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灵台一悟
小夜正拿了一旁的长柄木勺微倾着身子侍弄花草,天光微亮,花叶上的珠露抖动,折射出莹莹的光。· 哐当一声,暖房的木框琉璃门就被大力推开,小夜不悦皱眉望去,一怔后却是满脸的惊诧,拿着盛满水的木勺有些呆的忍不住道:“阿雾,你不是刚回来,怎么不去好生歇着,来了” “这里”两个字还未出口,迎面就是一拳,他被打的猝不及防,身形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木勺铿啷啷落地,溅出的水液打湿了他的袍摆和眼前汹汹而来女子的裙裾。 就有小丫头发出杀猪般的尖叫,风一般奔过来,胡乱的推了霁雾两下就焦急的围着尚吃惊间的小夜,拽着衣袖左看右看的询问:“您怎么样了公子?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小眉看看” 震惊呆怔跟随服侍的众人这才一股脑儿的皆回过神来,忙齐齐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神态垂下了眼睑,木桩子一样不声不响的立在了原地。 小落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了几息,刚要上前一步去劝,就被霁雾几乎吼出来的话钉在了原地。 “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宫内出了这般大的事,你竟也不告诉我,是想让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声音急怒中却夹着难过悲怆。 小落又一愣中却迅速的下了决定。 霁雾这句话若是被人曲解了可了不得,也知她出了一夜的神,此时估计有更多的话要和眼前这个和她同生共死过的少年诉说,便挥挥手领着众人退出了暖房,关上了那木框琉璃门。· 自那一拳后眼神戒备霁雾的小眉却没退下去,毕竟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小落也就没有勉强,还是小夜听了霁雾这句话后半晌,眼神微暗的嘱咐她,她才三步一回头的退了下去。 周围静了片刻。 因霁雾急怒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小夜的下巴颏角已经红肿起来,过了那一时冲动,霁雾看着便有些懊悔对小夜的迁怒。 正不知道怎么再开口,就听小夜那脆中略沙的声线响了起来:“你知道了?” 听到这个,霁雾那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蹭的又窜了上来,声音不觉就抬高了,却明显不是针对小夜,道:“如果不是托那位侧妃的福,恐怕此时我还要埋在鼓里呢!”侧妃被她重重的嚼了下,说到这里却勐的一顿,神情便落寞难过起来,“他为什么瞒着我他在防着我”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起初是想立刻就到渊止身边质问他的,可是质问他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凝在了原地。 质问他为什么宠幸别的女子?可那时她还未曾同渊止有过多交集,她用什么立场质问? 质问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却从很多话本子中见多太多这样的情况,他是怕她嫉恨冲动的害了那个孩子,这虽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理智上虽了解透彻,可情感上还是无比的难受。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她。 那事到如今的相处又算什么? 她想了太多太多,可直到天亮,她竟没能找出来可以肆意倾诉的对象,她憋得委屈难受,蓦然间却想到,夏夜蓉虽去参加了灵主及笄礼,可小夜仍旧在揽月宫中。 她急急的起身,急急的走路,却在火急火燎的路上心冷了下来,只一条就让她本就如坠冰窟的心更加锥刺。 在她回来后,小夜没有来找她。 他们是过命的交情不是么?这般攸关的大事他怎么能还无事人般悠然的闭门不出? 他竟然没有来告诉她? 他怎么能不及时的告知她! 他怎么能让她从别人的嘴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 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一个是委屈难过令她缠了极深的心结,一个是让人体会的如同深深背叛,这种种的种种,让她眼中燃的烈焰更巨,自然而然的便失了分寸。
小夜请她坐下,她努力匀息半晌才落座,小夜又去旁边斟了杯茶,递给她后才道:“这是我刚烹煮的庐山云雾,你先喝杯润润嗓,再同我说。” 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拾起了刚刚跌落的长柄木勺,放在一边齐腰横架上后,就绕过了旁边紧挨着被架起的、微微沸腾的红泥火炉,去了右侧十步远石头堆砌而成的圆口浅泉边洗手。 手中捧着暖茶,眼睛望着周围的雅致,霁雾心情竟神奇的平静了下来,她转动着眼珠,这才注意到小夜不同于平日里见到的拘谨和一丝不苟的装扮。 眼前的少年今日头发竟随意的挽了个髻,拿玉簪斜斜插着固定了,身上则套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细绸直缀,袖口却用束带系起,露出白皙却有力的小臂,此时正伸了手在青竹做的洗手钵下,用灵便的左手揉搓着右手侍弄花草时的细泥,动作缓慢中透出优雅,优雅中却又露着认真,低落砸溅的水花就澎到了旁边堆砌圆口浅泉的大石头上,和他未挽上腰部的袍边。 霁雾看的有些怔,不禁呆呆的道:“你何曾有了这般的兴致?” 小夜已拿了旁边木架上的巾帕擦手,闻言却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自从你们出发去灵境后,偶尔得的嗜好,劳作间竟觉得自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便觉之前的一些念头颇有些固执偏颇,便在这边辟了一处,”说着搭了手中的巾帕,松了臂间的束带,朝霁雾走来,“作息间便全在这方寸之地,倒也自在。”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地方的生活气息这般浓厚,也怪道小夜同之前竟似完全改变了气质,原是劳作侍弄间有了这般大这般透彻的灵台一悟。 霁雾抿了口茶水,果如小夜所说,这般好茶也只是能让她能润个嗓,对于她这种不懂茶的人来说,能不牛饮已是对这庐山云雾最大的尊敬了。 这般一打岔,又坐了这半晌,霁雾这边便早已渐渐的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