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临周地
又行了大约一日有余的路，白琰的军队于清晨时分越过楚阳郡，到达了周国的都城西京。 守城的将士看见为首的白琰，即刻围上前去行礼道：“我等奉陛下之命特此前来恭迎燕国公主和王爷回朝。” 秦如斯掀开帘帐望了一眼头顶高耸的城门，恍惚间将城门上镌刻的“西京”二字错看成了“长陵”。 “唉......”她凝视良久，终是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向了眼前宽阔的街道。 此时街面上昼市刚起，本应是繁华启幕的时辰，但由于送亲公主的车队要借道而行，因此守城的军队早已对老百姓和商贩进行了管制，诺大的街道上，除了摆在街角的几处摊子，所有店铺和住所皆是门户紧闭，一时间显得有些清寂。 “jiejie，你不开心吗？”坐在秦如斯身边的小豫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只是初来乍到，有些陌生。”秦如斯挤出生硬的笑容，“每个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觉得不适应，小豫也一样吧？” “我去过很多陌生的地方......”小豫的眸子瞬时间变得黯淡无光，“早就已经习惯了。” 秦如斯看着小豫脸上与年纪不相称的忧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相比，其实已经幸运很多。 从小到大，她不曾经历过颠沛流离的辗转不安，也不曾为衣食生计而愁肠百结，更不用时时忧惧死神无情的降临。即使如今远离故土，再踏征途，但至少家国尚存，亲人尚在，而这一切，原本早已被历史的洪流遗忘和掩埋，一朝醒来竟能失而复得，这怎能不说是上苍的眷顾？“小斯，前面就是皇宫了。”马车外传来了白珩的声音，没过多久，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这回是真的到了。”秦如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重重地沉下了一口气，而随她陪嫁而来的侍女已经掀开帘子，将她迎了下来。 车马停在了紧临宫门的甬道上，眼前的周国皇宫虽然气派巍峨，然而在秦如斯看来，却只是冰冷的石台和楠木所堆砌成的一处空城，当然，这里的“空”不在于人，而是在于没有人情味和归属感，即使在此落脚，也无法让她觉得心安。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陛下和皇后都盼着您能早日携燕国公主回朝呢。” 一名看似慈眉善目，已年近天命的宦官略显激动地迎上前来，然而白琰的脸上却并无任何欣喜之态，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身边白珩的神色，更是显得有些古怪。 那宦官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仍旧堆砌着笑脸，继而恭敬地对一旁的秦如斯行礼道：“燕国公主，还请移驾夙禧宫洗漱更衣，陛下稍后会在玉竹台召见公主。” “有劳了。”秦如斯说着便看了一眼自己随行而来的马车，白珩知道她在担心小豫该如何安置，便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轻声道：“放心吧，我和三哥会安顿好他的。” 秦如斯感激一笑，眼睛的余光扫过身后的白琰，停留片刻，便跟随带路的宫娥前去洗漱更衣。“三哥，你们两个等会儿在陛下面前，也准备像现在这样吗？” 白琰瞟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语气不温不火：“你有空关心这个，还是先想想怎么安置你们带来的麻烦吧，这种没脑子的事情，别再做第二遍。” “是是是。”白珩不以为意地吐吐舌头，望着远处飞檐翘立的玉竹台，心中却莫名有些担忧秦如斯之后的处境，但是他深知，这种似是而非的忧虑，并非空xue来风。 此时，秦如斯已于夙禧宫梳洗完毕，重新着上了临出燕国时所穿的嫁衣，在数十名宫娥的簇拥下，前往玉竹台面圣。 玉竹台自古就为周国君王朝贺祭礼之所，秦如斯虽抬着头目视前方，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镇定之态，可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毕竟初来乍到，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连步子都迈得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陛下，燕国公主到。” 随着一名宦官的传令，秦如斯在台阶上站定，微一抬眼，一个身着苍黑色缎绣朝服的男人率先映入了眼帘。 “燕国公主秦如斯，拜见陛下。”秦如斯屈膝朝拜，对白瑜行了一个叩首礼。 “公主快快请起，公主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此番能平安归来，朕心甚慰。” 这是一个虎目灼灼，气宇不凡的中年男人，他上前伸手做出虚扶之态，视线落在秦如斯的身上，一丝惊鸿之色从眼眶中流出，还未来得及收住，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没想到燕国公主不仅钟灵毓秀，蕙质兰心，竟还有如此闭月羞花之容，陛下这门亲事，还真没为三弟选错。”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华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人已经缓缓踱到了秦如斯的面前。她生得十分美艳动人，一颦一笑之间尽显妩媚妖娆之态，唇角虽挂着和善的微笑，可在秦如斯看来，却隐隐透着一股狡黠之意，让人觉得很不舒适。 白瑜一怔，脸上的不自然之色稍纵即逝，刚要接口，又一个柔美沉稳的女声插嘴道：“meimei还真是不懂规矩，陛下说话，哪轮得到你在此多言。”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模样端庄秀丽，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与前者的摆弄风姿相比，她更沉淀出一种落落大方的知性之美。 她与秦如斯对视了一眼，脸上显出亲和之笑，秦如斯忙回欠身回礼，心中猜测这个女人从年纪和品貌来看，多半就是周国的皇后。 “哟，没想到meimei诚心诚意的一句赞美之语，倒是惹得jiejie不开心了。”那个娇媚的女人毫不示弱，皮笑rou不笑地翻了翻眼皮，“那jiejie你当着众人的面刻意为难meimei，这就叫懂规矩了吗？” “本宫身为皇后，meimei们不懂事，那自然要言传身教，尤其是那些喜欢无理取闹的......”她说着便斜了那女人一眼，“更是要多费点心思。” “哎哟，jiejie这是指桑骂槐呢......” “兰贵妃。”白瑜立时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语气中已满是愠色，饶是那兰贵妃有再多的怨言，也只得把气吞进肚里，冷冷地杵在一边不再说话，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而皇后看着她这副憋屈赌气的样子，贴近白瑜下巴一仰，俨然一副胜者的姿态，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秦如斯默默地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初入皇宫，就目睹了皇帝身边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精彩好戏，心念一转，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贵妃说的是，燕国公主与三弟确实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白瑜调整脸色温和一笑，眼中却并无笑意，相反还若有似无地透着心有不甘的怨恨和猜忌。 面前的这三个人皆是三张不同的脸孔，每一张脸孔就像是被漆上了面具一般，隐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怪异之感，看得秦如斯不禁有些脊背发凉。正当她期盼着快点结束这场虚情假意的面圣时，一个宦官前来传话道：“陛下，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