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非分之想
祭典的仪式结束之后，狂欢开始了。村民围着篝火跳舞，尽情喝酒，大声歌唱，动听的十二弦琴声一直浮于耳畔。微风轻柔拂拭海岛，带着一种腥味，伴着酒香，在深沉的夜幕中，送来清爽。在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烦恼，每个人脸上皆是笑容，除了阿杜尼斯，他独自一人跌坐在角落里，拿着酒壶自斟自饮，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心中的烦闷。 玄玉走过来，不由分说坐在他身边。阿杜尼斯微醺的眼睛瞟了一下玄玉，正欲起身离去，却被玄玉一把抓住手臂拉了回来。 “你小子劲儿也不小。”阿杜尼斯道。 “我好歹也是男人，呵呵。”玄玉似笑非笑的脸让阿杜尼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猜不透眼前之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天性纯真的村民也不大在意这些。 本就话少的阿杜尼斯找不出什么可接替的话题，便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喝起酒来。不过，玄玉可不打算让他就这样沉默寡言下去：“你们村子的人都挺开心的，怎么就你一副苦瓜脸？” 阿杜尼斯狠狠地瞪了玄玉一眼，没有说话。 “对了，我呢，其实是来感谢你的。”玄玉笑眯眯道，“今天要不是你，我和meimei根本上不来。” “你不要谢我，要谢就去谢班库爷爷。”阿杜尼斯冷冷道。 “班库爷爷那边我也会去谢，还有巫医……”玄玉边说着，他的眼珠微微转动，“说到巫医，她的女儿是叫茉莉吧。” 听到这个名字，阿杜尼斯的眉头紧紧蹙到一起：“啊。”只是一个简单的答复后，又喝起了酒。 “这个茉莉……”玄玉说得十分缓慢，“也算是村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吧。” 突然，阿杜尼斯一把抓住玄玉的前襟，狠狠道：“小子！我告诉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对方的力气太大，虚弱的玄玉无法挣脱，只能求饶道：“拜……拜托松……松手……别误会，全村的人都知道茉莉是你阿杜尼斯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打她的主意呢！” “哼！”阿杜尼斯赌气似的放开手，坐回原处，继续喝闷酒。前方灯火处，茉莉拉着露西雅从舞动的人群中窜出来，两人嬉笑着跑开了。玄玉见此情形感慨道：“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总是那么容易交朋友。” 阿杜尼斯先是不说话，纠结了一阵才道：“管好你meimei，别让她乱说话。” “这是何意？玄玉不解。”玄玉转过脸，细细品味阿杜尼斯脸上微妙的踌躇。 “我是说……”阿杜尼斯瞪了玄玉一眼，“别净说些诱惑茉莉的话，她本就不安分。” “原来……如此……”玄玉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另一头，茉莉将新朋友露西雅强行拉回了巫医mama的家里，在充满了药草味的房间中，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艾格瑞姆的事了吧！”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茉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哦，其实艾格瑞姆嘛，就是比你们岛上要大一些，人多一些……而已。”这样的解释露西雅自己都不相信，不过她也没有心情费更多精力去编谎话，她的注意力还在那些马血上呢。 “你胡说，从艾格瑞姆回来的朋友说那里可好玩了，唉，你等等。”茉莉说完便跑向卧室，从自己的枕头后面取出一个小盒子，再狂奔回来递给露西雅。 露西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胸针。看样子并不昂贵，街头巷尾糊弄穷人家女孩子的假货，不过茉莉可是爱不释手，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唐娜去了艾格瑞姆，她送给我的。我从没有过这么好看的东西，都快嫉妒死了！” 不知为何，露西雅有些同情起这个小姑娘了，正值妙龄的少女对于花花世界的向往，又有谁能说那是错的呢？ “哦，是不错……不过艾格瑞姆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嗯……”露西雅的眼珠一转，“对了，有妖怪！吃人的！很恐怖！” 茉莉歪着头紧盯着露西雅，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露西雅再补上一句：“就是会魔法的那种！” “啊！魔法！我懂！”茉莉双手合击，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得虎牙。 所以呢，还是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这句话是露西雅接下来要说的，不过话刚到嘴边，就因茉莉的举动而强行咽了下去。茉莉闭上眼睛，念动了咒语，那枚胸针从掌心缓缓向上升起，悬于半空之中。 “你……你会魔法？”露西雅大吃一惊，望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完全看不出对方体内的灵力。 面对露西雅的惊讶，茉莉不以为然：“我刚才都说了，魔法，我懂！”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mama是巫医，除了会用药物看病救人，还会使用魔法。我从小就被当做她的继承人培养，当然也会施魔法了，刚才你看到的只是最简单的。”茉莉说到这个，语气中第一次显露出得意，露西雅认为在茉莉的思想中，这恐怕是岛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原来是治愈系魔法……”露西雅低声道。 “才不是呢！”耳尖的茉莉反驳道，“虽然可以治愈，但也可要人性命哟，mama说这本领是神明传授给外婆的，那个时候就反复叮嘱外婆，说什么不可随意使用这能力，杀人救人只在一线之间，一切本是相辅相成的。后来，mama也这样叮嘱我，我倒不是十分理解，可是我知道，要是去艾格瑞姆，那些妖怪说不定就被我赶走了，然后我再去救治那些被妖怪伤害的人，他们就会喜欢我，拥戴我了吧。不过……我还没有学成，目前也只会这个……” 看着茉莉又是得意又是失望的脸，露西雅真的想接上一句：“你想太多了。”不过还是没来得及脱口，又被茉莉下一个问题拐了回来。 “那里有帅哥吗？”茉莉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像你哥哥哪种类型的也行，只要不是五大三粗，像阿杜尼斯就好。” “你那么讨厌他吗？我觉得他还不错！”露西雅道。 茉莉撅起嘴：“倒也不是讨厌，只不过实在不喜欢，但是村子的里的人都希望我嫁给他。阿曼达嬷嬷说一定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才会幸福！所以我不会嫁给他的！” “阿曼达嬷嬷？” “我悄悄告诉你哦，我已经去过修道院了！”说罢，茉莉笑起来，马上又严肃道，“你可要保密哟！” “你在说什么我都不明白，想告诉别人也说不清楚呀！”露西雅真心认为这小姑娘天性纯真，若是到了尔虞我诈的世界中，日子不一定会好过。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日弦村的圣卡洛琳修道院，我的那些姐妹们都去做了修女，这才有机会去到外面的世界，唐娜就是其中之一。”说着她将手中的胸针再次推到露西雅面前，“可惜我们月琴村就只信奉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神，不然的话，我们也会过得和日弦村一样好了。” “你一说还提醒了我，刚才祭奠仪式上那段表演是什么意思？”露西雅见缝插针地问道，“那些马血最后会如何处理？” 转换话题之后，茉莉的神情整个暗淡了下来：“那不过是为了让村民记住神明对村子的恩泽。岛上一直流传这一个传说，几百年前这个岛上来了一只独角兽，隔三差五来到村中捣乱，杀人无数，凶残无比。村民心中激愤却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岛上来了一位神仙，他擒住独角兽后，本欲将它杀死，但因它苦苦哀求，心生怜悯，便折断了它的角后放生。谁知待神仙离去之后，独角兽不思悔改，变本加厉，施下通天的魔法，让岛上年年灾祸不断，庄稼种不活，出海打渔又被人鱼拖走，就在村民没有活路的时候，神仙再次回到岛上，他杀死了独角兽，并且留下了一道圣光，从此以后，在那道圣光的庇护下，人鱼不敢再靠近附近的海域，岛上也是连年丰收，村民的生活比原来还要安逸祥和。” 那所谓的圣光应该就是指七圣罗门了，露西雅心想，按照茉莉所言，那神仙应该是一位法力高深的魔法师，不过他的形象与玄玉有几分相似，会不会是…… “那为什么要将马血留下来？”露西雅道。 “神仙需要啊。”茉莉耸耸肩膀道，“很奇怪吧，所以我觉得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那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另一种妖怪罢了。正经的神仙怎么会需要人类供奉那么邪的东西。” 露西雅扬了扬眉毛，竟然觉得茉莉说得很有道理。 “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神明有所敬畏，倒是对修道院敬奉的神十分感兴趣！”阿杜尼斯边说边喝着酒。 偎在一旁玄的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那么喜欢茉莉？” 阿杜尼斯愣了一下，脸有些微微泛红：“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将来会嫁给我，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 “你是那种能够坦然接受命运的人，不过茉莉就不同了，你们虽然在一个村子里，又是青梅竹马，但追求的却大相径庭。恕我直言，你和她不合适。”玄玉用一贯平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阿杜尼斯并没有如方才那样恼火，他沉默着，安静地喝着酒，望着跳动着的欢乐的村民，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玄玉的话语一般。 过了半晌，他喃喃道：“人类总是贪心，守着宁静的河流却渴望波澜壮阔的大海，却不知经历了风雨之后，带着满身的伤痕想要回到这条河边的时候，那河水是否还如往昔一般宁静。” 或许是酒的缘故，少言寡语的阿杜尼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这让玄玉有些惊讶，不过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看似年轻的阿杜尼斯竟然会有如此的感慨。 借着微醺的醉意，阿杜尼斯的话也密了起来：“这是我小的时候，某个人对我说过的，当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现在细品之下，真是意味无穷。”说着，他苦笑几声，又转向玄玉，“茉莉要离开极乐岛了。”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也带上我呗！”茉莉突然提出的请求让露西雅感到有些不知所谓。 “就这么跟我们走，你放心？”露西雅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茉莉一眼后有环视房间，“好歹也是巫医的女儿，在村中的地位应该也不算低，你mama会让我们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带你走吗？” “当然不能告诉她了！”茉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那神情好像刚刚发现露西雅是个白痴一样，“我们偷偷走，况且我们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为什么不放心和你们在一起？” 这逻辑让露西雅再次折服，同时也更坚信茉莉去到艾格瑞姆会被欺负。 “可是，我们也没有船……”露西雅这次说的是实话，“岛外的海域有那么不安全，我们自顾不暇怎么带上你！” “哎呀，你真傻！都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不知道！”茉莉狠狠地推了露西雅的脑门道，“我们可以去日弦村嘛，去找阿曼达嬷嬷，她可是个大好人！修道院有船！” 其实露西雅并没有忘记茉莉刚才所说的关于圣卡洛琳修道院的事，不仅如此，她还十分在意。在不知名的妖兽的威慑之下，就连魅魂人鱼也躲进碧水城，三十年间极少出来。怎么修道院有本事多次往返艾格瑞姆和极乐岛，是真的运气好没有碰到那妖兽，还是有什么别的制敌招数？她越想越不对劲，这其中定有猫腻！ “怎么样，明天你们兄妹俩跟我去趟日弦村吧！”茉莉自顾自地发出邀请。 “好啊！”这是露西雅求之不得的，复又想到玄玉的身体状况，便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些马血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茉莉微微蹙眉，她实在不能理解露西雅的关注点，不过并未做深想，“嗯，明天一早就会倒掉吧。” “哦，那就好……”说着，露西雅的嘴角得意地上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