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竹影横斜水悠悠在线阅读 - 第六十八章 暗潮汹涌

第六十八章 暗潮汹涌

    薛言正卡在一条有五六人合抱之粗长达五丈的巨蟒的血盆大口前。巨蟒猩红的舌头不时地舔着他的脸,吓得他魂飞魄散,拼命闭紧眼睛不敢看。生怕秋水剑支持不住,“卡擦”一声被咬断,他就完蛋了。方才两人无意惊到了在树上休息的巨蟒。将琴儿连蒙带骗地赶回去后,自己则硬着头皮应付这条大蟒。他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琴儿一走,大蟒的尾巴便将他死死缠住送到口里。幸而他急中生智,将秋水剑一把扔进去,堪堪卡在巨蟒的上下颚间。

    大蟒虽然试图折断秋水剑,却没有放过薛言。将他悬在大口前,不时舔一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猎物就在眼前,它却只能干瞪眼,大蟒越来越急躁,缠着薛言的尾巴甩来甩去,时不时地摔倒树上或者地上。薛言被甩的头昏眼花,都要崩溃了。

    三人赶到时,大蟒一把将薛言摔出老远,巨尾如同一把巨大的扫帚猛地扫来。薛承钧立时将琴儿和洛寒翎推向一边,自己却不及躲避被扫中,身子登时腾空而起又直线下坠。“二公子!”琴儿被推出老远,还未来得及回身,便听到重重的“嘭”的一声。薛承钧跌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不及**,巨蟒的巨尾又紧随而至。“啪”的一下将他打飞,目标转向一旁的洛寒翎。洛寒翎眼神一冷,凛然无惧地直视巨蟒血红的双目,不躲不闪。纵然有伤在身,她的眼神还是这般犀利,尖锐,胜过刀刃。自然而然的煞气令巨蟒一时生了怯意。

    琴儿一把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往这边跑。

    一道黑影比她更快,如风一般掠过,落到洛寒翎面前。巨蟒仰天嘶吼一声,硬是撕开嘴角,将剑吐了出来。继而朝着洛寒翎一口咬下!

    剑稳稳落到洛寒翎手里,刚拔出剑,就见薛承钧抢先一步将她扑倒在地,挡在她与巨蟒之间。腹部的伤口被压得隐隐作痛,洛寒翎的眼底掠过一丝轻怒,仿佛远山上飘过的一朵不应景的墨云,很快便消失。也不知薛承钧什么心思,自遇到洛寒翎后又换上了黑色的锦袍。跟她身上的简直是如出一辙。

    巨蟒将薛承钧一口含在口中,洛寒翎立时奋力聚集体内散乱的真气,一跃而起,举剑刺向巨蟒的双眼。血光一闪,巨蟒厉吼一声,抛下薛承钧,头尾齐齐攻向洛寒翎。洛寒翎一击即中,真气立散,压下的毒气又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游走,她只觉呼吸困难,心肺间的空气被迅速抽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笔直下落。巨蟒猩红的舌头倏地一下将洛寒翎卷起,大口一合就要将其吞入腹中。薛承钧急速冲过来,蹦起三尺,双手死死掰开一条缝。

    “头!”洛寒翎用力将剑抛出来,虚弱的声音消失在巨蟒喉咙中。

    不必她提醒,薛承钧剑抓在手里却不用,闷声不响地对着巨蟒的颈就是一脚。巨蟒痛得又是一声嘶吼,脖子本能地抬高。只见它喉咙处一阵滑动,显是什么被它咽了下去,看得薛承钧后悔不迭。他原本是想巨蟒吃痛好把洛寒翎吐出来的,却不想弄巧成拙。忽地巨蟒硕大的脑袋“嘭”的一声砸到地上,激起大片的烟尘,他视力受阻人却冷静下来,提剑再次奔向巨蟒的脖子,企图割掉它的脑袋。然而甫一靠近巨蟒便有所察觉,粗重的长尾巴一卷,薛承钧便悬在空中动弹不得。他一剑刺下,巨尾立即血流如注。大蟒吃痛将其猛地甩开,他趁机跃上巨蟒的背上,在它的后颈狠狠砍了一剑。大蟒痛苦不已,血淋淋的脑袋疯狂地扭动着,他不停歇地滑到它的下腹,看准位置用尽全力扎入它的体内。大蟒重重落在地上,痛苦地摆动着躯体,嘴巴却犹自紧闭。后颈上的一剑本已切入血rou,由于薛承钧劲道不够而身首未能及时分离;然而它这样剧烈的摆动却使得伤势加剧,没几下脑袋就被从身体上扯掉,只剩一丝丝血rou仍旧牵连着。

    顾不得溅了一身的浓重潮湿的血腥,薛承钧又在它的腹部撕开一道口子。它便再也不动了。恶心的内脏扑面而来,紧跟着飞出一道人影。

    琴儿喜极而泣,猛地扑上前抱住那人,哽咽着道:“公子!”那人一把抹掉脸上的黏黏的不知名的液体,笑眯眯地看着琴儿道:“小姑娘,我老人家虽然年轻,你也不用这样奉承我嘛。”琴儿一愣,这才看清那人黏在脸上的眉毛胡子,分明是个耄耋老者。“你还我家公子!”她揪着那人的衣服道。谁知那衣服被她一碰就裂成碎片。琴儿缩回手,小跑向薛承钧,一脸焦灼地问道:“二公子,你怎么样了?”薛承钧摆摆手,指向巨蟒颈部血红的断口,有气无力地道:“三弟在那儿,快去救她出来。”“哦哦哦”琴儿忙不迭地跑过去。薛承钧一摇一晃地跟过去,眼前的视野愈来愈模糊,忽而眼前一黑,直直栽倒。迷迷糊糊地似见洛寒翎从断口处爬出来,眼皮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沉重落下,在薛言焦急的声音:“公子!”中昏死过去。

    月南书送亲时是皇家的全权代表。换句话说,他的出现象征着皇室的尊严。他的失踪,薛景迁自然不敢草率地为月明姝和薛承斌举行婚事。他并不知道月南书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却突然收到上京的命令。在离开禹州的前夕,父子二人和季博恒商议了一整晚。明知此行凶险,为了不授人话柄还是决定上京。虽然前路难测,薛承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倒是月明姝老大不乐意。

    花园中的假山中,坐在山石上的薛景迁双手抓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搁在一边的黄色卷轴,紧拧的眉头满满的失望,嘴上喃喃道:“他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季博恒微微叹息,瞥了一眼那卷来得迅速却蹊跷的圣旨,深邃的目光中一丝愤懑:“大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博恒,你走吧。”薛景迁眼珠朝这边转了一下,忽地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抓过卷轴,手下无意识地抓紧,几乎要将其碾碎。足见,即便没有表现出来,他的内心亦充满失落与不甘的怒火。

    季博恒一惊,忙抬手挡住,问:“大哥,你想只身犯险?”

    “他想杀我,那便让他杀好了。”薛景迁道,双目迸出一丝杀意。

    “你是想跟华囿正同归于尽!”季博恒一语道破薛景迁的用心,他正欲否认,季博恒却又道,“想杀你的是谁,你心中有数;杀了华囿正这个jian贼,就可以保住薛家上下吗?你为何就是不肯面对事实呢?!”他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兄长,沉声道,“不是华囿正陷害你,是昏君要抛弃你啊!大哥!”

    “别说了,博恒。”薛景迁的头扭向一边,就是不肯正视季博恒。

    季博恒见他如此,也不逼他,只无比心酸地长叹一声:“既然大哥一意如此,博恒也不敢勉强。”他敛起衣襟,深深作了一揖,转过身去,声音悲凉,“大哥不信我也罢,只是承斌是薛家的骨血,而承钧则……大哥啊大哥……”他走出几步,顿下声来,良久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实在糊涂啊!”

    他本就是被派来监视薛景迁的,如今倒戈相向,皇帝要灭薛家,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薛景迁本不想拖累他才要他走,却没想过这一点。如今经他一点,薛景迁才豁然开朗,虽然对皇帝还是存着些微的侥幸,但为了全家的生命,他终于还是大步上去追上季博恒,语声恳切:“是大哥不好!博恒,你帮帮我吧!”季博恒本一直在等着他,闻言心头一松,转过头来,正要回答,薛景迁却又抢道:“若是逃走的话,便不必说了。”

    季博恒微微笑道:“大哥,今日之事他必定早就有所部署;如今,即便我们想逃,恐怕也是插翅难飞。除了上京,我们别无他路。”

    “你有什么主意快说。”薛景迁急急道。

    “他想除去我们,只怕不能如他所愿了。”季博恒仍旧保持着微笑,镇定从容的笑容。这就是他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气度。

    薛景迁忽而明白了什么,然却心怀疑虑:“洛寒翎只是个孩子,凭他一己之力,能做什么?”

    季博恒一脸神秘地吐出两个字:“添乱。”

    皇帝要杀薛景迁一定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以堵住悠悠之口;这是皇帝的死xue,也是他们的突破点。若能利用洛寒翎引起百姓的sao动,他们便可起死回生!

    此时的季博恒心中其实还有另一个打算,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薛景迁绝不会同意。

    彼时,月南书已身在京师太子府。将自己所知尽数相告后,却见兄长神情莫测、不知在筹划些什么,月南书心下不免有些不安:“皇兄,当真不禀告父皇么?”

    “你只乖乖养伤就好,其他事本宫自会处置。”月秉舒道,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被自己派人救回的弟弟扫地出门。

    半边脸谱的男子从帷幕后走出,望着月南书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转向月秉舒:“殿下有何打算?”

    月秉舒摩拳擦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父皇早就想除去薛景迁这颗眼中钉,若本宫能帮他实现,父皇必然会十分高兴。到时说不定连兵权也一并赏给本宫。所以,这次是本宫立功的大好机会!”

    半边脸谱的男子垂首道:“既如此,那便将计就计。”

    月秉舒扫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信任的样子,承诺道:“本宫兵权到手,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着转身欲走。

    男子却拦住他,问:“恕草民斗胆,近来殿下身边的书童似乎与之前不大一样?”月秉舒闻言立时止步,回头投来警示的一瞥,怒色显而易见,压低声音道:“除了本宫交待的事,其他的事你最好,不要过问。否则,”他一步步走近,一字一句饱含威胁,“小心人头不保!”

    “是。”男子低眉顺眼地应道,并不去看他,只若无其事地吐出一句,“南王在禹州听到的那些话,并非草民蓄意编造。”

    月南书的封号正是,南王。脸谱男子言外之意,无非是他在禹州听到的关于薛景迁意图谋反的事,并不全是假的;至少,夏炎确实会出兵照月。

    听到这些话的月秉舒此时刚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回答。候在外面的小书童已欢呼雀跃地奔上来,秀美的小脸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勾着他的脖子语出嗔怪:“舒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声音举止,分明一个俏丽的女儿家。

    月秉舒摘下她白皙纤细的小手,轻轻亲了一下,抚摸着她的脸庞,安抚道:“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本宫便去请父皇赐婚。”这么多年一直遮遮掩掩,他也快忍不住了。

    只要薛家一倒,父皇一定龙颜大悦;到时,兵权和美人,他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小书童笑得更明媚了,乖巧地帮他这里揉揉那里锤锤,月秉舒自然也欢悦无比,脸谱男子提醒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谱男子见他们如此亲密,牵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那笑容里一丝隐秘而恶毒的讥讽。

    月秉舒自以为隐藏得很深,却不知,他的书童就是阳春公主的事府中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