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弄潮儿
小囡囡声音中蕴着哭腔，“爹爹，我想娘亲了！” “……”男人沉默了下去。 “娘亲就是上个大雨天出去以后，被神仙接走的吧……这次我们是不是就要去见娘亲了啊？” 男人只觉得眼中酸涩，他抬起头，深吸口气，将泪水强行憋了回去。 他不是善于言谈的人，只是默默松开了船桨，将小囡囡抱进了怀里。 或许真能见到孩子她娘？ 这样一来，一家三口也算团聚了吧。 却在这时候，小囡囡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惊喜：“爹爹你看！神仙真得来了！” 本来还在闭目等死的渔夫听到欢呼，不由苦笑。 “囡仔，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话才说到一半，后面的就卡在了喉咙当中。 渔夫瞪大眼睛，就见到狂风骤雨之中，一名白衣青年，正向着这里悠然前行，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他的梢，竟是生出一种天神之姿。 滔滔浪潮连绵不绝，在他脚下流淌而过，却没能沾湿他的半片衣衫。 “这……这难道真的是神仙显灵？”就连渔夫自己都将信将疑起来。 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那名白衣年青人居然就出现在了船。 相貌英俊，似乎是读书人，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还有一种他形容不出的气质。 随着这个年轻人的出现，晦暗的天色都仿佛明亮了起来。 来人正是肖宇。 那醉仙酿果然不同凡俗，肖宇只是喝了一酒盅，就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醒来之后才现，相亲大会已经结束，那些个龙子龙孙，早已经过家家去了。又因为尴尬的胸衣事件，肖宇都没脸和龙王龙母打招呼，直接就离开了龙宫。 只是身为路痴的他，在这苍茫无际的大海上，很快陷入了迷路的尴尬境地…… “这位大哥贵姓？请问杭州城该往哪个方向走？”肖宇开口问道。 男人有些慌乱，赶忙摆了摆手道： “俺姓李，叫李老二，不贵不贵。”倒是淳朴的近乎可爱，指着一个方向道，“你往前走，遇到海岸，顺着海岸向右走就能到杭州了。” 肖宇拱手抱拳：“多谢。” “不谢不谢。” 这时候，李老二怀中的小囡囡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望：“大哥哥，你是娘亲派来接我们的神仙么？” 肖宇一愣。 “大人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渔夫有些紧张，生怕冲撞了肖宇。 肖宇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生气，他心念一转，就大致明白了其中缘由，母亲不在了么？大概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吧，不然也不会带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上船。 于是他半蹲下身子，微笑道：“没错，是你娘亲派我来的。” “真的么？”小囡囡本就很大的眼睛睁的更大，眼中满是华美的光彩，“娘亲都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看我了，村里的那些孩子都说mama被水怪吃掉了，我不相信，因为爹爹跟我说，娘亲是被神仙接走了……爹爹果然不会骗我的！” 肖宇只觉得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没错，你爹爹没有骗你，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跟别人说啊。” “嗯嗯！”小囡囡满脸兴奋的点头，“我一定不会和那些坏家伙说的！” 这时候，就见到一道足有十数米高的浊浪涌来，仿佛黑色的城墙那般，当头拍下，面对这等天地之威，身下本就不堪重负的小船决计不可能再撑不下去，葬身海底喂了鱼虾想必就是几人唯一的下场。 李老二脸色白，眼角的余光却见到肖宇并指为剑，在空中斜斜一斩，只是一闪，那道浊浪居然就被从中剖成了两半。 轰隆隆！ 被剖成两半的浊浪轰然裂开，从小船两边摔落，飞珠崩玉，卷起千堆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岸边再说。”肖宇轻轻捏了捏目瞪口呆的小囡囡的脸蛋，微笑开口。 “是、是。”李老二就要去撑桨。 肖宇却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 他抬手一指，船尾忽然有浪花飞溅，仿佛离弦之箭那样，呼啸着疾驰而去。 “公子……”渔夫弱弱开口。 “你放心吧，不会把船弄坏的。”肖宇爽朗笑道。 “不、不是……”渔夫额头冒汗，嗫嚅道：“公子，咱们跑错了方向，海岸在身后面……” “……” 由肖宇掌舵，这艘本该葬身于海底的渔船，自然是无惊无险的到了岸边。 很巧的是，骤雨也在这时候为之停歇，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一块湛蓝镜子，远远铺展开来，直到海与天的边界。 “大哥哥，秘密还没说呢。”小丫头举起小手，满脸期待。 “这个啊。”肖宇轻轻一笑，道，“其实呢，你娘亲并不是天上的神仙哦。” “不、不是神仙？”小囡囡睁大眼睛，嘴角微撇，眼中有晶莹浮现。 男人也是手足无措起来，却不敢说话，只能眼神哀求的望向肖宇。 肖宇视若未见，继续道：“因为你娘亲是东海的龙女啊。” “诶？”小囡囡眨眨眼睛，好奇问，“龙女？” 肖宇微笑着道：“你们村子里有供奉龙王吧？你想啊，龙王怎么可能是孤单一人呢，肯定会有娘子有孩儿，你母亲就是龙王的一名女儿。” “那娘亲怎么不回来看我呀？” “因为你母亲是龙，化作人的话，走路会像刀割一样的疼，所以就被心疼女儿的龙王强行带回了龙宫……” 一个改编自海的女儿的故事娓娓道来，不仅小囡囡睁大眼睛认真听着，就连那渔夫也是目瞪口呆，只觉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肖宇最后道：“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见到你娘亲了。” 小囡囡点头，握紧小拳头，“那我一定要快快长大，早点见到娘亲，那样爹爹就不用一个人偷偷的哭了呢。” 李老二脸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肖宇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小囡囡的脸蛋，人间万象，众生百态，有甜就有苦，有悲就有欢，就算是满天神佛与诸天圣人，也没法让天下大同，自己更没有那个能力，所能做的，唯有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而已。 “李二哥，你的船得换一艘了啊。”肖宇看向旁边的汉子。 李老二赶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俺自己就会修，还结实的很呢。” 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难免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孩儿她娘去了，自己cao办丧事花光了家中积蓄，大概已经换了一艘新船了吧。 “诺，你娘子让我带给你的东西。”温润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李老二愕然抬起头，就见到肖宇伸手将一个布袋递到了小囡囡手中。 “这、这如何使得……”他自然明白这不可能是自家婆姨的东西。 肖宇笑了笑，也不多说，大步离去，每一步都有七八丈距离，只是几个眨眼，就只剩下了一个黑点，很快消失不见。 紧接着耳边响起孩子惊喜的呼声：“好漂亮的珍珠啊。” 李老二赶忙转头，就见到小囡囡正在往外倒珍珠，一颗颗全都有龙眼大小，色泽剔透，在阳光下反射着朦胧烟霞，显然是最上等的珍珠。 望着那些珍珠，这个本来差点儿被绝望压垮的男人，终于捂住了脸，双肩开始颤抖，有莫名的液体从指缝间沁出。 …… 从东海至杭州，便是最快的船只也需数天的功夫，但对于已经熟练掌握飞行之术的肖宇来说，不过半日就已经回转。 落下的时候，恰好是夕阳时分，晚风习习，红日西坠，东边的玉兔却已升起了半张脸盘，日与月交相辉映，景色辽阔壮美。 肖宇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施施然落了下来，走入人群之中。 堤坝上人来人往，虽是傍晚，人却不见少，反而时不时有高声赞叹传来。 肖宇迈步走去，恰好见到一股浪头卷起三四米高，铺天盖地而来，猛地拍打在堤坝上，出震天巨响的同时，又卷起万千飞溅的碎玉，场景可谓惊心动魄，当得上一句“声如雷鸣，排山倒海，犹如万马奔腾，蔚为壮观。” 游人虽站在警戒范围之外，但等大潮当头拍来之时，还是忍不住惊呼着向后退却，退到连衣衫都溅不湿半点儿的老远处，等到潮水退去，又再一次围上来，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明显可以见到，那大潮之中，还有一些脱了上半身衣裳，露出一身黑亮精壮肌rou的年轻男人，宛若游鱼一般在潮中追逐打闹，其中水姓上佳者，甚至能踩水浮起，将上半身浮在水面上，远远看去，就好像踩着浪潮奔跑一般，观赏性与刺激性极强，时不时能引起岸上吃瓜群众的惊呼，就连那些混杂在人群中的女眷，也是小脸通红的挥着手绢。 “原来是钱塘大潮。”肖宇恍然大悟，“话说这些人才是弄潮儿的原本含义吧。” 钱塘大潮即使在世界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sao客前来观潮，也留下了许多传世篇章，甚至南宋的某代皇帝，平生的一大乐趣就是观看别人弄潮搏浪，每次皆会赏赐大量金银财宝，其中出彩者甚至一步登天也未尝不可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