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阻并派
左冷禅的脸色骤变,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道:“你跟我进来。” 左子安跟着他,连带着一脸困惑的陆柏,三人一路走到了峻极禅院的最深处,左冷禅轻轻打开一扇密门,竟是间祠堂,屋内香火缭绕,上面供奉着嵩山开山以来的列代祖师和曾经立下大功而被后代弟子尊崇的杰出人才。 见到如此庄严的场景,就连左冷禅和陆柏都跪在了那一排排的牌位之前,左子安虽然不习惯这跪拜之礼,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左冷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又上前上过三炷香,声音略带沙哑的才开口:“嵩山立派百年来,代代英杰,高手辈出,多少人流血拼命才有了今天嵩山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别说灵鹫寺和武当,就是昆仑、峨眉这些吃祖宗饭的东西也把我五岳剑派当成了一夜暴富的土财主,面上看着客气,可我看得清楚,他们心里不屑的很!哼,这些年,昆仑、崆峒又出了什么杰出人才了?还不是靠着他们老祖宗打下的一点威名,就自以为是!远的不说,这几十年里魔教在中原兴风作浪,要是没有五岳剑派的前辈以命搏命,拼的魔教不敢妄动,他们还能有这样清闲安稳的日子过!” “就是华山,也不过仗着开山立派早,又曾经和灵鹫寺武当并立为‘中原六大门派’,早些年也是对我嵩山颐指气使。想我嵩山是五岳之中,是天下群山之首,凭什么甘居人下?天意要华山内讧,弄得门下弟子四分五裂,嵩山才成为五岳盟主。可就是这样一个五岳盟主,有用吗?说是共进退、同患难,可是魔教打来了,其他山头的来得及救援吗?灵鹫寺、武当打压嵩山的时候,他们会出头吗?嵩山列代祖师哪一个不希望我嵩山派能够领袖群伦,名震天下,可如今面对魔教,生死尚且不知,还谈什么压过灵鹫寺?所以,要想成就大业,只靠嵩山一派的力量是不够的!如果能将五岳并派,整合五岳剑派高手的力量,那么就算是灵鹫寺和武当,也得怵我三分,歼灭魔教更是指日可待!” 这话听起来是很热血沸腾,如果不知道结局的话,左子安觉得自己说不定也给左冷禅说动,然后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并派”的大业中去,不过,可惜结局却是那样一个惨烈。左子安看着上面的排排灵位,问道:“列位祖师在天之灵,希望传名江湖、声震武林的,是嵩山派呢,还是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五岳派’?” 这话犹如惊天巨雷,在左冷禅耳边炸的一响!是啊,嵩山派呢?他只想到五岳并派之后,以自己的武功谋略自然而然能成为五岳掌门,其他各派必然心中有怨,已经在想着如何彻底地将这四派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岳不群、天门道人等不愿让华山、泰山在江湖门派中除名,可是嵩山派,不也要在江湖中除名吗? 虽然心悸,但他终究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很快恢复了镇定,“‘五岳派’是在我手中创立,自然以嵩山为主。嵩山弟子能整合五岳,归而为一,那是百年难有的大功业,列位祖师在上,岂会有所怪罪?” “那么列位祖师是嵩山派的祖师爷,还是‘五岳派’的祖师爷呢?其他弟子是否要跪拜我派的祖师,我们难道也要去祭拜其它四岳的祖师吗?”趁着左冷禅尚未谋划完全,左子安将这些难题一一抛了出来。 左冷禅被他问的一怔,他之前想着如何克服其它四岳的阻挠促成并派大事,至于之后的一些善后细节却还没来得及考虑,就听左子安继续道:“就算并派成功,之后呢?嵩山弟子固然学不到华山派的精妙剑法,泰山派也不见得愿意将绝学传给恒山弟子,一派之中门户分立,就能长久吗?何况五岳天高地远,彼此之间相距千里,并派之后爹是打算把所有的五岳弟子都留在嵩山呢,还是放他们回自己的地方?” 左冷禅沉吟不语,陆柏接着道:“之前,师兄的意思倒是想让各派之中亲近嵩山之辈执掌门户,处理他们的门户私事……” “楚霸王项羽是怎么死的?”左子安打断了陆柏的话,“再亲近嵩山,亲的过他自己的师父师祖,亲的过自己的门派渊源吗?一旦有了自立门户的机会,嵩山派有三头六臂管的过来这些人吗?” “别说了!”左冷禅一声断喝,“我左冷禅绝不当楚霸王,再难的事,不做怎么知道结果?等五岳并了派,这些人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左子安心中叹了一口气,您老人家的下场比项羽也好不到哪儿去了!“爹,一门一派要屹立在江湖上,最重的,是传承。五岳合并,但是五岳派的武学能共享吗?就算是共享,五岳剑法各有特点,根本难以融合,将来传之于后世的也不是嵩山派的荣耀啊!如何将嵩山派自己的武学发扬光大,让门下弟子武学精进,胜过灵鹫武当,让他们都以师门为荣,这难道不比一个空有其名的五岳派更值得努力吗?” 左冷禅摇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天真?你以为我就不想将嵩山武学发扬光大?八十年前,五岳剑派和魔教十大长老打的那一场生死之战,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活着走下华山之巅,五岳剑派不但高手死伤殆尽,绝学剑法更是失传无数。这些年为父耗了多少心血,才将嵩山剑法整理出完整的体系,可惜精华部分是再也补不齐了。失了独门武学的门派,就像人被抽干了血,想要活下去就难了。更别说魔教虎视眈眈,要和五岳为难,眼下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对抗魔教!” 左子安道:“自古以来,对抗外敌,只有‘武林盟主’一说,何曾听过什么‘武林派’的掌门?要对抗魔教,如今爹的五岳令旗到处,五岳剑派谁又敢不奉号令?勉强合并,其他四派必有怨气,只怕反而不如现在令到必行的情况。而且如果其他四派不愿合并,嵩山难道要用强吗?祸起萧墙,折损的是咱们自己的力量,而且在道义上更让灵鹫寺、武当有了借口介入五岳剑派内部,这就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左冷禅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左子安说的这些问题,的的确确是最要命的问题,可是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你说这么多,就是反对五岳并派的计划了?” 听着左冷禅有些寒气森森的问话,左子安道:“是,因为就眼下的形势来看,五岳不并派比并派更好。就算是并派成功,那些高手也不见得会听从嵩山的指挥,无论是要对抗魔教,还是要与灵鹫寺和武当争胜,最终能决定谁胜谁负的,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其余门派,可以为羽翼扶持,但谁会为嵩山的未来去拼命,去牺牲!” 看着左冷禅已经开始动摇,左子安就知道这说服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左冷禅希望成就大业,而嵩山的资本不够,所以才如此急功近利的想要合并五岳剑派,作为他争霸武林的资本。可是,“五岳并派”真不是个什么好招,地理上相距千里、武学上各有优势,开山祖师又不是五兄弟什么的,要不是皇帝没事就喜欢跑这几个地方玩个封禅,这五个门派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武学史上哪有一个门派成功被另一个门派“收购”的例子啊,你又不是卖石油的,资本雄厚了就可以兼并垄断,灵鹫寺武当两个巨头还在盯着呢! 给陆柏使了个眼色,陆柏轻轻咳了一下,思考了半天,“师兄,我觉得子安说的并非毫无道理。咱们就是靠自己,如今灵鹫寺和武当也不敢给咱们脸色看,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门派并到一起,我倒觉得是个麻烦!” 左冷禅看着祠堂上供着的列代祖师灵位,出神地道:“凭嵩山一派之力,太难了啊!” 左子安毫不犹豫地回问道:“比八十年前还难吗?” 当然没有!左冷禅被这一问,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八十年前那么艰难的日子,嵩山都撑过来了,不仅没有消亡,还蒸蒸日上,到今天成为在武林中仅次于灵鹫寺和武当的大派。山门上下弟子上千,同辈中高手辈出,灵鹫寺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嵩山派在江湖中的威势。那么现在还怕什么?并派虽好,但弊端也不少,嵩山派如果能称雄武林,可比“五岳派”听着要更强的多了!像华山封不平、衡山鲁连荣那些人,当个打手鹰爪倒还不错,要担当大事,还差得远呢! “起来!”左冷禅伸手去扶左子安,“不留神,你都长的这么大了!能当大事了!”原本印象中还停留在那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上,却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英武少年,有骨气,有胆魄。左冷禅大感安慰,“你真的长大了,很多事都不该再瞒着你,并派之事我筹划已久,因为这是能最快壮大我们自身力量的办法。可现在看来,未必能够实施,暂且搁下吧!武林之中,以武争胜,如果我能在武功上压过方证、冲虚或是那东方不败,何愁大业不成?可惜……” 左子安想起嵩山失落的剑法、掌法绝学,这个江湖偏是如此,灵鹫寺七十二门绝技也不见得能出的了几位绝世高手,武当派更是,如今的冲虚道长可是被任我行点了名的“不会教徒弟,武当后继无人”的,一心钻研武学的却没有真正的绝学可以继承。任我行没有“吸星**”,能这么横吗?这世道真是走到哪儿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然而左冷禅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呛死当场:“江湖中最惊世骇俗的武学《葵花宝典》又被魔教抢走,如果能拿到《葵花宝典》,或者是林家的《辟邪剑谱》,也许能从中参悟出新的剑法要领,以补我如今武功的不足。” 《葵花宝典》有什么好练的啊!左子安急的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应对。左冷禅虽然贵为五岳盟主,位高望重,但压力依然巨大。面对“独孤九剑”、“吸星**”、“辟邪剑谱”这些一个比一个开挂的武功秘籍,普通人还真没办法。只是玄峰子教自己的“六脉神剑”,是不可能拿出去和嵩山共享的,这也是武林传承的一大规矩!看来得赶紧找个时间,上华山思过崖把嵩山失落的剑法给找回来,不能都便宜了岳不群! 不过左冷禅也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就道:“哎,这些事都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陆师弟,你找人盯紧了刘正风,看看他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样!要是他心怀叵测,哼哼,那就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