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宣泄 温暖

    酒宴的气氛因为黄公子的沉默变得有些尴尬，我暗暗恼着自己的唐突，真是的，何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呢？酒宴的氛围这么不痛快，谁还敢再找我们？暗暗地弹着琴，南蛮曲调的域外风情竟然是弹奏不出来了。只能是流着冷汗，绞尽脑汁想些逗乐的法子。只盼着黄公子不要找茬才好。

    终于到了酒宴结束，黄公子也没有再问我们什么，只是到了最后，和韦皋谈了一些军备的事情，说是本地的人都不愿意打仗，虽然你能从各个卫所调兵，但是兵力依然是十分有限，毕竟，没有多少本地人会为了在这个地方没有足够大势力的汉人朝廷卖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互相争夺，才能最后拿到自己的利益，太多的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酒宴完后，我们起身准备退下，黄公子开口说道：“薛涛，你留下罢。”

    我只得点点头，看着姐妹都退了下去。

    看着人都已经退了下去，韦皋起身说道：“公子，那某也就退下了。”

    黄公子点点头，韦皋没有看我，直直的退了下去。本来我也想到他不会看我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去观察他的目光。看着他这样，内心不觉有一些黯然。

    韦皋已经退了下去，我只是呆呆看着门口，内心五味杂陈。

    黄公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笑意：“看来你很喜欢韦皋嘛。”

    我扭头，看着黄公子玩味的笑容，垂下眼睛，说道：“不是这样的，刚才只是有一些感慨罢了。”

    黄公子好奇的问道：“什么感慨？”

    我呆呆的看了一会地，说道：“人，终究是逃不过命。”

    黄公子笑道：“我看着你的表情可是不像这么顺从的样子。”

    我抬头，心里有一丝惊慌，难道是被看出来了？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问道：“公子觉得我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呢？”

    黄公子说道：“满脸的不甘呢。眼神凄苦但是凌冽，嘴角下垂但是紧紧抿着嘴皮。”

    我急忙放松了自己的面色，笑着说道：“黄公子可是看错了，怎么说的我和凶神恶煞似的？”

    黄公子眼神依旧是充满笑意，他继续说道：“其实我们还是真的有一些像呢。”

    我看着黄公子，有一些奇怪，只得回道：“有什么相像呢？你是大家公子，而我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妓女。我们之间，怎么会相像。”

    黄公子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们都讨厌红尘，厌倦红尘，但是又不能离开，只能在红尘中苦苦挣扎。我们都不愿意妥协，我们都有自己对于人世的看法，但是，又不得不妥协与压制。我们都希望能拥有爱，但是也都知道，这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所以才会憔悴。这些，够吗？

    我的内心突然仿佛是开了一个洞，里面的苦涩滋味顺着洞流露出来，我觉得自己的泪水仿佛溢满了眼眶。但是还好，它没有，它很争气的只是在心里面左冲右突，但是没有从眼眶中流出。

    我沉默了一会，只得提起嘴角笑道：“黄公子，何必要思考这么多呢？人生苦短，还是很及时行乐的好。”

    黄公子的笑意突然消失了，面容显得十分严肃，眼神空洞，说道：“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只有匹夫之勇。”

    我终于抑制不住，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我已经很久都不会哭了，人生的本质，本来就是悲苦，那么，还要哭什么呢？我不可能每日以泪洗面，我告诉自己要活出自己的人生来，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看着这样的生活，这样没有希望的生活，我觉得自己就是在泥淖中打滚，虽然在奋力挣扎，但是却只能越陷越深。

    黄公子好像看出了什么，他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他摸摸我的头，说道：“看来，我还要比你坚强些。”

    我的抽噎之声在寂静的屋子里面显得十分压抑，黄公子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其实，你还是个孩子，却总是要装成大人的样子，还要装成什么都不重要。”

    我突然有一些不知所措，黄公子看着我的脸，说道：“你的妆都花了，去洗了罢。”

    我走到铜盆旁边，水都已经凉了，我将手伸进冷水里，渐渐停止了抽噎。洗了冷水脸，人倒是清爽了不少，心里那块东西，仿佛也轻松了很多。

    我扭头，有一点不好意思，只得说道：“让公子见笑了。”

    黄公子看着我，恢复了轻松的笑容，说道：“哭过就好。”

    我走到桌子旁边，对着黄公子坐下，拿起茶碗，准备给黄公子倒茶，黄公子说道：“不要喝茶了罢，只怕是晚上都睡不着呢。”

    我放下茶杯，说道：“黄公子也该安歇了，是我没有眼前见识。”

    黄公子拉住我的手，说道：“一起睡吧，你也该安歇了。”

    我跟着黄公子，来到床前，拽起一张被子，说道：“一人一半。”

    黄公子笑着点点头，我便爬上床，自顾自的躺在里面，黄公子也在我身边躺了下来，盖上了另一半被子。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躺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黄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啊？”

    黄公子说道：“相逢即有缘，名字只是一个代称罢了。”

    我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好奇罢了。”

    黄公子笑道：“想不到你的好奇心还挺重。我叫李，黄李甬。”

    我扑哧的笑出了声来：“黄梨咏？难道你们家是买黄梨的？”

    黄公子恼怒的看来我一眼，说道：“我看你们家倒是卖酸枣的，养的孩子话怎么这么刻薄呢？”

    我笑嘻嘻的说道：“那是，我爹爹的文采可是很好呢。言辞激辩都是一顶一的。”我说着，突然想到，如果不是爹爹的言辞，我们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觉，心情黯然下来。

    黄公子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我的黯然，他说道：“过两天一块去军营罢。”

    我问道：“为什么？”

    黄公子的手环了过来，眼神空洞洞的却并没有看我，他说道：“跟你在一起，很温暖。”

    我没有挣开他，在他的怀中，安静的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