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珍贵友谊

    果然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第三位献礼者是一个贵族世家。大陆上有多少贵族，那真是数也数不清，有已经没落的，也有依然兴盛的，有政治世家，军人世家，也有商业世家，艺术世家，有血脉单薄的，也有人丁兴旺的，有放纵奢靡的，也有禁欲节制的，有权势滔天的，也有隐世不出的。如果要在国家或者大型公会之间排个名，虽然不乏争议，但毕竟可以做到，可要在贵族之间排个名，连有勇气去尝试的人都少之又少，因为他们最后会发现，自己拟定的排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所以前三个献礼名额中，属于贵族世家的那一个花落谁家，是众人非常关心的问题。在很多贵族情结浓厚的人心目中，它比谁是第一个献礼者更为重要，因为至少在这一刻，这个幸运的世家是代表全大陆的贵族在向主人献礼。因此，主人在拟定这个名额时，也是慎之又慎，一旦考虑不周，选出的贵族世家不能服众，会引起所有出席的贵族们的不满，他们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刻意侮辱。

    当听到第三位献礼者是巴巴罗家族时，全场人反应不一，表情各异。巴巴罗家族大家都不陌生，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家族，据说可以追溯至上古神话时期，就算这一说法是伪造，但巴巴罗家族的悠久大家都不怀疑，因为这个家族至今仍恪守着古代社会的一些不合时宜的清规戒律。

    巴巴罗家族是典型的军人武勋世家，既不从政，也不经商，对艺术更是没有兴趣，每一代的子弟，最终无一例外都要投入军中效力。虽然他们家族位于炽焰帝国，在常年的战争中，和大陆上很多国家和贵族颇有结怨，但抛开这些不谈，仅以贵族的标准而论，他们还是非常合格的。

    巴巴罗家族历史足够悠久，名气也足够响亮，但要说能代表整个贵族群体，争议则远远大于附议。因为这个家族实在是太粗鄙了，这与绝大多数贵族所崇尚的优雅气质格格不入。贵族们可以大度地接纳巴巴罗家族，甚至比之更另类的，他们也不是没有容忍过，但总体而言，贵族圈还是有自己的主流价值观的。不是每一位贵族都要信奉这些价值标准，但正是因为大部分人恪守了这些标准，贵族才因而成之为贵族。巴巴罗家族是贵族，但却是不信奉贵族圈主流价值观的贵族，没有人质疑他们贵族的资格，但却质疑他们代表整个贵族圈的资格。

    索菲亚的师兄胡克，就是巴巴罗家族派来参加这次成年礼的代表。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忧虑过度，出现幻觉了，可是当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才明白宫廷主管喊的就是自己。自己被选为前三个献礼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自己，他不由得一阵愤怒。本来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很多人都求之不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这次家族准备的礼物似乎有些不够分量，进行公开献礼已经很是勉强了，如果被安排在前三，那就不是捧，而是捧杀了。

    他本来有些遗憾，没能将家族准备的那条猫眼石项链换成其他部位的首饰，从而避免和狮心家族的礼物撞车。可现在看来，就算自己成功地换成了等价值的其他物品，依然远不足以撑起前三个进献礼物的门面。要是让他知道，正是因为他找了索菲亚去换礼物，索菲亚又找了艾伦，艾伦又找了玛格丽特，最后玛格丽特做主把巴巴罗家族放在了前三的位置上，只怕他当即要撞死在大厅的柱子上了。哦，差点给忘了，这里没有廊柱，只有墙壁，在角落里撞墙死和在大厅中间撞柱死相比，档次又低了许多。

    本来听到喊家族的名字，胡克就应该立即上台献礼，可此时的他却无比纠结，脚步也不听使唤，根本无法挪动。他不仅是礼物拿不出手，原先准备的贺词也比较简单，用来做前三献礼的贺词，自己都觉得敷衍。礼物不行，贺词也不行，胡克已经预见到，当自己今天把巴巴罗家族的颜面丢个精光，狼狈不堪地返回家中后，母亲大人一定会用她心爱的弯刀给自己放掉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鲜血，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头脑。

    胡克还没有上台，玛格丽特却先开口说话了。“是我自作主张，把巴巴罗家族放在了第三的位置上，事前没有和胡克师兄沟通，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是我有些莽撞，令胡克师兄有些措手不及。”

    刚才听到巴巴罗家族代表全体贵族第三个献礼，很多人愤懑不甘之余，都在猜测查理四世如此安排，到底有何用意，又想透露出什么样的信号。而现在听来，却是玛格丽特公主自己的主意，她不仅把巴巴罗家族放到了前三，甚至没有和人家去沟通，到现在才突然说出来，这也太儿戏了吧。查理四世是不知道此事，还是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呢。在不被告知的情况下被安排前三献礼，礼物没准备好，讲的话更没准备好，相信换了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急得跳脚了。刚才因被巴巴罗家族抢了风头而心生不满的贵族们，现在倒隐隐同情起了他们。如果换做个善于应变的人，说不定这种场合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可以巴巴罗家族那一脉相承的榆木脑袋，则注定要出大丑了。

    然而玛格丽特却接着说道：“我听说前三献礼很有讲究，我也不知道巴巴罗家族是适合还是不适合前三献礼，因为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的想法很简单，胡克师兄的母亲苏珊阿姨是我母亲当年最好的朋友，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所以苏珊阿姨派胡克师兄送来的礼物，就相当于天国的母亲送给我的成年礼物。我不知道胡克师兄等会儿会送出什么，但我知道，它在我心中和刚才那两件礼物一样珍贵。胡克师兄，您快上来吧，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苏珊阿姨送给我的礼物了。”

    此番话一说出，全场人都唏嘘感动不已。再也没人觉得玛格丽特如此安排是瞎胡闹，再也没人认为巴巴罗家族没有资格前三献礼。在一场由父亲为自己举办的盛大成年礼上，由母亲生前最好朋友的儿子代她进行前三献礼，无论从世俗伦理还是教会信义的角度，都挑不出半点毛病。苏珊对亡去故友女儿的牵挂，胡克对母亲的孝顺的尊敬，玛格丽特对去世母亲的思念，查理四世对女儿的宠爱，此刻全都表露无疑。

    胡克心中也是一阵伤感。他从懂事那天起就清楚地记得，性格一向爽朗的母亲，每当想起那位花季夭折的好友，总会连续好几天都愁眉不展，有几次自己更是看见母亲在悄悄落泪。自己这次带来的这条猫眼石项链，也许在一些身家雄厚的贵族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可巴巴罗家族是军人世家，崇尚节俭清苦的生活，家底不仅不能和商人世家相比，就连政治世家和艺术世家也是远远不如，即使这样，还是母亲变卖了自己的一些首饰，又向朋友借了不少钱，才好不容易买下的。接下来的两三年内，全家人都要勒紧腰带过日子，才能把欠下的外债还清。

    胡克再一次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把猫眼石项链换掉，因为这完全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如果按照自己原先的想法，换一件其他部位的首饰，也许看上去比较风光，但母亲的这份情谊就被自己可耻的虚荣心给玷污了。

    想到这里，胡克再无顾虑，他大步走上舞台，来到玛格丽特的面前，掏出那条猫眼石项链对她说道：“师妹，这是家母为你准备的成年礼物，它的材质也许不是很名贵，但它有一个最大优点，那就是纯净无比，杂质含量不超过十万分之一。”

    玛格丽特把胡克当做他母亲的化身，向他行了一个只有在面对非常尊敬的长辈时才会行的正式礼，然后把猫眼石项链接过来，轻轻捧在手心，对胡克说道：“非常感谢苏珊阿姨为我准备的这份礼物，也非常感谢胡克师兄专程为我送来这件礼物，我很喜欢。”

    玛格丽特顿了顿，又面向众人说道：“从这条项链上，我能感受到当年母亲与苏珊阿姨的珍贵情谊，我会一直珍藏它，直到我遇到一位值得珍惜的好友，就像当年母亲和苏珊阿姨那样，然后我会把这条项链送给她，以此来见证我们这一代人的友谊，就像它曾经见证过的上一代人的友谊一样。”

    很多人都在寻思，是谁能幸运地成为玛格丽特的挚友，获赠那条象征友谊的项链。而索菲亚则看得云里雾里，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和梅林换了下位置，挪到艾伦的旁边，悄声问道：“这都是你安排的？”

    “你猜？”艾伦故意卖关子。

    “依我看，你根本就没帮到胡克师兄，完全是他运气好，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傻人有傻福。”索菲亚故意说。

    艾伦明知道索菲亚是在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说：“不明就里的人，才会把一切都归为运气，成也运气，败也运气，可哪里知道，这背后往往是有人刻意cao纵的。”

    “就算有人cao纵，那也不会是你，因为你没这个能耐。”索菲亚继续逗艾伦。

    艾伦咬着牙说道：“你们忘恩负义也就罢了，竟然还质疑我的能力，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胡克师兄下不了台？”

    “你敢！”索菲亚威胁道，她太了解艾伦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了。

    艾伦是不敢，而且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不过还真有人敢，而且马上就让舞台上的玛格丽特和胡克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