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万神来迎（下）
悠悠天地，星海浮云之间，慧通截然独立，墨染的水眸瞧向远方，发着呆，旧账金身缓缓收回，唯有三朵浮莲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承载着一个道者多年的修果。 “是什么力量促使你，竟能如此轻易放弃”寂静的四野，他喃喃自语，闭上眼，异常清秀的剑眉皱起，一丝悲痛和感悟漫上心间。 一身白衣落在苍山之巅，先前的黑暗褪去，清美的月光洒下一片肆意的银白，却显得他无比的孤寂，哀伤。 苍山脚下的月牙湖，精致的水波突然现出几丝微妙的波澜，将那本就有些混沌斑驳的光影打碎，自伸出骤然升起一缕稀薄的光束，透过水面，向着苍穹缓缓行进。 漫天繁星突然不安的躁动起来，尤以东方为最，尤以正东方至尊处，众星斗四散退开，露出一大片无尽的夜空。 那水中的光束在半空中转了个角度，直冲东正之尊处，于此同时，越阔越大，越来越亮，直到整个湖都被这璀璨的光束笼罩其中，异常美丽。 慧通似有有感，突然睁开眼，望见光束的那一刻，惊讶的正大了嘴，须臾，便是欣喜若狂般，足踏罡风，乘虚而飞，跃入那光束之中。 “紫阳，可是你？” 他对着身下那光束发出之处大声喊道。 光芒越来越盛，突然苍天之上三声铿锵巨响，似雷鸣九霄般，湖水刹那间翻滚万丈波涛，地下山脉左右分移，树木花草蒸腾灵息，飞禽走兽齐声高鸣，星月云宇四开八合。 慧通佛魂惊动，不自觉现出九丈罗汉金身，立定天地间，大开佛眼观瞧，见山水之神跪伏百里，草木之灵俯首帖耳，妖魔惊逃，鬼怪奔走，是天地大将帝君之兆。 东方正尊之位突现一颗紫金色的星辰，八角九威十伏，湖中光束所汇便是此星所照。 “伱伽耶罗汉正尊菩萨，瞧什么呢？”熟悉的声音自水中突然升起，光束中乍现一点紫金之芒，慧通佛眼微眯，只见瑶光华彩之间突然走出一俊美道者。 一身紫金盘龙麒麟袍，外罩青云卧凤彩霓纱，头戴紫龙玉须冠，脚踏方头紫缎纹云秀鹤长靴，神明朱玉为饰，盘蜥浮鸯挂佩，背后一杆帝玉浮尘灼灼耀彩，威震八方，垂珠璎珞，三朵紫金莲花菲丽清婳，正是先前紫阳斩下的那三朵，不知何时，竟又自己归了位。 “你可吓死本罗汉了”慧通说着裂开嘴笑了起来，连带身后的金身罗汉也与之同一个表情。 “失也，道果也，得也，道果也”紫阳微微一笑，掌心微抬，水中缓缓升起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曼舞在紫金光芒中，闭着眼，似在熟睡般。 紫阳将其拦抱在怀中，垂目温柔一笑，对着慧通道：“我将飞升，暂时将她托付给你了” 慧通点点头，将祝艺菲接过，入手的一瞬间，那水中的光束倏然消失，正东天尊星盘之上倏然炸开数万道光圈，四野登时亮如白昼。 天际突现无数团庆云滚霞，聚拢在上，几声鹤鸣之后，仙乐袅袅升起，云巅之上，彩雾褪去，现出大批仙娥挑琴曼舞，凤凰对唱，鸾鸟抖翎，几只麒麟兽驮着乾坤椅缓缓降下，落在紫阳跟前，曲膝跪伏。 大天苍穹，乾坤鸿宇，由下至上，现出九层虹光承天门，门前分立数十万仙兵神将，更有数百天神如潮般驾云前来，九天之下，八天之内，众神将仙兵持玉笏跪拜，撩衣掀袍，俯卧天阶。 正在这时，九天之上，缓缓现出两座宝椛乾坤椅，为首乃一红衣道者，墨发高束，正襟危坐，肤白如玉，还透着些轻微的粉色，龙章凤目，英姿绝世，正是五方帝君之中帝：太乙大帝君 其左手下位正南方也端坐一位道者，一身王者之气，头戴宝玉金蟾冠，身穿罩肩白纱青云仙衣，龙眉浓挑，上如扬刀，凤眸精烁，好似午时烈阳，起身一股威严之气，凛凛如独掌天地，正是五方帝君之南帝：紫鹜大帝君。 二位帝君之后各立数百位仙家道者，白须白发者有之，稚气未脱者不乏，更有形貌绝俏的妖仙，各个面带喜色，温和的俯首瞧着紫阳。 “紫阳拜见太乙大帝君”紫阳在一天之下，凡尘之中，凌空跪拜，其项上三朵紫金莲花唯当中一朵含苞待放，只待冲东之帝星，尊尚天道之轨，方可灵明正身。 “哈哈哈，这东方缺了数十亿年，本君总与诸位仙家说，何时能等来东帝，这不，给本君送来了”太乙大帝君显然酒意未消，说话时，舌头还有些不灵活。 “帝君，该封了”紫鹜大帝小声提醒道，他唇角鲜少挂着笑意，这紫阳可是妙倾颜相中的人，如今一瞧，果真非同凡响，怕是他这南天与东天要结亲了。 “都是一方帝君，本君可封不了，待等天时来”太乙大帝君摆摆手笑道，话音刚落，只见东方帝星突然大亮，一道仙光降下，没入那紫金莲花之中，瞬间天地大震，八天之下众神惊跪不敢乱语，更有胆小者，竟吓晕了过去。 紫阳立身而起，紫金莲花缓缓绽放，三花飞离，在虚空中盘旋片刻，紫阳身形微微一抖，霎时背后现出九丈九尺七寸仙身，头顶九天，脚踏凡尘，龙眉如出鞘之剑，锋利威严又带一丝温和；凤眸微狭，若含天地日月、百星之晨，鼻挺而秀如松竹，唇薄含珠若语，低首俯视九天之下，润声道：“各位仙家，本君有礼了” 一声言罢，仙身收回，三朵莲花合而唯一，化作法引落于额间，足下风云汇聚，轻轻纵身，跃上乾坤椅，正襟端坐，威武不凡。 麒麟开天路，仙鹤引神门。 紫龙护帝身，鸾凤化撵衬。 娇娥曼歌舞，灵蝶舞花丛。 待到九重上，迎接东帝洗凡尘。 祝艺菲朦胧中醒来，抬头望见紫阳乘仙撵龙座而上的背影，忙跳下慧通的手臂，对着马上就要关闭的一重天门大声喊道：“师父” 紫阳闻听此声，回头笑道：“好自悟道，为师待尔来” 话音刚落，霓霞褪去，仙门关闭，乐声渐歇，倒是被这一片蛙鸣所掩。 “我师父，飞升了？”祝艺菲呆了半饷，方才想起慧通，转头一瞧，却见他也是一副痴傻的模样。 “九重天，东昭元德大帝君，比我还高了三个仙阶”小和尚言罢，叹了口气。 “刚才我恍惚中瞧见他的金身，跟你差不多高啊”祝艺菲对于仙家知之甚少。 “神仙的果位是按照金身法相的高度来计算，天分九重，要想飞升九重天上，元婴要至少要修炼道九丈，而紫阳是九丈九尺七寸，比我高了三尺，就是高了三个仙阶，我若是修不成佛体，归位后，见到他还是要参拜的”慧通摇了摇光头道。 “九丈九尺七寸，那是多高？二米多？”祝艺菲掰着手指。 “修佛修道之人所说的丈和尺与平日所说不同，是丈量天地的长度，以后你自会明白，紫阳竟能将仙身修到九丈九尺七寸，比紫鹜大帝还要多一寸，却是厉害” “紫鹜大帝？” “恩，这个紫鹜大帝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不过与紫阳比起来还是差点，你们玄清派还是很厉害的，在凡间都能飞升，若是普通修者，必要先去临仙界，哎？妖女，你们不是被拖到魔界去了么？”小和尚突然想起，抓着脑袋问道。 “我也记不清了，只觉得一会高一会低，一会痛苦不迭，一会又很舒服想睡，总之，醒来时，就这样了”祝艺菲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呆望着水中冒出来吐泡泡的鱼，有些失落起来。 “不要灰心，你不是已经结婴了么，先前说你被魔界追杀？”慧通额间的‘卍’字符闪烁不断，她知道，这和尚只有这个印记出现时，智商才正常。 “我也不知为什么，总是能在恍惚中遭遇魔”她垂头丧气的拨弄足踝下的小草，几只小虫在指尖不断的飞动着。 “在凡间修行确实危险，不过也到了遭遇魔劫的时候了，这样吧，我送你去临仙界，你到西域妖仙的地盘上寻一个差不多的地方闭关，这样可以帮你阻挡一部分魔劫”慧通道。 “那你呢？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跟我一起，放心不下”祝艺菲仰头看着他道。 慧通面露尴尬之色，笑道：“我在凡间还有一场劫难，暂时不能保护你了，妖仙的地盘虽然混乱，却是个很有原则的，只要你找好隐蔽之处不被发现，定能轻松结婴成功” “你还有什么劫难没过？用不用我帮忙”祝艺菲有些疑惑，她瞧着慧通脖子挂着的那九颗舍利子，有些不是滋味。 “情劫。” “哈哈哈哈，你一个和尚过什么情劫，笑死我了”祝艺菲闻听此言，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好在先前的伤都好了，否则，这一笑真会将她笑死。 “莫要笑，昔日尚在罗汉果位时，吾曾在大雷音寺佛祖跟前立誓修成佛体，故此下凡来，未成想九世都折在情劫之上，为了不让自己被美色所迷，在第九世转胎之后，刺瞎了双目，早早出家做了和尚，却还是欠下一段孽债” “刺瞎双眼？莫非......”她突然想起来那瞎眼老和尚来，仔细观瞧，发现小和尚与那老和尚年捻动紫檀佛珠的模样分毫不差，不由得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错，那老和尚便是我”慧通背过身去，缓缓道：“我为了修成佛身，并未走六道轮回，怕自己迷在凡间，与初衷背道而驰，于是便折了大雷音寺门前佛祖座下一段菩提枝为替身，代自己投胎到凡间” “然后，你再隐去佛身，附体？”祝艺菲诧异道。 “不错，这样既可以保持我的佛性，又避免了果位受损，就算是发生了其他的意外，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一个和尚也这么能算计”她撇撇嘴，原以为三人他最傻，没想到还是自己最傻最天真。 “可没想到，就在我下凡之前，被佛祖叫去听法，一场佛法讲完，那菩提枝竟在凡间转了十世，成了十次亲，也为我结下了这十段的孽缘” “后来呢？” “后来我依旧下凡附在那菩提枝上，继续原来的打算修行，刚不过百年，就遭遇了第一世的妻子前来复仇” “复仇？为什么”祝艺菲诧异问道。 “因为那菩提枝是唯一伸出雷音寺墙外的一枝，受到的佛果洗礼不全，我将其折下送到凡间，他本性向佛，却不晓得如何行事，遂这十世都抛弃妻子，不计生养之恩，由此造下业障”慧通说着长叹一声，似有悔意。 “原来如此，说起来，也是怪你，好好的弄块石头扔下去，折什么树枝？那你九世的情劫还完了，还差现在这一世的？” 慧通点点头，又摇摇头：“前九世的妻子都成了妖魔，若是不将其度化，那我是永远也归不了罗汉位，又何谈修成佛身？” “那怎么办，这第十世的妻子？是不是来找你了？”祝艺菲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站起身来，拍着小和尚的肩膀道：“要不，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