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语之所瞒，心之所意

    “维妮，你睡着了吗？”

    兰斯的一声询问打破了房间中的黑暗。如今夜已深沉，只能听见窗外布谷鸟的“布谷”声。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铺撒了进来，在地面上印拓了一个银白色的窗户轮廓。

    窗台上的烛台，曾经旺盛燃烧的蜡烛已然熄灭，漆黑的灯芯被寒冷的月光凝结。一切本应该都是沉睡的。

    但是因为兰斯的这声询问，原本只有平稳呼吸声的寂静房间另一角，传来一个深呼吸的声音。

    “没有。兰斯，怎么了？”维罗妮卡带着温柔的语气回答道。

    此时，躺在三张椅子拼成的“床”上睡觉的兰斯正在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维妮，你怎么没睡着？”

    “嗯……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呢？”

    维罗妮卡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想爷爷交代给我的事情。明天就要去见伊芙和公爵了。我在想怎么开口，能够成功的帮助梅尼采要到援兵。”

    兰斯翻了个身，面朝着维罗妮卡的方向看去，不过只能看到那边维罗妮卡黑漆漆的身影：“放心，明天见面，有机会的话，我帮你说。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有办法能要到援兵的。我承诺！”

    “谢谢你，兰斯。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维罗妮卡没有说透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请求援兵的这件事，自己现在都想不出百分之百的办法。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兰斯，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过能听到兰斯的这句承诺，维罗妮卡原本沉重压抑的内心，也温暖了许多。

    躺在床上的维罗妮卡也翻过身来，朝着兰斯方向的那片黑暗看去。

    “别说我了。兰斯，你为什么也睡不着？在想什么呢？”

    其实兰斯自己现在也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和维罗妮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激动或者羞涩。而是每当兰斯安静的躺下，这几天的事情都历历在目。

    兰斯自己的脑中不断的回想，才发觉之前自己一路的处境是多么危险，又是多么的幸运。但是仔细回想起来，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巧合。似乎每一处危险，都是九死一生，可是自己却每次都死里逃生。

    “维妮。”兰斯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能告诉我，我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兰斯，你为什么这样问？”维罗妮卡上扬的语调说明了她的疑惑：“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意思？”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其实真的是一个废物？一个不能真正保护你和洛克萨妮的人。”

    “兰斯！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说着，有点不满的维罗妮卡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躺在另一边黑暗中的兰斯说：

    “你这几天怎么没有保护我？而且你不但保护了我，还差点搭上自己的生命。虽然我们只相识了不到一周，但是我却感觉你是除了我爷爷以外，最能给我带来安全感的人。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不惧怕任何危险……”

    说道这里，维罗妮卡忽然发觉不太对。自己怎么一激动，把埋藏的心里话都顺嘴说了出来。一瞬间，维罗妮卡脸上的羞涩红晕再次显露了出来。对于维罗妮卡来说，刚才的话太暧昧了。

    “我只是在想……”不过兰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脑中继续回响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假如当时面对亡灵学徒时，没有碰到关在笼子里的洛妮；又假如当时你们没有发现我被“暗黑刀魔”制服；或是我和‘血拳’鲁格尔决斗时，没有精灵王子萨洛图和公主安薇儿的恰巧经过；亦或是我被女妖抓走的时候，安德烈爷爷没有出现。自己又能否从那些危险中脱离出来？”

    说到这里，兰斯的声音有点颤抖了：

    “甚至是今天，你被流氓欺负，我也是靠着洛妮的龙火，才把你从流氓的手中救下来的。现在想想，自己其实一直都靠的是别人，我自己并不是一个什么有本事的人。纵使我身上的种种迹象告诉我，我曾经是一个不错的剑士。但是现在我却因为失忆，什么都不会了。我有的时候觉得我或许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其实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是，只是个累赘。”

    “你真的这么看待自己吗？”维罗妮卡听完后，原本生气的语气变得有点失望。她坐了起来，靠着冰冷刺骨的墙面。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叹了一口气说：

    “那你就让我太失望了！”

    维罗妮卡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语气轻柔而透露着一丝回忆的说：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独立的处理那些危险。甚至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的味道。可是，兰斯，你别忘了，就算是再厉害的英雄，失去了别人的帮助，那也将会一事无成。对，或许你剑术不高，或许你不会魔法，但是这些都是表面的。这一路上帮助你我脱险的并不是你的外在技能，而是你的那颗正义善良的心，是那永不放弃希望的坚持。我们一路上的脱险是离不开别人的帮助，但是也离不开你的努力坚持。没有你，我们根本连被人救的机会都没有。”

    “维妮……”兰斯此时也是哑口无言。似乎自己刚才的话真的太过矫情了。都是失忆的自己太过于追寻强烈的存在感。

    维罗妮卡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我爷爷他们那些人的作战了吧。我很了解他们。就算我爷爷剑术再强，他一个人也打不过三个战士。而昆西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单打独斗有时都费劲。但是当他们几个人组成一个团队时，就算是2打6，3打9，4打12都不成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维罗妮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再说说你。你现在这么想。假如没有你拼命要去拿断剑，关在笼子里的公主殿下能自己脱逃吗？没有你吸引暗黑刀魔的注意力，我又能砸死他吗？没有你用尽计谋，甚至是生命与‘血拳’鲁格尔决斗拖延，我们又能等到精灵王子萨洛图他们刚好路过吗？没有你冒险去送纳赫妮魔花，然后误烧了房子，能提醒我爷爷有援兵进了梅尼采吗？”

    说道这里，维罗妮卡又躺回到了床上。一丝月夜的寒冷让她把被子往身上一裹：

    “所以，你才是每个部分的关键人物，真正的勇士，反倒是这一路上，别人成了你的陪衬。一个真正的勇士和英雄，不是独自一人完成所有的事情，而是可以每一次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然后引导大家取得最后的胜利。兰斯，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兰斯苦笑了一声：“是我自己在这里无病呻吟了。谢谢你，维妮。”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兰斯，其实我也一直睡不着。脑中不停的回想着和你差不多的事情。但是我却觉得无比的幸福和感恩。我也在想一个问题，假如当时我没有救你，那我现在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后怕的一身冷汗。我就觉得你好像是正义与善良女神芙洛贝尔佳派下来帮助我脱险的一样。”

    维罗妮卡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温柔与幸福，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充满甜蜜的感情：

    “一直都没有这样一个单独的机会和你聊天。我只想说，真的很谢谢你，兰斯。你就像是天上的一个美丽的星辰，意外的陨落到了人间，然后让我遇到了你。而你的星光也驱散了我身边的沉重的黑暗，吓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幸运，更是诸神对我的眷顾。”

    “维妮……”兰斯此时知道维妮的这番话是对于自己的完全信任，兰斯原本空虚的内心这一个也无比的温暖与充实。这一刻，就算是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维妮的呼吸声，兰斯都觉得能够充实自己的心灵。这还是自从自己醒来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维妮，不管记忆找不找的回来。但是我答应你，我从今天起，会努力学习外在的技能，然后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谢谢你，兰斯。你是对我最重要的……挚友，没有之一。有你在，我就很安心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晚安。”

    “维妮，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晚安，好梦，维妮。”

    道别晚安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沉睡的寂静。但是此时的兰斯和维罗妮卡却都互相望着在黑暗中的对方。

    或许刚才的对话，二人敞开了一部分心灵，却也埋藏了一部分心语。无论怎样，这个“晚安”都将会是今夜最难以实现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