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而复生
是谁在按她的胸脯？好疼啊！真的好疼！不管是谁，求你别按了！宋颖想开口制止这人的恶行，可她发现跟本没那力气！转念一想，便觉察不对！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感觉到头像针扎似的疼？还没等她细想，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出于自然反应，她连忙张嘴把涌上口腔的暖流吐出去。 现在好受多了，也没人再按她的肚子了，但手脚依旧使不上力，眼皮也很重。难不成是在做梦？估计是又跟刚才一样又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宋颖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无奈神智不受控制，就像掉进了一个黑色漩涡中，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只是能微微地感受到有人将她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就有小声的抽泣以及细碎的言语传入脑海。这使她万分惊奇。 听声音特别像是mama，可是，她已经死了呀！怎么还能感受到抱着她的人的体温呢？况且，mama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不要她了！是的，怎么可能是mama呢 尽管她这样欺骗自己，但心底里还是非常渴望能再见母亲一面的，哪怕是一面也好！宋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她念了很多年的母亲的脸！这是真的吗？慢慢恢复意识的宋颖赶紧用手摸了摸眼前这个人，手上传来的触感告诉她，这是真的！这是mama！ 宋颖想着自从母亲走后她的悲惨遭遇，如果mama在她身边，是不是就不会遭到那么多的折磨？是不是会在别的地方幸福美满地活着？越想越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许是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她这辈子真的太苦了！哭累了还啜泣着含糊不清地说：“mama，别离开我，别再让我一个人，我好怕，我好怕。我会很乖，很听话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呜呜呜……” 李玉雪看女儿这可怜的模样，一阵辛酸，暗暗责怪不该把小颖交代给四嫂。要不是她回来得及时，女儿就被淹死了！平时两人也并不相熟，要不是今天看着日头太毒，不想女儿到地里受苦，她才不会把女儿交代给那种人看呢!一想到宝贝女儿差点被淹死，李玉雪一阵后怕，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连心都颤了几分，连忙抱紧怀里的小人，也嘤嘤地哭起来。李玉雪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嘴里也不忘安慰着：“mama以后去哪都会带着宝贝的，再也不会丢下宝贝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情感都宣泄得差不多了，李玉雪抬手抹了把眼泪，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挎着猪草篮子就想站起来，无奈试了几次都没那力气，只好把孩子放下来牵着，挎上篮子往家里走。 宋颖哭了一会儿脑袋就逐渐清醒过来了，现在被放在地上才反应过来不对。环顾四周，她惊呆了。这不是清水潭吗？那天晚上青龙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里面可是住着神龙呀！想起它那令人害怕的庞大身躯与可憎的面目，宋颖直觉汗毛都竖起来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宋颖记得唯一一次落水便是三岁那年掉进了这里面，不过那时是上官爷爷把自己捞起来的，怎么变成了mama？如今她的脑袋还有些迷糊，根本没注意到，她连自己三岁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等一下！她怎么会被mama轻易地抱起来！再看那断了一臂的手，竟完好无损！就是整个缩小了，而且站在地上的她发现，旁边的mama就像个巨人一样，这说明要不就是她太小了，要不就是mama太高了！再参照周围的事物，显然是她变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回家的路上，宋颖一直处于神游状态。这太不可思议了，自己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会活着？还是说mama也跟她一样也……可是不对呀！阳光那么明媚地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微风轻拂，还能闻到泥土的腥味。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半丝杂色，偶尔有飞鸟掠过。泥泞的小路旁长着些落叶的荆棘，那是路与田的界限。远处的树林少数的树木有些枯黄，但整体还是郁郁葱葱的。被mama牵着的手还被握得有些微疼，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然而宋颖心里却非常不踏实！是的，不踏实！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爸妈离婚，自己被卖，一步步走向死亡，都是她在清水潭那边做的一场梦吗？可，如果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那么无奈，那么清晰，那么的让人心碎！如今想起来那些切肤之痛，依旧会疼，身体仿佛已经记住了那种痛。昔日的一切不断浮现在脑海里，不断地证明着它们发生过！那么，眼前这一切又是什么？ 是如同云海上那个地方一样，是自己只呆一会儿的地方？还是说这是人们说的魂归故里，她只是来这儿完成心愿的？大概是后者了！这么多年的漂泊生活使她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她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冷静面对，这些就暂时不跟别人讲，观察一下再说！不得不说这个决定使她少了很多麻烦。 清水潭就在村子东南方差不多两公里处，是山河村主要的饮用水源，也是方圆百里良田的灌溉水源。两个人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村子。 走进村里，看着这些老旧的房屋宋颖几乎要哭出来。她真的回到梦寐以求的故乡了，以孩子的形态！听说人死了上天会给他们一段时间完成心愿，然后收回足迹，安心地投胎。哎，那完成心愿之后这一切不是都会消失了吗？不要！她才不要这些消失！不回去了。对，不回去就完成不了心愿，这一切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想到这里，宋颖急忙停住脚步拉住母亲。母亲还以为是女儿走不动了想要她抱，但见女儿一脸焦虑，又觉得不是。“mama，我现在不冷，可以玩一会儿再回家吗？”宋颖昂起头看着母亲说道。宋母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不想回家，但她觉得换掉衣服再出来玩也是一样的，再说孩子才刚从水里救起来，一定要回家吃点驱寒的药，不然生病怎么办。“跟mama回家先把衣服换了再出来玩，乖”！看着母亲一脸慈爱，宋颖也不忍心拒绝，算了，既然无法拒绝，不如好好享受跟mama在一起的时光，还是先跟mama回家吧。 爷爷奶奶都坐在堂屋里，刚刚把女儿从水潭边领走而无视她的四伯母也带着她女儿在草凳上坐着。 宋颖的奶奶赵英就觉得奇怪，侄媳说孙女去找儿媳了，没跟她们一起回来，一个三岁的小孩找得到不知道去哪的妈？这个侄媳好吃懒做也就算了，还特别爱挑拨离间，肯定是看着儿媳和她关系不好利用这件事挑拨来了。本来是不想多说的，但看到孙女像个落汤鸡一样被领回来，老太太终于忍不下去了，又不好去骂侄媳，只好朝着儿媳发难。 “哎呦喂，怎么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娶你回来丢人现眼，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把孩子弄成这样了。”听着婆婆这样骂她，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心里还是微微地抽疼，女儿都这样了她不关心也就算了，刚回来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平常忍忍也就过了，但今天女儿都差点淹死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了！今天还就真要跟老太太说清楚这件事，为女儿也为自己争口气。 “这件事情等我帮孩子换身衣服再好好地说说！”妈也不叫了，李玉雪看着坐在门边的四嫂冷冷地回了婆婆一句。也不跟别人打招呼，李玉雪径直拉着孩子去房间里换衣服了。赵英也若有似无地瞄了眼侄媳，心里盘算着就是要让儿媳来说清楚呢，不说清楚我孙女的罪不就白受了吗？ 听李玉雪这语气是想要将这事情说清楚，王凤芝（四嫂）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恨不得从这个地方隐遁，可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其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转念一想，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只不过是回家的时候把那小妮子留在那里等她妈罢了，到时候她只要咬死说是小娃娃自己要去找mama的，拦都不住，看这些人能把她怎么样？哼！这样一想，她立刻坐直了身板，好像全世界就她最正派似的。 老爷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青色的烟从他头顶升起，缓缓地穿梭于人群中，女人间的暗潮汹涌，或许他永远不会懂。他用力地抽了几口，直到烟草燃尽才把烟杆往地上磕了磕，把烟灰磕掉后认真地擦了擦，收起来装在布袋里。老爷子从草凳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灰，拿着布袋就去看牛了，日头也偏西了，再放一会也该把它牵回来了。 老爷子刚走，宋颖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一条灯草绒的裤子，一件薄薄的青色毛衣，衬得rou嘟嘟的小脸越发水嫩白皙，像个搪瓷娃娃似得，这村里的女孩谁都没有她这么干净漂亮。 看看宋颖，再看看自家的姑娘，黑黑的，满脸都是蚊子叮的包，鼻涕直接擦到腮帮子上了，王凤芝怨气更深了。凭什么自己样样都不如李玉雪？这小野种，怎么没把她淹死！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地剜在宋颖身上。恶毒的眼神让准备置身事外的宋颖背脊一凉。 “四嫂，我去找猪草的时候是不是叫你帮我看着小颖？”李玉雪首先发问，真想不出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小颖交给她。 “是，你是叫我帮你看好她，可是后来她看着你走了硬是要去找你，趁我不注意她就跑了，我女儿小玥还在清水潭边玩着，我怕小玥掉进去所以就由着她去了，想着她应该会找得到你的，怎么，你自己看不住孩子还想往我身上推啊！”王凤芝说得铿锵有力的，好像事实就是这样似的。 李玉雪毕竟没有那么多的经验，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起争执，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相信了。可是，看着王凤芝那洋洋得意的脸，她就知道事情并不是她说的那样。 “四嫂，我竟不知你是这样带孩子的，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找得到我？我在哪块地里，就算是你这个大人都找不到吧？竟拿这种话来糊弄我，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要不是你没有那份心带，小颖会掉进水里？要不是你故意不理，你会在我先回来？四嫂，人还是要凭良心做事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家宋玥积点德！”李玉雪从来到这个村子就没跟人起过争执，经此一事倒让她明白不少。人善被人欺，从此以后，就算是为了小颖也要让自己强势起来！ “李玉雪，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帮你带孩子是我仗义，别不识好歹，把自己女儿弄到水里又跑来这里怪我！告诉你我王凤芝虽不济，但我男人还有三个兄弟！你说话最好掂量掂量！”王凤芝也怒了，不知不觉将威胁的话语说了出来。 “我告诉你，今天你怎么威胁我都没用！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我得为我自己也为我女儿讨回公道！你别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看到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家宋玥就是最佳证人！”说完，李玉雪尽量收起自己凛冽的目光，友善地看着被王凤芝抱在怀里的宋玥，“玥玥，你告诉婶婶，刚才你们回来的时候，meimei去哪儿了？” “meimei还在水潭边玩呀。”宋玥毕竟还小，虽然她隐约有些知道这样说对mama不利，可是爸爸教过她，小孩子不可以说谎，于是她就将真相说了出来。王凤芝反应过来要阻止的时候为时已晚。可即使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如何？哼，她不屑地看着抱着孩子的李玉雪，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你拿什么跟我斗？可她忘了，李玉雪还有个强悍的婆婆。 “王凤芝，你个小贱人，差点把我宝贝孙女害死，还来这里嚼是非，今天我非要把这事告诉你公公，看他怎么收拾你！”王凤芝的公公就是宋颖爷爷的大哥，此人极好面子，也重名声，容不得别人破坏自家的声誉，更容不得自家人做出有损自己声望的事来。为此王凤芝没少被公公惩罚，谁叫她整天惹事生非。 “哎呦，婶子，估计是她蹲在水边被草遮住了，我这不是没看见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失误吧。我男人还等着我做饭呢，我先走啦。”说完也不顾那两道冰凉的目光，厚着脸皮抱着孩子拍拍屁股走了。 “赶紧滚，以后别再来我们家，看着你都吃不下饭！这都是什么事啊!”赵奶奶在后面骂道，那苍老的声音里掺杂着些许的无奈。人家说养儿防老，自己养的儿子呢？哎，真希望从来没生过他！ “就你家那破地方，请我我都不稀罕来！”过了一段时间王凤芝的话才从隔壁传来。有这么个极品邻居，宋颖家也是够倒霉的。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做饭，你想饿死老娘啊？”赵奶奶抢过孩子，对李玉雪发难。 李玉雪乖乖地去做饭了，对于这个不讲理的极品婆婆，自己还真是拿她没辙，只好乖乖听话。虽然婆婆对她刻薄，但对孙女却是极好的，在这落后的村子，并没有因为是个女孩而轻视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拿给她。要不是因为这样，李玉雪早带着女儿走了。哎，不想了，还是赶紧做饭吧。 这贫困的家，都快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吃食了，又是玉米当饭，只配一个红豆汤。吃着这样的食物，宋颖却觉得很满足。终于不用拾人牙慧了，终于不用留着肚子吃饭了，能吃顿饱饭的感觉真好。这顿饭，她几乎是激动着吃完的，直到肚子圆滚滚的，才放下碗。 这个小山村有个习俗，那就是晚饭吃得比别处早，只要太阳一落山，大家就开始回家吃晚饭。别的地方会有人干活到天黑，但这个村子却不知从哪一辈起就遵循着晚上不干活的习俗，早早地收工回家。 这样的习俗，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孩子们，晚饭一吃完就是他们玩耍的时间。村子本来就小，十来户人家也没多少小孩，大家一吃完饭就会到村子中间的废弃围墙那里集中，虽然年龄太小的孩子大家不太喜欢带着玩，但宋颖决定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