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人间帝王【一】
没了红幽的人.皮.面.具,魔尊的标记和神之火的印记暴露无遗,白若鬼只得再像从前那般拿一块白菱纱遮住额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打扮太过特殊,走在京城之中,惹来诸多望过来的目光,令她不由难受。 在众多望过来的目光中,白若鬼大步离去。身后,有人小声嘀咕:“那个女子长得可真漂亮,就是打扮怪了点,怎么看着有点像半年前修仙界通缉的那个妖魔?”“别胡说八道,那个妖魔可是已经死了,被昆仑虚那位尊上杀死了。” 以白若鬼如今的能力,连守备最为尊严的昆仑虚锁妖塔都能进出自如,更何况是这全都是凡人的皇宫。然而,想到白日里那皇帝韩阳子可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白若鬼便择了一处旅馆先休息,一直等到夜色初降才出发。 小小作个隐身术,便可以自如地进入皇宫了。只是皇宫如此之大,白若鬼又对这里不熟悉,在夜色里愣是转得头晕,也未找出个正确地道来。最后,她停在一个名为等君的殿门前,叹想必须找个人带路才好。 正好身后的宫殿里还亮着灯火,应当是有人的,白若鬼便一头扎了进去。 殿里确实有人,只是却只有一个衣着朴素吃斋念佛的代发尼姑,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细观那尼姑,应该已经有近三十岁了,柳眉凤眼,鼻高唇薄,一等一的美女。这样的美女留在皇宫不嫁人,却这样空守神佛前,敲打着木鱼,口里念念有词,实在奇怪。 反正只是找个人带路,管她是谁。白若鬼想着便现了身形,不等尼姑吓得大叫,已封去了她的声音,冷言道:“我来只是想你帮忙带个路,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便不会伤害你一根毫毛。” 这尼姑倒也是个有胆子的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便冲着白若鬼点点头。 白若鬼解开了她的声音,接着道:“我要你带我去找皇帝。你放心,我并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与韩阳子算是个旧友,你权当我是来找他叙旧的,不必作其他多想。” 尼姑眨了眨眼,“你知道皇帝的名讳?” 当今的皇帝作为旁支出生,且在登基前常年在外,几乎无人知道他真正名讳,只在他登基时方知道他就是新皇帝。能知道皇帝名讳的人,必然是皇帝登基前便知道皇帝的人。 白若鬼点点头,“我说过了,我是他的旧友,曾一起在昆仑虚的私塾上过学。” 尼姑终于有些信了白若鬼,“看来姑娘十分不简单。我可否知道姑娘芳名,又是如何进来这里的?” 白若鬼有点不耐烦这尼姑的胆子大话多,便道:“咱们边走边说。” 尼姑点了点头,“好。” 这尼姑显然不是一般人,一路走来,所遇之人都向她行礼,也因着她的面子,而对跟在身后的白若鬼丝毫不起怀疑。 白若鬼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了。我姓白,名为若鬼。至于是怎么进来的,我在昆仑虚学过法术,隐个身对我而言并不难。” 尼姑愣了一愣,喃喃:“白若鬼,好熟悉的名字,与我的一位故人之女竟是同名呢。皇宫乃是万佛保佑之地,一般妖魔难以进来胡来。看来白姑娘并非妖魔,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了。” 白若鬼好奇道:“我的名字这样的特殊,世间竟然还会有人与我重名。您那位故人是不是也太不会起名字了?” 尼姑摇了摇头,“不,他是个才华非常了得之人,取名字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给女儿取这个听着有些奇怪的名字,是因为他的女儿实在太特殊了。我虽然没见过他女儿,但因为常年和他有书信往来,所以知道一些。他在信上说他的女儿很可爱,就是存在感太低,像鬼一样,一不留神就注意不到她,甚至有时候都会忘了她,好久之后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女儿。也因此,好几次差些把这个女儿给丢了呢。是不是很好笑?我倒觉得是他的问题,不会带孩子,却将责任推在孩子身上。唉,这个白之亦,虽然满腹才华,但在带孩子这方面,却是个糊涂虫。”不知不觉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回过神时,尼姑似乎都被自己吓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怎么见到这么个奇怪的姑娘,一下子话多了起来。 白若鬼越听越觉得话里的画面太熟悉,直到尼姑口中奔出白之亦三个字,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尼姑,眼泪溢了一层血雾,“你……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认识我爹的?” 尼姑一头雾水,“什么,你爹?” 白若鬼点了点头,“我爹叫白之亦,我就是他的那个存在感很低的奇怪女儿,白若鬼。” 尼姑也震惊了,有点不敢相信,“可是十多年前的那场天火……你,你没有死于那场天火?”见白若鬼点头,眼里突然也含了一层泪花,“那你爹呢?你爹在哪?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可知道,我以为他死了,心里是多么难过。他可知道这十几年来,我过得是多么绝望痛苦吗?” 白若鬼摇了摇头,伤心道:“天火落下的时候,我不在村子里,所以侥幸活了下来。可是,我爹……我爹在村子里……” 尼姑仿佛突然燃起的希望再次浇灭,身体晃了晃,扶着廊檐柱子勉强站好,“结果,他还是永远离我而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继续行路。 尼姑道:“我是这个国家的长公主,名号玉文,人人都唤我一声玉文公主,当今的皇帝也很客气地唤我一声jiejie。然而,我并不是个正经的公主,是先皇在游历山川时与一名乡野之女留下的种。在八岁以前,我一直和娘亲生活在草集村,并得到你父亲一家的照顾。算来,我和你爹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直到我和我娘的事不知怎么被外人知晓,传到了京城。皇宫历来容不得有辱皇室名声的人存在,所以也容不下我的存在。有来自皇宫里的杀手来杀我和我娘,你爹的家人,为了保护我和我娘,皆惨遭杀害。后来,我娘也死了。我在你爹的帮助下,跑到京城,拼死拦住皇帝的轿子,呈上冤情。你爹那时虽年少,但才华已经十分出色了,那一纸冤情状便是他写的。皇帝看了状纸和我递上去的信物后,认了我这个女儿,并将那些要杀我的人都绳之于法。我入宫前,和你爹约定,将来他考上状元,我便请求皇上嫁给他为妻。那时虽小,却说的话一点也不当儿戏的。可是,后来不久他却娶了你娘,负了我……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儿时的诺言,一直,一直在等他高中状元的那一刻,便是做他的侧室,我也心甘情愿。但没想……最后,我却是连见他一面都不能……”
说到这里,玉文公主已经泪流满面。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枯等成灰的痛苦,不是真正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懂吧。 白若鬼不由想起多年前在地府里,看到生死簿上的那一行字:白之亦,于二十六年岁病起,二十七年岁病好,同年科考高中状元,获皇帝赐玉文公主为妻。 一直只当那是一句话,却没想这句话里包含着这么一个坎坷的爱情故事。 如果没有那场天火,如果一切都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运行,那么这将是一个完美的爱情结局。可是,一场天怒人怨的天火,一切都乱了,都错了,都毁了。 看着玉文公主伤心的模样,白若鬼心头暗暗咬牙:我一定会让一切都恢复正常的,让每个人都该得到他该有的幸福。 沉默着,两人来到御书房前。 玉文公主指着前面道:“皇帝应该还在里面批阅奏折,你进去便见着他了。”说罢将一块令牌塞到白若鬼手里,“有这个,便不会再有人拦你了。皇帝如果已经认不得你,你只管先出示这个令牌,然后再介绍自己,皇帝自会信你。” 白若鬼惊讶地看着玉文公主,“你怎么能这么信我?” 玉文公主苍白着脸一笑,“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之亦的影子。你和他,太像了,无论是说话语气,甚至与生俱来的那股气质。世人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是何其地妙。” 得如此夸赞,白若鬼不由脸色微红,见玉文公主要离去,连忙问道:“玉文公主,您……您会一直等我爹吗?” 玉文回眸,点了点头,“会,我会一直等他。等到有一天死了,我便可以到地府里去找他。如果他没有等我,来世里我还会找到他,质问他可否还记得曾经与一个女孩的约定。如果他忘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但如果他记得,我更不会放过他!”最后突然说得语气决绝,参杂了几分苦涩的恨意。 可是,她又怎么能真的恨得起来呢?那个人为了她,失去了家人,甚至几次差点丧命。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怎么可能去恨他啊? 可是,爱得太深了,深得快要失去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