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亲动用日本兵
高福田又在高家大院的大门外望着，可能是等得时间过久了，冻得直哆嗦，不得不在大门前来回跑动。终于山岗上的路口处出现了两台棕红色的花轿，花轿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特别引人注目。他心花怒放地跑回院子里，便大声喊道：“来啦，他们来啦……都给我出来迎接……少爷呢？快去叫他，告诉他，董家小姐来了，赶快出来迎接……” 高福田屁颠屁颠地走在前边，高世彬被逼无奈跟在后面，上前迎接轿子队。高福田一见董基明就喜笑颜开地说：“来了，太好啦，我还以为这样的天气你们不能来了呢！” “这怎么会呢？”董基明说：”说好的事，别说下这点雪，就漫天下刀子我们也得来呀！” “路上不好走吧？”高福田殷勤地装着一副关心的样子说。 “坐在轿子上还可以。” “路上没冻着吧？” “你瞧瞧我穿得这么厚，比这再冷的天也冻不着我呀。”董基明拍拍前胸乐哈哈地说，完后又反问道：“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在外边等得时间长了，给你冻坏了吧？” 高福田笑着点点头。 “我们来晚了，是不是在外边等得心里不耐烦啦？” “哪里哪里，只要你们能来，就是等到天黑我们也心甘情愿。”高福田笑哈哈地说。 “我们在路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不然，不能这么晚到这儿。”董基明解释说。 “怕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高福田带些惊奇的神情问道。 “老弟呀，看你想到哪去了，就是有人有那个贼心，谅他也没有那个贼胆子啊。”董基明指着前后那些宪兵和保镖得意忘形地说：“老弟呀，你看看，他们身上背的，手上拿的，那可不是烧火棍，全都是真家伙，那玩意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那是。”于是高福田又问：“那是什么原因在路上耽搁了半个多小时呢？” “咳，还不是因为美玲的事啊！轿子队走到凤凰庙前，她非要进庙里烧香拜佛不可，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老弟呀，让你受苦了。”董基明解释说。 高福田看着那四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和那八个身背家伙的保镖，羡慕地踮起脚跟，两手围成一个喇叭筒形状贴在自己的嘴边，然后神秘兮兮地靠近董基明的耳边，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董基明小声说：“大哥，您真有两下子，您身边有那八个身上背着家伙的保镖就够威风啦，还真给日本宪兵弄来了，了不起，真了不起，太了不起啦！我从心眼里佩服您，佩服你家老太斧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五体投地啊。” 董基明右手向上一挥，大笑着说：“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对于我们董家的人来说，那是张飞吃豆芽……” “对了，看看我这个人，咱哥俩不能见面，一见面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还忘了给您介绍我的侄儿了。”高福田朝高世彬摆摆手说：“侄儿呀，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董伯伯，那位是董小姐。” 高世彬只是微微一笑，很有礼貌地跟二位握握手，没说什么。 其实，董基明走出轿子时，一眼就搭上了这个西装革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高家少爷，刚才经高福田一介绍，他自然就相中了。他对高福田说：“这小伙了不错，跟你说的没有两样，看样子挺腼腆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小伙子。” 董美玲始终用眼睛瞧着高家少爷，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如意，心里就像一只扑棱棱的小鸟一样，令她怦然心动，这在她以前相亲中从未有过的感觉——就高家少爷高世彬长得帅气的模样，能不让一个怀春的妙龄少女动心吗？她心想：“天下还有长得这么帅气的男人？要是一辈子能跟上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是一辈子光喝凉水，心里也像吃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她主动上前与高家少爷搭茬，没话找话地说：“天这么冷，看看你出来也不多穿点，也不戴帽子，冻感冒了怎么办？” 高世彬没看清董美玲脸上的全貌，因为她脖子上围着狐皮围脖，鼻子以下的部位全被遮住，只露出头的上半部分。他只看见她那别致的发髻、眼睛和肥胖的上脸型，她那雍胖的体态在肥大的裘皮大衣的掩盖下，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高世彬绷着脸应付一句说：“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冻感冒的。” 媒人白仙女的眼睛是一把利剑，一眼就看出董小姐相中了这位高家少爷，不然一个大家闺秀，不会主动上前跟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打招呼、找话题。白仙女对高福田眉飞色舞，笑眯眯地说：“高二老爷，恭喜您啦，你能与董家人攀上这门亲，那是前世的造化，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高福田从未见过白仙女这个女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右手指着白仙女对董基明微笑着说：“这位是……” 董基明一拍大腿大笑起来，说：“看我这臭脑袋，把媒人都忘记给你介绍一下了，好，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那个媒人说：“她叫白仙女，是我从城里请来的媒人。我想，既然是相亲，就得有个媒人在中间说话，不然，就咱们两个人，遇到了什么难题就不好说话了。” “大哥，你想得太周到了，这事我就没想起来。”高福田道歉地说：“请媒人是男方的事，不应该让你请，这事都怪我。” “咱哥俩谁跟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不就见外了吗？”董基明今天的心情特别高兴，可能是跟要得到如意的女婿有关。 “天气这么冷，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大家的肚子都饿了，走，先进屋里暖和暖和身子骨，吃完饭有什么话再说。大哥，你看怎么样？”高福田对董基明说。 就这样，轿子队的人马跟着主人陆续进了高家大院，在高福田的精心安排下，各就各位了。董基明父女俩，还有那位叫白仙女的媒人，自然安排在高福田的房间里，将高世彬叫过来陪客人，然后又来到了厨房里，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高福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高福田前脚刚走出厨房，厨房里像开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 “这派头，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得上的。” “咱们可能活八辈子也赶不上人家。”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你们没看见吗，连城里的小鼻子都来保驾护航，我还头一回看见过，看看董家是个什么样的派头？” “你们还没看见那位董小姐穿的、戴的，咱们从来都没看见过，要是拿去换了钱够咱们这样的穷人一辈子也花不完呐！” “董小姐那是什么人家的闺女，那是城里有钱人家的闺女，那叫大家闺秀……” “人家有钱吃得大鱼大rou，山珍海味……要不然董小姐能那么富态吗？你们没看见那个身板，就像怀揣六甲似的，她一个人能装下咱们这样的两个还拐弯。” “头发长，见识短。这你们就不懂了，人家有钱的人，平时不光是吃好的，还注意保养自个儿的身板，你们看董小姐那身板，那才叫有福呢。” “什么有福，我看就像一头肥猪似的，越吃好吃的越肥，过年就有油水吃了。” “你这种比方不恰当，人哪能跟一头猪相提并论呢！我看你是看人家长得胖嫉妒了吧！” “人跟猪一样，吃得好就会发胖。你们没看见嘛，那个董大老爷长得更胖，用一把锯从他腰间锯断，一准儿比咱们现在的菜墩还粗一圈。” “人吃得好不一定能胖起来，这跟家族遗传有关。” “你这话说的在理儿。高二老爷平时吃得也不孬啊，可是瘦的跟猴子差不多，说句不好听的话，打个雷都能上天。” “那种胖人是天生的，整天喝凉水也长膘，要不然你问问李大嫂去？” 厨房里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李大嫂的脸不好意思红了，上前打了那个人一拳，笑着说：“你个小鳖羔子，谁的坏话都敢说，今儿个我掰断你的腿，插进你的屁眼子里……我让你狗戴嚼子……你个臭嘴，狗嘴里还能吐出像牙来……” 这时，高家的一位亲信走了进来，不高兴地说：“你们笑什么，不赶紧给各个房间上菜上饭，大家饿了，等着急了，越快越好。” 各个房间的菜饭很快上齐了，席间说些什么，在这里就不赘述了。 单说吃完饭后，可忙坏了媒人白仙女。她一会儿把董美玲叫到旁边窃窃私语，一会儿贴近董基明耳畔小声嘀嘀咕咕，一会儿跟高福田在犄角处边说边比划，一会儿找高世彬耐心交谈……她的面部表情，时而笑容满面，时而局部微笑，时而两颊紧绷，时而紧锁眉头，时而眉宇间出现一条深深皱褶……就像七月的天，小孩的脸，变幻莫测。最后，她索性将高世彬叫到一间空屋子里不高兴地说：“我说高家少爷，你是个男子汉，说话别含糊其辞，吞吞吐吐。你说董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无论家庭条件还是社会地位，哪一点我看都比你强。人家董小姐看上你了，这是你的福气，这是你们高家的荣耀……话又说回来了，你看看董家的势力，连日本宪兵都亲自来保驾护航，就是咱们县的县太老爷也做不到这一点，你想想，董家的势力有多大。要说现在董家的财产究竟有多少，我也确实说不清楚，这事以前你叔叔也可能跟你说过，在这一点上你比我清楚。不管怎么说，你要能给董小姐娶到你们高家，你这一辈子什么也不用愁了，坐着吃，躺着喝，恐怕十辈子也花不完。高家少爷，你找到了这样人家的小姐，就是找到了荣华富贵。高家少爷，我跟你说句实话，人只要有了钱，世界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换句话说，人只要有了钱，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特别是你们这些男人，手里有了钱，什么样漂亮的女人都会像牛尾巴苍蝇一样，在你屁股前后嗡嗡乱叫，只要你愿意，手到擒来。不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人嘛，这一辈子活在世上就那么一回事，只有吃喝玩乐才是人生的幸福……说句心里话，你这人长得确实帅气，这一点我从心里承认。人家董小姐找你图个什么，恐怕就是这一点，除此之外，哪些方面你能比得上人家？至于董小姐长得嘛，是不怎么漂亮，但也不算十分寒碜呐！樱桃小嘴柳叶眉，眼睛虽说小了点，但是里面透着精气神；再一点就是长得有些过胖，这也不算什么缺点，这是富贵的标志，有什么不好的呢？你没听人说过吗：家里有了胖女人，幸福生活落在身；荣华富贵离不去，一生享乐又安心。人嘛，男女之间就是那么一回事，漂亮不漂亮，晚上睡觉闭上灯都一样，没有因为漂亮就有特殊的感觉，再漂亮也不能在墙上贴着当画看。董小姐长得还能对得起观众是不？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董家小姐长得丑陋不堪，只要能让你这一辈子过上幸福生活，我看比什么都强。常言说：丑妻近地家中宝……高家少爷，我也跟你说了这么长时间了，废了我不少口舌，你也是个明理的人，我再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你娶了董小姐，就是娶了一个金饭碗，就是娶了一个蜜罐子，你今后的生活永远是金灿灿、甜蜜密的……高家少爷，我的话说了一火车，嘴唇都磨出了膙子，你倒是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呀？” 高家少爷高世彬这个人，不是像瘦猴子高福田所说的那样腼腆，寡言少语，而是他实在没相中董家小姐，在他心里董家小姐远远比不上金荣和桂花。人往往在婚姻上，有的人与自己当初心目中勾画出来的那副爱情蓝图事与愿违，也就是说，当初两个人没有相爱，可是在某人或某些人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世界上像这样的婚姻大有人在。世间一见钟情，志同道合的婚姻有之，可是在那个年代里，受家庭、社会地位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再加上中国封建礼教的束缚，父母包办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此，大多数青年男女没有真正的爱情也走到一起去了，生儿育女，为生活奔波一世，了此一生。而高世彬和懂美玲绝不是这种类型的青年人，他俩都想找到自己称心如意的人生伴侣。在没有比较，没有跟桂花发生性关系之前，对高家少爷而言，也许董家这门亲事就默认了；自从桂花有了身孕之后，叔叔背着他，逼着夏明玉这个人给桂花偷偷领走了，在他心灵上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虽说他对桂花还谈不上什么诚挚的爱情，但是毕竟是男女之间的恋情，他俩之间的欢愉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使他的心平静不下，时间长了促使他沉默不语。他也想过，自己违心地答应董家这门亲事，可一看见董小姐那个如来佛般的大肚子，从心里就想呕吐。不答应吧，一是在董家人面前卷了叔叔的面子，父母死的早，毕竟是叔叔给他养大成人的，尽管平常不大关心他，但是他还没挨饿受苦，而且还供他读那么多年书；二是董家的势力大，弄不好没有高家人的好果子吃；三是这位巧舌如簧的媒人咄咄逼人，不得不让他开口表态；四是他还没来得及想出脱身之计，更不能不开口说话，实属无奈，只好违心地表了态。最后高家少爷强装笑脸地说：“只要董小姐同意，我没什么意见。” 媒人白仙女一拍胸脯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刚才我废了那么多口舌，说了那么多的话是什么意思，最终就是要你这句话。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坦诚地跟我讲，呆一会儿我跟董大老爷说。” 高世彬摇摇头说：“悉听尊便，没什么要求。” “我看像你们高家这样的条件，不提什么要求也好，省得让人家听了说咱们是小家子气。”白仙女仔细观察高世彬的面部表情后接着说：“我听说你俩拜堂成亲后，董家在城里给你们小两口买一套房子，家业也分给你俩一半，在生意方面由你去经营管理。” 高世彬默然无语。 “待一会儿，你去把董小姐领到你的房间里去，俩人推心置腹聊聊。高家少爷，你是男子大丈夫，这种事情你要主动，要找好听的话说，董小姐越高兴越好。只要是她高兴了，动一点手脚也没什么关系。今儿个来的路上，董大老爷父女俩还去过凤凰庙，在里面烧了香，拜了佛，临走时，庙里的老住持说：今儿个皇道吉日，是个喜结良缘的好日子，让你俩今儿个就成亲。虽说老住持是个半仙之体，是神佛之意，是天命所为，但是要说今儿个就成亲，那是不现实的……不过，天命不能违呀！高家少爷，我是这样想的，今儿个拜堂成亲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想……董小姐今儿个晚上在你房间里过夜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木已成舟，事实上就是夫妻关系了，也就等于拜堂成亲了。高家少爷，在这里我要事先提醒你一句，在关键时刻你要主动一些，女人第一次办那种事，心里发慌，害羞、腼腆、不好意思，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白仙女绘声绘色地说。 白仙女走在前，高世彬跟在后，又回到了高福田的房间。白仙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打开了话匣子，乐哈哈地说：“恭喜恭喜，二位老爷成了亲家了。”她走到炕沿边，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懒懒散散地说：“太累了，简直把我给累死了，比正儿八经干活还累。”她笑着对董美玲说：“董小姐，祝贺你得到了如意郎君。”等到高世彬走进来时，她笑着对大家说：“高家少爷的确是个腼腆的小伙子，可能以前没看过对象，不然面子不会这么矮。” 董基明听到这话，心里自然是高兴了。他面带笑容地说：“这样好，太好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小伙子，闺女嫁给这样的小伙子，心里一百个放心。” “我看这样吧，两人既然没什么意见，就让高家少爷领着董小姐去他的房间，让他俩相互聊聊，彼此之间加深了解，增加感情。二位老爷，你俩看这样行不行？”媒人白仙女说。 “仙女说得对，他俩应该去聊聊。”高福田的嘴高兴的像八月的石榴一样合不拢，他嘱咐高世彬说：“侄儿，人家董小姐是大家闺秀，在家三门不出四户，到咱高家来，这是咱高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你不能慢待了人家董小姐，董小姐迟早是咱们高家的人，在这方面唠嗑时，男子汉要主动些。对了，你领董小姐过去的时候，把那些水果什么的拿过去一些，俩人在唠嗑时，闲着好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