041、体验生活的不仅是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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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情达理,听起来稀松平常,其实很难做到。 这意味着生活是有游戏准则的,要懂得并且愿意遵守,有所坚持,也有所畏惧。 石涧仁淡淡地笑着接过王汝南递过的东西:“看来想要独善其身地做个棒棒,在这个社会并不容易。我会努力改变自己,不至于总是被这样看不起,也挺无趣的不是?” 王汝南的满头银发仿佛都笑起来,他点点头,拍石涧仁的肩膀:“你师父教出来个好徒弟!走吧,一起去吃饭。” 石涧仁弯腰把东西收拾到包袱里,两个保安和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保安队长有些发愣地站在旁边,不管怎么说,这位老教授算是给棒棒做了担保,有什么事这么多人可以作证,他们也就乐得就坡下驴躲到一边,不然下不来台的很可能是他们。 石涧仁没有乘胜追击去羞辱对方。那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一个习惯于全盘考虑的谋士来说,忽略对方,才是最大的藐视。 他在经过人群的时候,对那个已经躲到后面的纤细身影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那女生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红晕又在周围注视的目光下涌上来,连忙低头使劲摇摆:“不用不用……”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石涧仁已经挑着小担跟着王汝南顺大门出去了。 做棒棒的年轻人对老教授没有拘束,有些奇怪地指指饭盒:“您这,怎么还跟学生一样吃食堂?” 王汝南点点头:“一个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要不是去食堂端饭菜,也不会遇见这么个事。今天这事你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但顺应这个社会做出一些改变是必要的,对不对?” 石涧仁笑着反攻:“您不是甘于平淡,一直专注在书法上么?上午听见您讲的课,可是对魏晋之风相当推崇呢。” 王汝南说起这个就来精神:“对,你那来自于东汉的笔法,的确快要失传了,快到我书房去好好揣摩揣摩……” 美术学院的教工宿舍没有在校园内,而是在街对面另外一个院子里,作为教授级别的老人,王汝南有一套带小院子的平房,面积不大,就是客厅里面一进卧室,却把院子整个用玻璃做成通透的书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靠墙基本都是书柜,一张大大的台子上铺着毛毡,摆满各种文笔书法,还有水墨画。 石涧仁能欣赏点画,却不擅长:“师父不会,我就不会,也没人教,但他好歹也有几张画给讲解看过……”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那些书籍上了,老实说,这么多书,压得三合板书架都变形了,也铺满灰尘,他细心地伸手去拂开灰尘,颇有些惊讶地顺着书脊慢慢看过去,几乎都是枯涩难懂的诸子词赋研究文献。 王汝南把饭盒放在旁边,先摊开腋下的毛毡,石涧仁上午写的几张字被保护其中:“我老伴是研究古文学的,偶尔我也看看,她去世以后我就基本不看这些书了,你喜欢就拿去……”目光一直锁定在字上的他,伸手去揭饭盒盖时才想起,“对啊,你现在是做棒棒,住在哪里?要不你干脆搬来我这里住好了,不嫌弃的话在我家当个客厅厅长。” 昨天晚上还在艰难寻觅落脚点的石涧仁想了想,说:“我有去处。如果在您这里,我只能看见文人的生活,我就还只能是个文人。我想体会更多的东西。” 王汝南的手拿着盖子停顿了一下,哈哈大笑:“对对对,也许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我老了,没有那么强烈的去探索整个世界的欲望了,但你还年轻,应该到处去看看。但我这里的大门是一直为你打开的,备用钥匙就压在门前的花盆下,你随时都能来。下午我给宿舍区的保安说一声,不,下午上班我给保卫科的小刘知会一下,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了。” 石涧仁没有推辞:“嗯,您能让我经常来看看书就好……”说着卷起袖子开始给这间颇有些脏乱的房间做清洁。 他习惯于无功不受禄。王汝南也很欣赏地坐在藤椅上边吃边跟他闲聊。 这就是大家思维水平能在一条线上的好处,有些东西不用过多解释也能明白。 老教授有过好几年在RB文化交流教书法的经历,子女出国了,老伴前两年去世后他就成了孤寡老人,好在身体还算硬朗,退休了再去上上书法课,也算是颐养天年。 石涧仁没有谈及自己那些兼济天下的师门夙愿,他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大堆垃圾,又把床单沙发套给弄到后面一台洗衣机里面洗了,说下午下课再来帮老人家晾上,就空着手先回去了。
他颇为有些庆幸自己在二手家电铺子打过工,对那台进口的全自动洗衣机能摸索着找到使用方法。 鉴于他是跟老教授一同进来的,更鉴于离开了手中那根棍子,看着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家属区的保安也能给他送上点头致意了。 难道自己那价值不菲的乌木棍从此就走到了历史尽头? 自嘲着的年轻人先随便找了家小食店吃过午饭,然后颇有些娴熟地在菜市场找到一家副食品批发门市买了两瓶看着蛮喜庆的曲酒,再买点瓜果礼饼之类的,总计不到八十块钱,提着就返回早上那处寄宿过的剧团茶馆了。 和昨天晚上处在一片黑暗中,只能摸索行进不同,正午时分石涧仁终于看清了这路边建筑的状况。离开热闹喧哗的街面,还算光鲜的路边商铺背后乱糟糟的,有些接近码头棚屋,只是和棚屋基本上都是陈旧的破败低矮单层违章建筑不同,这里全都是新修的,乱七八糟到处自行发展的红砖灰砖房屋,个别离谱的看着歪歪扭扭能叠上四五层! 中间的小路还是昨晚那么曲折,他不停地避开那些建筑,找到那个难得没有在上面叠加几层的老旧茶馆,昨晚收留他的黄老头正蹲在一座炉灶边烧水,一大堆热水瓶等着灌。茶馆里稀稀拉拉坐了不少老者在玩牌。 石涧仁径直走到黄老头身边蹲下:“感谢您昨晚的收留,这些日子能让我来给茶馆做清洁,换取晚上在长椅上住宿么?” 好端端的教授平房不住,偏要来这四面漏风的破茶馆栖身。 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