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旧地重游
战事一起，诸多百姓流离失所，争相逃离战场。一路上饿殍遍地，死尸随处可见。战争使他们颠沛流离，贼匪却也趁火打劫，连逃难的百姓也不放过。 洛寒翎和薛承钧走到流霜和照月的边境时，流霜盘查太严，一有不对立即缉捕。薛承钧倒是会说流霜的口音，但洛寒翎和羽丰羽竹不会。在盘查时没有立即作答，那些流霜的士兵便立时将刀枪剑戟对准了他们。薛承钧想也不想，一把拉过洛寒翎拔腿就往回跑。羽丰和羽竹自然不甘落后。 竹阴山下的村庄尽皆被毁，不过罪魁祸首并非霜翌晨，而是贼匪。那时的洛寒翎却一心认为是霜翌晨干的好事，心里后悔当时没一剑杀了他。他们一路逃去，最后被流霜士兵逼到了竹阴山上。上山之后，便是洛寒翎的地盘了，轻而易举地便甩掉了那些追兵。便是羽丰也很轻松地便将那些追兵耍的团团转，正如当日沙广海一般。 洛寒翎又回到了那间竹屋。里面的摆设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旧是一桌案一竹榻一木橱；但终归少了人气，显得凄清冷寂。她静静地坐在榻前，望着窗外已经枝叶斑驳的竹林，恍惚之间，似乎苏瑜就在眼前。 “翎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苏瑜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温柔地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薛承钧随意瞟了一眼，屋内一成不变的装饰让他倍感亲切。他瞥了一眼洛寒翎身下的竹榻，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温暖的笑。 五年前，他在上面躺了两日一夜呢。 忽而，他笑意尽失。 抬起摸过桌案的手，拇指和食指捻了捻，什么都没有。 照说，洛寒翎下山已经将近一年，这屋子无人打扫，应该积满灰尘才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太不合理。 除非，有人经常来打扫。 也就是说，有人发现了这儿。 羽丰正带着羽竹四处转悠，口沫横飞地夸耀着洛寒翎如何自学成才。 “你知道吗？这便是哥哥当日习武的地方。哥哥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办，便找那些野兽训练身手……” 羽竹安静地听着，偶尔发表一下看法，大多时候却由于羽丰的夸大其实而心惊胆战。明知与野兽相搏，洛寒翎最后都会没事，他总会问一句：“公子后来怎么样了？”羽丰便会白他一眼，骄傲地道：“也不看看那是谁！那可是我哥哥！哪只畜生是他的对手！” 羽丰说完洛寒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 薛承钧听在耳中，颇觉有趣，插道：“你哥哥有没教过你，做人应当谦虚吗？” 被打断的羽丰很是不满，然想起苏瑜曾教过“满招损，谦受益”，但嘴上就不承认：“谦虚有什么好的？” 薛承钧笑道：“谦虚确实没什么好的。那些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实力的人遮遮掩掩地隐藏自己，然后美其名曰‘谦’。其实‘谦’就是虚。虚者，假也。你觉得呢？” 羽丰咀嚼着这番话，竖起大拇指赞道：“钧哥哥，你说得有理！” 羽竹虽心中不置可否，却没说出来。只是想起洛寒翎对他说过取名“羽竹”的寓意时曾说过，竹，高而洁，谦而淡。 可见，公子还是喜欢谦冲而高洁的竹的。 正当羽丰已经接受了薛承钧的说法时，薛承钧却又来了一句：“有时谦虚也不是坏事。”羽丰皱眉问：“什么？”薛承钧很是jian诈地笑了笑，道：“如果‘谦虚’一点，别人便不知道你的虚实，又怎么敢小瞧你呢？” 羽丰很没立场地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点好处。” 他们在说说笑笑，洛寒翎却在竹榻上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她本想将剑放在榻上休息一会儿，谁知竹榻年岁太久，她放秋水剑的力道没控制好，竹榻便凹了下去。竹榻的隔层中，似乎有什么。 薛承钧三人闻声赶紧跑进来，却见洛寒翎手上拿着几块木质的灵牌。上前一看，赫然正是苏白仁和苏杨氏、苏子期和苏孟氏的灵牌！ 洛寒翎虽然不知道这是何人的灵位，但这些灵位出现在这儿，必然是苏瑜藏的。既是同姓，很有可能便是她的家人。于是，她十分恭敬而虔诚地将两块合灵放回隔层之中。 羽丰见她神情肃穆，即便心里白蚁闹心地痒痒，也不敢出声。 薛承钧看到名字便明白了，也猜到了苏瑜的身份。他轻声道：“还是带走吧。否则，流霜士兵一来，可能会毁了这儿。” 洛寒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灵位。站起身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无意识地咬住下唇，没说话。 不比殷家村，这间竹屋才是她生活成长的地方。目睹了她努力练剑的辛酸与血汗，也见证了她们十余载的艰辛。 刚一回来，她差点便如以往那般唤道：“娘亲，我回来了。”然而，刚张嘴，所有的声音便消音了。她也醒悟过来，娘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但她仍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娘亲什么时候便回来了，站在屋前，翘首企盼她的回来。 如果，如果，娘亲回来，找不到屋子，怎么办？ 一丝惊慌滑过眼底，洛寒翎只觉得眉心痛得难受，脸色瞬间刷白。羽丰羽竹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她，问：“怎么了，哥哥？” 除了碧城那次吹奏秋水，薛承钧还没见过她如此脆弱痛苦。起初他也以为是旧伤复发，但见她眼神中尽是不舍和悲伤，便有些懂了。 淡漠的性子，一旦在意了，便是深入灵魂的执着。 无声地叹息一声，薛承钧柔声劝道：“别急。我也只是猜猜，并不一定就会发生。如若真要毁了这里，他们早在发现时就毁了。又何必留到现在呢？” 洛寒翎闻言一震，抬头看着他，目光隐隐有些热切，看得薛承钧很是愧疚后悔。他伸手摸了摸墙壁，递到她眼前，提示道：“你不觉得太干净了吗？” 洛寒翎略微想了片刻也明白过来，道：“我们上路吧。”说着将两块灵位装进了包袱中。 接着，她做了一件谁也没料到的事。 她亲手一把火烧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