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回忆杀(六)
&而在玉蓁蓁与风花飞这边,似乎身后人说的话完全听不进耳中一般,他们相互搀扶着到了依旧躺在地上、肩膀与肩膀之间全部都是风花飞的鲜血的叶灵芸一旁,玉蓁蓁搀扶风花飞坐下,后自行后退几步,与默大王站在一旁,且在默大王的叮嘱下,紧紧握着琼阳剑;刚刚她与风花飞已经小声讨论过,如果风花飞最后这一招没有用的话,那么就由她送叶灵芸离开人世,风花飞绝无阻拦;所以玉蓁蓁已经时刻将灵气运至琼阳剑上,万一有任何不对的苗头,她便以刚刚同样的一招炼狱焚天,杀死叶灵芸。¤, 这是风花飞与玉蓁蓁的觉悟,也算是他们对众人、以及对叶灵芸的一个交代。 风花飞望着双眼空洞、脸上表情多有呆滞的叶灵芸,伸手去将她散落在脸庞上的碎发拨至而后,后望着她喷溅了些自己血液的脸庞,微微叹了口气,道,“叶灵芸,你若清醒,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叶灵芸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眼总算是动了动,但眉头却紧紧蹙着,手开始向一旁跌落着青霜剑的地方移动;玉蓁蓁心下重重一叹,后以灵力将琼阳剑祭在胸前,口中已经叨叨的念起了咒语—— 风花飞并非没有看到叶灵芸的动作,却是继续轻轻的说着,“叶灵芸,从小你就是我的小尾巴,除了睡觉和沐浴,你都一直跟在我身后。以前真的觉得你好烦啊。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可为什么现在才觉得,那个时候的时光好快乐。好轻松,身后没了你这个尾巴,为什么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灵芸的双眼开始无规律的转动,手已经握住了青霜剑,紧紧抓住剑柄的工夫,对着风花飞就要挥过去;玉蓁蓁大吼一声。“大师兄快躲开!”炼狱焚天已经启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火意转眼间就完全聚集在了玉蓁蓁的琼阳剑上;与此同时,叶灵芸的青霜剑也已经在距离风花飞的波峰还有十几厘米的距离。可风花飞还在低声且温和的说着—— “叶灵芸,你做错了很多事情;就像曾经的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这世上还有‘原谅’和‘宽恕’这样的词语。只要你愿意回来,我还是一样接纳你。就像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一样相信着我一样。叶灵芸,如果你听得到我的祈求的话,就快点回来吧,我还在等着你,大师兄还在等着你。” “大师兄……大师兄……” 叶灵芸的青霜剑落地的那一刹那,玉蓁蓁将自己聚集在琼阳剑上的所有灵气全部收回,散入体内;这一次好歹并不生硬,并没有震得她再度吐血;同时她一颗心也落了地。既然叶灵芸是这些荆棘的指使者,而如今叶灵芸的样子已经清醒。风花飞这赌虽然赌的大,但毕竟赌赢了。 叶灵芸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就算离得有些距离,玉蓁蓁都看得到,叶灵芸的嘴角都渗出鲜血来;看来清醒的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似乎还有些印象,而玉蓁蓁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背后不远处、被荆棘阻挡着的玄舒已经完全失去所有气力的一面拨着荆棘,一面唤着叶灵芸的名字。 “别哭了,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说与这些,”风花飞摇摇头,尽管虚弱,却也帮叶灵芸拭干眼泪,又道,“叶灵芸,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把这些荆棘全部除掉,这些东西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攻击性,却是缠人的很,生长速度极快。既然这些是应粼以你之力驱使的,如今便只有你能将这些荆棘收回。” 叶灵芸颔首,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不远处舜英的尸身已经渐趋冰冷,她怎会看不到,又怎能无动于衷。可是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风花飞口中所说;只要这可恶的荆棘除去,她哪怕要一辈子跪在舜英面前忏悔都愿意——当务之急,是抛除掉一切情感,面对眼前的情境。 冥赤都讶异的看着叶灵芸满脸泪痕的站起来,尽量让她自己不去瞧舜英的尸身,而是双手合十,口中叨叨的念着什么;与此同时,所有人在冥赤的指挥下继续奋力的砍着一旁的荆棘;若按照他们所料,叶灵芸既然已经清醒,便是最起码可以控制这些荆棘的再生,他们若砍断的话,荆棘便只成了一些残余的带刺的草而已,不会再有任何阻隔作用。 只不过冥赤发现,自己失算了;因为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叶灵芸也一直在咕咕的念着咒语,可是这些荆棘的涨势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到最后,看到尤勉都累的气喘吁吁,玉绛拎着他的胡萝卜缨刀气呼呼的大声道,“叶灵芸,你搅什么鬼,根本都没有用!你是不是故意为之!” “这和我们鬼族有什么关系,是那家伙没用,”俞涟漪立即还口,她身为鬼族的公主,哪里容得其他人玷污鬼族半分;更别提如今他们是要完全靠着鬼族的兵力来维持现状,玉绛竟然说出这种话,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再加上这些恼人的荆棘已经快把她气到爆炸了,“你这白头发的小子,若再口出狂言,看我不让外面的士兵们把你们妖族灭了!” “你这什么狗屁公主,竟然对我妖族口出狂言!”玉绛的胡萝卜缨刀本来是对着荆棘一直砍的,可是听到俞涟漪这番话之后,立即矛头转向俞涟漪,撅起嘴瞪大红彤彤的眼珠道,“砍不断荆棘,我先砍了你!” “好了,都别吵了,”冥赤深深的蹙起眉头,眼见着尤勉拉着玉绛、剑锋拉着俞涟漪,好歹把这两个针锋相对的家伙拉开。冥赤才对着外面的叶灵芸大声道,“看来你唯有半颗人心,已经无法控制这些荆棘;应粼该是应该将你的命与这些荆棘的命联合在一起。所以,叶灵芸,不必念咒了,没有用。” 冥赤的话听在耳中,叶灵芸缓缓睁开眼,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几滴沿着脸庞落了地;叶灵芸还来不及说什么。风花飞已经一个箭步挡在叶灵芸身前,蹙着眉头对冥赤道,“上仙。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必须死,不然,她的身躯虽然暂时可以被自己控制,可一旦被应粼发现。再度施以口头之语。她很快便会不受控制;况且,这些荆棘与她同连一命,若想救所有人,只有牺牲她了。” 冥赤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并听不出什么波澜;好像并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天气如何、今天吃什么一类;那稀松平常又淡淡的语气直接激怒了风花飞,他胜邪剑出鞘。剑尖直指冥赤的位置,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可以轻易借一句话,就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那她凭什么可以以一人之身,要了这样多人的性命。”冥赤的回答依旧淡淡的,淡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的冷漠。 风花飞无言以对,吵架向来不是他擅长的;正如从前对凌皓杰,明明每次都快气炸了,可事情总是让凌皓杰的三言两语就堵得他半句话都接不上。末了,风花飞唯有转向玉蓁蓁,玉蓁蓁第一次从风花飞的眼中,看到了无助和乞求这两种情绪;风花飞开口,语气都在颤抖,“玉蓁蓁,你怎么说?” “我……”玉蓁蓁先回望了冥赤,又看了看风花飞,后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道,“抱歉,大师兄,大师姐。” “连你也……”玉蓁蓁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风花飞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其实他该想到的,在玉蓁蓁之前打算对叶灵芸下死手的工夫他就该想得到的,玉蓁蓁虽然念旧,虽然善良,可是她胸怀着的,这对这片土地的无限热爱;因此,凌波和凌皓杰先后离她而去,她都坚强的走到了现在。如今,为了这样多的人命,她一定早就想通了;所以那一刻,她才满脸泪痕的使出那招火系最高法术,炼狱焚天。 “大师兄,够了。”风花飞无力的垂下胜邪剑的时候,叶灵芸在背后一把抱住了风花飞;尽管血渍已经将他的背浸染,可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叶灵芸的眼泪正在沾湿他的衣衫;他想回身,叶灵芸却阻止了他,而下一刻,他感觉到叶灵芸的身躯蓦地离开了自己,然后叶灵芸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师兄,不要回头,你且听我说,好吗?” “你说,我听着。”风花飞眼眶中充盈着泪水,牙齿咬的吱嘎作响;这一刻,他恨自己如此的无力,明明已经在修为上有所成就,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这些没有用,一点都没有用。 “我这一生,有疼爱我的爹娘和掌门,还有大师兄,已经足够了。大师兄,你该知道我的,我向来最讨厌被别人管着;如今,我怎能轻易就被他人控制!我已经做出了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哪怕要我用一百条命来抵,都抵不过这一桩……”叶灵芸说着,双膝跪地,望着不远处已经没了气息的舜英,哭的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喂,叶灵芸!”风花飞怎会听不出背后的动静,想要回身的工夫,叶灵芸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大师兄,别回头!不要动,就那样听我说好吗!” 风花飞唯有再度僵在原地,周围忽的静了下来,就连荆棘的生长之声似乎都听得到;本来有些躁动的修仙一派、雷氏、妖族众人也安静下来,都定定望着风花飞身后双膝跪地、泪流满面的叶灵芸,有些女子已经跟着落了泪;尽管有些人与叶灵芸并不相熟,可之前在妖族也颇多交集,多多少少也清楚她为何落至今日田地,有些心软的,已经为叶灵芸掬一捧辛酸泪。 叶灵芸深深吸了口气,以为这样可以稳定自己的情绪;可后来才发现,根本没有用,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流,她紧紧攥住双拳,再度开口的工夫,尽力掩饰自己口中的哭腔,可却并没有什么效果,“我不想用我这双已经满是罪孽的手,再去拥抱大师兄;更不想用我这双弑母的手,这柄弑母的青霜剑,贯穿大师兄的胸膛。我命由己不由人,若不想这般,我只余下一条路可走。大师兄,一切皆是我自愿,不怪责任何人。只望大师兄日后,忘了我这个浑身满是罪孽之人吧;灵芸此时能够做的,也唯有一件事了。” 风花飞怎会听不出叶灵芸此话之中的端倪,只不过在他回身向叶灵芸奔去的时候,叶灵芸已经将青霜剑举起,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的刺了过去;玉蓁蓁就算紧紧闭着双眼,可宝剑穿透身躯的声音还是生生的传入她的耳中,刺得她脑膜似乎都跟着一起疼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风花飞高呼一声“叶灵芸”,玉蓁蓁再度睁开双眼的工夫,四周的荆棘已经开始由绿转黄,逐渐的走向枯萎与衰败,正如叶灵芸的生命。 “芸儿,芸儿——” “叶姑娘——” 没有了荆棘的阻挡,玄舒和聂星旭两个也踉踉跄跄的往这方跑;风花飞颤抖着将叶灵芸抱在怀里,感觉到叶灵芸的鲜血已经浸湿了自己的手臂,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叶灵芸的脸庞上。 叶灵芸努力的扬起嘴角,用尽力气抬手去帮风花飞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大师兄,在最后,我也救了很多人,用我的命换大家的命,我死的值得了。” “傻姑娘,你真傻……我说了我会救你的……”风花飞将叶灵芸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得此刻就将她嵌入到自己的生命里;若命能够转移,他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抵叶灵芸的命;可是再想这些也没有用,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叶灵芸环抱着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可他却无能为力。 “结发为夫妻,生死两不离。虽然并没与大师兄成为夫妻,可是能够死在大师兄的怀里,我死而无憾。”叶灵芸的头靠在风花飞的肩膀上,感觉到力气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的事物似乎也越来越模糊;她能够看到正在向这面跑过来的玄舒与聂星旭,可他们的脸,却越发的不清晰;直到后来,那种不清晰都消失了,最后一滴眼泪落下的工夫,叶灵芸的双眼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