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心他心
苏辄正襟危坐，按捺下心中的火气放下筷子，表情平静的瞅了女儿半天。 他张了张嘴，突然眸光大亮看向门外道：“是玄天道人啊，快请进！” “啊？老妖怪来啦，坏了坏了，怎么办！” 苏巧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倏”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先是高兴，而后“哧溜”一下跑到了里屋，用手掩着憔悴的面容，慌慌张张见不得人一般。 良久沉默，仍不见屋中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听到“老妖怪”那久违了的好听嗓音。 苏巧然蹲在柱子一角，轻轻移开捂在脸上的小手，大眼睛左瞧瞧又看看，哪有那心中之人半个身影，再看饭桌旁掩着脸的哥哥，紧张不已的母亲，还有眼含怒意正襟危坐的老爹，情不自禁的咬了咬下唇。 “我苏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苏辄低喝一声，猛然起身，恨恨的甩了下袖子，气得吃不下饭，就要离席而去。 屋内寂静，母子三人都不敢出声。 苏辄气哼哼走出不几步，看着桌上白玉般冒着香气的米粥，喉咙窜动两下，转过身将一大碗的米粥“叽里咕噜”如凉水般牛饮而进。 “呃！” 苏辄打了个漫长的大饱嗝，冷眼扫了面色古怪的妻子和儿子，又看了眼角落里蹲在柱子旁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女儿，老脸微红，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 …… 陆白醒来时神情有些迷茫，眼神虽然清澈如水，却带着一股子连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都不会有的沧桑。 他默默起身，黏着在皮肤表层的腥臭粘液已经结成了厚厚的老壳，硬巴巴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咳咳”轻响，而后裂开缝隙，被其体内传出的微弱内力一震，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此时陆白凭空长高了两巴掌长短，已经足有成年男子那么高，面色洁白如玉，棱角分明，没有了以前病态的苍白，反倒多出了几分健康的红晕，整个人丰神俊逸，虽然一身道装，却不掩那风华气质。 仙风道骨，这次是真正的仙风道骨，没有了一丝的稚气。 “我是谁，我是谁？” 他口中莫名的呢喃两句，眸子里那仿佛化不尽的沧桑感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通透，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在身上的紫金绣袍，缓缓闭上双眼，半刻钟后，猛然睁开，除了那更胜以前的平静之外，再没有任何古怪气息。 “我是我，我是玄天谷里的小道士，我是玄天道唯一的传人，我是英豪榜上第一位的玄天道人，我是玄天道众弟子的师尊，我是陆白……” 陆白长出一口气，眸光越加明亮，隐隐有大智慧闪烁，摄人心神。 他嘴角再次勾起了那好看的微笑，嗅着屋内古怪的气味，皱了皱淡墨般的秀眉，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到鼻前扇了扇，而后一脸嫌恶的推开门冲出了书房。 “你小子终于醒了！” 还没等抬头，便听迎面一声低喝，呼啦啦烈风带着一股子燥热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袭来，不用刻意开启心眼，便能看到那火辣辣的烈焰犹如红云，将地面上的青石板烧得黢黑。 陆白不慌不忙，甚至都不曾出手抵挡，若是以前面对这样至少是潜龙榜前五十的攻击，他想跑都费劲，可如今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只见那烈焰凶猛的将陆白吞噬，绕着他的紫金绣袍疯狂卷积，可其内那仙风道骨的道人竟然仿佛见所未见一般，甚至就连气息都不曾变过，依旧勾着那抹微笑，负手而立，平视着那放出火焰气劲，身着土黄色劲装的中年人。 苏辄卧蚕大眉微皱，上下打量着被自己的烈阳神火内劲攻击却毫无所伤的陆白，眸中光华闪动，带着一些好奇与欣赏，以及一抹若有若无的担忧。 “能承受我一成内力的烈焰灼烧，在先天武者当中，你也能名列前茅了！”苏辄默默点了点头，认真的评价道，而后仿若随口脱出般一笑：“不愧是那两个人的孩子。” 呼啦啦！ 陆白袖袍微扫，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猛然从其体内浮现而出，携带着周身火焰一同隐没于下丹田气海之内。 他眸中有些诧异，注视着面前的中年人，晋国公苏辄，平静的眸底略有波澜，没有人知道，这抹波澜出现在如今的陆白眼中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苏辄眼见自己的烈阳神火内劲被面前这年轻道士风卷残云般吸收了个一干二净，情不自禁的咂了砸嘴，虽说只是他一成的功力，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吸入体内的。 “你小子乱吸收别人内劲，就不怕爆体而亡？”他满怀恶意的寻思。 想了想前两日灌顶之时对方如饥似渴的表现，苏辄叹了口气，眸中带着古怪，听到陆白的问话，稍有诧异。 “你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陆白眨了眨眼，表情不带任何情绪，让人摸不清底细，他淡淡开口：“老道士没告诉过我，我也一直没问。” 苏辄闻言愕然，半晌后脸上露出一抹狡黠：“你小子够古怪，不过既然忘情老道都不和你说，我就更没必要和你说了，你憋着吧！” 陆白面带微笑摇了摇头，他对苏辄有着nongnong的信任感，这个中年人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让他觉得只要有其在他身边，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事实也确实如陆白的感觉，不是任何人都会耗费功力帮别人灌顶疗伤的。 虽然为他灌顶的那点功力可能微不足道，虽然到最后这家伙突然发力想要让他自生自灭。 可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功力大成，太极图达到了就连太上道宗的长老都未必能有的境界，无论是根骨还是神识都有了及大的长进。 最奇特的是，他发觉自己竟然能够通过心眼来感受世间万物的情绪，草木山石，甚至是藏在暗处暗卫心中对自己实力的种种惊诧。 此刻对面这中年人有些不安好心，老是在捉摸着是不是为了家国弄死自己。 大道至上，天地间万物都是道的体现，皆有相通，皆有不同，彼中有我，我中有他，繁杂深奥，不可尽明。 所谓他心即我心。 陆白明悟，知晓这一切都与自己狂涨的精神力有关，更与昏迷之时，观想那三大丹田内景产生时的感悟有关。 他毕竟见证了数个亿万年的生生灭灭，不曾沉沦。 陆白眼底有波澜一闪而灭，已经窥视到了自己生命的来源，虽有所感慨，却又很快再次澄静。 大千世界，比之他的生命更加波折离奇的故事太多，他见过的更多，故而已经能够守得住一颗平常心。 上善若水，相由心生，此时陆白已经能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大自在，欢喜皆有己心，不苛求，不抑制。 苏辄古怪的看着对面那不急不缓，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让他有所着急的道人，心底升起无名火。 他本想看看这小子激动着急的模样，可没想到这竟是个不孝子。 修道修得连自己的爹妈都不想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