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大梦三千年

    大雨夜，腊寒冬。

    “院外所跪何人？”院子里炭火小温酒。

    “老爷，是一个叫化凡尘的人。”小童回复，“他已经跪了七七四十九天了。”

    “他所谓何事？”老者问，伸手取酒，一饮而尽连咳几口，那架势如同一个贪杯的酒鬼，眼睛又看向童子手里的酒壶了。

    “老爷，这是今天的第二杯了。”童子提醒。

    “哦？这样？”老者一愣，“那剩下的这杯就拿给那个叫化凡尘的吧。”

    院子外，化凡尘跪在地上，双膝麻木，雨水结冰将他跟地板冻在一起，但是他并不想离去，今生今世，他再世为人，上山求道。

    吱吖。

    “化凡尘，这杯酒是老爷给你的，喝完让你走，老爷说他教不了你。”童子给救递给他。

    化凡尘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剧烈咳嗽出声。

    说来也怪，那一杯酒下肚，化凡尘感觉浑身都是暖洋洋的，似乎那失去知觉的双腿都再次恢复了知觉。

    “不，他可以。”化凡尘倔强无比，“师尊一日不收我，我便一日不下山。”

    “老爷说了，你不下山那你就在山上当个杂役，劈柴烧火。”童子似乎早就知道化凡尘的答案。

    “谢小哥，谢仙长。”化凡尘磕头三响，站起身来，一个趔趄倒地。

    十月后。

    菩提树下，老头喝下第二杯酒，看着童子倒下的第三杯酒。

    “化凡尘呢？”

    “在劈柴。”

    “还在劈柴？”

    “每日劈柴跳水，极为自律。”童子答道，“他待人和善，大家都很喜欢他。”

    “是你喜欢他吧。”老者取笑童子。

    “是啊，我也喜欢他，只是不知道老爷为何不收他为徒。”童子问，“这道疆万里，老爷是这出了名的神仙，可是为何……”

    “恩？让他前来我问他几个问题。”老者打断了童子的话语。

    “真的？”童子一愣，然后极为欢喜的跑了出去，那蹦蹦跳跳的样子，让老者眼里涌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弟子化凡尘见过师尊。”化凡尘躬身行礼。

    “哦？我何时收你为徒？”老者问。

    “师尊也没说不收我为徒。”化凡尘说道。

    老者一愣，随机释然。

    “你要我教你什么？”老者也不计较化凡尘的言语。

    “教我问道。”化凡尘开口，出乎老者的意料。

    “世人都让我教他们长生。”老者说。

    “我已得长生，不求长生。”化凡尘极为认真。

    “你走吧，今日劈柴十旦。”

    “是，师傅。”化凡尘转身离去。

    一年后，老者看着眼前毫无变化的化凡尘，眼里涌出一丝惊疑。

    十年后，老者看着化凡尘，眼里涌出一丝明悟。

    二十年后，老者将化凡尘唤到跟前，眼里有着一丝释然。

    “你随我二十年，不问道，不问长生。”老者笑笑，“至今老朽有一事不明。”

    “师尊请问，徒儿知无不言。”化凡尘毕恭毕敬。

    “你说你已得长生，何为长生？”老者问。

    “说来师尊可能不信，我已经轮回两千九百九十九世，若是算上这一世，徒儿正好轮回三千年，也大梦三千年。”化凡尘并没有丝毫隐瞒。

    老者掐指一算，闭眼睁眼之间似乎看穿了一切。

    “这么说大道三千，你已经尽数明悟？”老者看着化凡尘。

    “天道无情，如何明悟？”化凡尘反问。

    “这就是你拜师的原因？”老者反问。

    “我拜师，只为初心。”化凡尘开口，便是将这一切缘由缓缓道来，“大道三千，每一世轮回我都记得真切，那一切宛若一个梦，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梦，我就是我。”

    “你若真明白你就是你，就不会困在自己梦中。”老者说完哈哈一笑。“这就是你领悟的长生？”

    “难道这不就是长生？永入轮回求死不能？”化凡尘问。

    “长生都不能领悟，你谈何悟道？”老者转身离去。“你且看这菩提千年。”

    化凡尘盘膝而坐，望着那茂盛的菩提树。

    一年四季，菩提树竟然花开花谢三千次，化凡尘的一头长发由青转白。

    七年后，化凡尘死去。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老者出现在化凡尘盘膝而坐的地方，摇头叹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又一世，化凡尘身为沙弥。

    “无戒，你说你入空门是为成佛还是为何？”老和尚坐在树下问。

    “师傅，我入佛是为了你背后这颗菩提树。”化凡尘说。

    “为何执着这颗菩提树？”老和尚问，“你每日打坐念经都对着这颗菩提树，是为何故？”

    “师尊说，让我看这菩提千年。”化凡尘说。

    “阿弥陀佛，为师没有说过。”老和尚开口。

    “此师并非……”化凡尘突然住口，眼里似乎有着一道灵光闪过。

    “阿弥陀佛。”化凡尘双手合十对着师傅行礼。

    老和尚回礼。

    “看来你是明白了什么。”

    “似懂非懂。”化凡尘说，“明日徒儿要回归红尘，师傅可许。”

    “有何不可，你仍是我徒，但不必还俗，你可不受这佛界清规戒律之苦。”老和尚眼里有着笑意。

    “谢师傅。”化凡尘行礼，起身而出，院子里菩提树哗哗作响。

    念经十年，这一世化凡尘回忆自己每一世的生生死死，渐渐有了一丝明悟，这几千年他入轮回，尝尽百苦，也享尽荣华富贵。

    菩提树下，化凡尘看着经文，眼里有着万千经文流淌，直到看到畿子，脸上大惊，然后便是盘膝坐化而去。

    在他离去的那一天，院子里那一颗生长了百年生命旺盛的菩提树也跟谁他枯萎而去。

    老和尚翻看化凡尘的经文，看到了一句，然后悄然点头，那一行畿子赫然就是佛家名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一觉，化凡尘再没醒来，也再没入轮回。

    域外虚空，九层塔突然绽放七彩灵光，楪祈与郑功成脸色一变，然后看着化凡尘睁开了双眼。

    在他那双眼之中，竟然空无一物。

    “你醒了。”楪祈笑笑，“我就知道你能撑过去。”

    “今夕是何年？”化凡尘问。

    “不知年月。”楪祈说。

    “如此甚好。”化凡尘站起身来，身上的血rou便是在那一刹那尽数脱去，仅有一架几乎虚无的骨架。

    “神王骨！”楪祈震惊。

    魂族魂塔果然凶险莫名，化凡尘笑笑，伸手一点，那魂塔竟然层层崩碎，最后一刻珠子缓缓出现在化凡尘眼前。

    “大梦三千年啊。”化凡尘哈哈一笑，然后将那一颗珠子捏爆。

    在那一瞬间，整个虚空无数道虚影从墓碑之中激射而出，凝聚成一个无比高大的虚影。

    “何人敢毁我魂珠。”那声音无比暴怒，咆哮之下竟然整个虚空为之颤抖，而那无数虚幻的身影竟然要进入汇入化凡尘的身躯。

    想要夺舍！

    “想要夺舍？你恐怕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小爷毁了又如何？”化凡尘哈哈一笑，然后屈指一点，一道剑光直接将那虚影洞穿。

    “不可能，不可能，你竟然有着毁灭规则！”那声音惊骇欲绝，“是你，是你夺我天道，该死，该死！”

    “有何不可，你心怀鬼胎作瓮千年偷取天道，如今本座夺你天道有何不可。”化凡尘一步跨出，直接一巴掌将那虚影拍散。。

    那虚影发出不甘的咆哮，却也难逃溃散之命。

    “蝼蚁，本王已经记住你神魂，天涯海角，本王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