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空桑远客

    时光流转，又过三月。

    按照火工曾经所说，尹山附近，一年到头都是温和的气候，温度变迁基本没有太大的感受。唯有长达数月的雨季，可以略微区分出两个季节。

    这三个月，部落之中有了大变化。似乎真的是转运了，连续五个女子被火工确认出怀孕了。有了陶罐，便可以以葛根作为主要食物之一，让部落里多了一份食物的来源。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足以饱腹的食物。

    并且女人们也摸索出了用葛藤编织绳索和织布的技巧。并且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用葛藤纤维做线，磨骨为针，将小块的兽皮制作衣服的法子。这让他们的生活水平大为提升。

    火工曾经带人去虎xue寻找张世平。不过他们并没有见到已经闭关修炼的张世平，被他布置的迷阵所阻在外面。

    火工隐隐猜测张世平和山神之间的关系，毕竟在他们面前，张世平一直以泰一自称，并且不承认自己是巫。

    因为时时接触泰一神力，他对迷阵中那淡漠的神力气息分外敏感。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他告诉部落的人，泰一就是山神。那个地方既然山神不愿意我们过去，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到那附近狩猎，以免惊扰了山神。

    对于曾经见过，有着神奇力量的张世平，比神秘莫测的山神更加让这些淳朴的人有直观的印象。让一段时间内，神力池中积累的念力陡然增加。不知道算不算意外收获了。

    阴霾的天空，细雨洋洋洒洒而下，深润着广袤的大地。

    端坐于神殿宝座上的泰一这些日子，在一点点的梳理着地脉中细微的地方。这是一个颇耗时间的细活。

    地气于地脉中时刻不休，犹如人体的血液。除了连接各个龙xue之间的主脉，其实还有着类似毛细血管的细微之处。这些细微的脉络，将地气疏散于地表，滋养大地上的草木。

    因为细小，所以脆弱。若是那一个地方的细微脉络淤塞，便会造成地气不均，草木凋零的结果。严重的还会导致地气积郁，化作煞气的情况。就像人体之中的淤血一样。

    清理淤塞，便是山神执掌一方权柄的日常职责之一。

    其实这也是山神扩大权柄的一种方法。理论上，任何生存在山中的生灵都会提供给山神一份力量。若是山中地气均匀，草木繁盛，自然会吸引更多的生灵，以此获得更大的力量。

    不过这显得太慢了就是。

    忽然，泰一神情一动。目光转向尹山脚下。

    这是尹水之畔，一行三人在细雨蒙蒙之中向尹山之上走去。

    这三人都是女子，身上缠绕着神秘的力量。细细品味，那是如月光般清澈纯粹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都是巫。这个时代的巫。

    相比部落之中的人，这三个女子身上要华丽的多。她们穿着一种防水的羽衣，中间女子是青色的，两边的是白色。

    她们头上还有着简单束发的发箍，一头黑发在雨水中湿润，贴肩而下。

    很漂亮的女人，即使以地球的标准来看。

    行走在中间的女子忽然举目，微微合十双手，恭敬的朝空一拜。她身上神秘的气息随着波动，在泰一的目光下，表示出谦卑与恭敬。

    发现自己了，泰一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自神念中传去安抚的意念，泰一细细品味着巫所展示的信息。这是一个来自华胥氏的巫，名为月晕。奉命来查探数月前大地的震荡原因。但若想再进一步，却被一股柔弱而坚韧的力量所阻止。

    泰一瞬间明白了巫的本质。恭敬于神，但却保持着独立的自我。这是一个修行者。

    出于对在这个世界遇到第一个修行者的惊喜，泰一分出一点神念，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入她发箍中央额头位置的玉石之中。这代表着山神的眷属，没什么大用，但却可以让她们在尹山阴面畅通无阻。并将他们引到部落的驻地。

    人类的发展离不开交流，不管怎么说，华胥氏的力量在这个巫女的身上已经展现了一二。与之交流，对部落大有好处。

    至于华胥氏是否会有恶意，泰一并不为此担心。

    一来，在尹山山阴，他有足够的力量来面对一切危险；二来，这个世界还处于很原始的阶段，人与人之间并不会轻易发生战斗，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更重要的生存；最后，华胥氏氏族所在的空桑山，在遥远的六千六百里之外。

    虽然巫凭借着种种手段可以远隔数千里具体探查到这里的情况，更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派遣人穿过广袤大地来到这里。但只要脑袋正常，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收回神念，泰一默默感叹着。真是广阔的天地啊。

    按照巫女传递的信息，空桑山与尹山是一个山系的头尾。而这样的山脉，还有四个之多。但这也只是这个世界东方。在这之外，还有着更广袤的天地。

    面对这样广阔的天地，哪怕整个尹山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边角而已。更何况只是掌握了尹山山阴的自己呢。

    收拾起凝聚出完整权柄的懈怠情绪，泰一目光中闪烁着抖擞的精神。

    凝聚权柄，成就神灵之身，基本上泰一已经拥有对凡人而言与永生并无差别的三千岁寿命。但这并不代表着自此可以安枕无忧了。

    就像是凡人的极限寿命是一百五十之多，但大部分人只能活到八九十岁。若是遇到战乱，甚至十几岁死去也不稀奇。

    更何况，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抱着放弃一切的决然，难道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是为了这三千岁的寿命？

    泰一的目标，是那亘古不休的伟大存在。

    当因为月晕带来的消息而自我反省懈怠之时，月晕一行三人却在泰一神念的指引之下来到了部落的驻地。

    迎接他们是小孩子们的示警声，这群在雨水中嬉戏的小孩第一时间发现了陌生人。生存在山林之中的他们，有着超乎地球人想象的警惕。

    看着一边叫着，一边向洞xue之中奔跑。月晕并没有动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

    曾经游历过很多地方的她，对于这种警惕并不陌生。既然神灵指引她到这儿，自然有着原因。现在她只要等待就好了。

    而旁边的两个女子，表情则是略显傲慢。就像是大城市人对外乡人的那种傲慢。

    走出来的是火工，三个男子都出去狩猎了。现在只有他能站出来。

    不过当他看到月晕身上的羽衣时，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是华胥氏的巫？”

    火工略带怀疑的问道。

    “你认识过我们华胥氏的巫？”

    月晕左边的一个女子好奇的询问道。

    空桑山脉，以空桑山为首。一路向南，尹山为尾，总计六千多里。但却有近一半的地方为荒兽所毁，荒芜一片。为了恢复荒芜的土地，华胥氏巫女牵制了太多的力量，很少有巫向这边走。若非这次尹山地脉震动，疑似荒兽诞生，她们也不会到这里来。

    “我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来这儿寻找玉石的华胥氏的巫。”

    火工笑了笑，说道。

    “外面下着雨，还请进来说吧。”

    对于曾经遇到过华胥氏巫女的火工，三人也有点亲切的感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迈步走了进去。

    不过洞内的空气让她们明显有些不适，下意识的遮掩住鼻子。

    华胥氏拜月而喜水，性好洁。部落虽然在张世平那儿学会一些卫生常识，因为将他视作山神，也下意识的模仿着张世平的生活习惯。比起以往，洞xue内自然是干净许多，但显然还是达不到这三名华胥氏巫女的要求。

    巫女们下意识的皱着眉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洞内的情况。

    扫过一圈后，她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那些陶器之上。

    华胥氏生活的空桑山三面合围，内中终年草木繁盛，一直以来女尊男卑，采集为生。她们倒也不是没见过盆罐之类的东西，但那些都是石质或玉质的。制作起来相当的麻烦，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的。

    见三人将目光落到陶器上，火工自豪的向她们说道，这是山神传授给他们的宝贝。

    听到山神二字，月晕眼光一亮，连忙细细询问。

    火工虽然算得上聪明，但从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经历，自然不会有保密的意识。

    他向三人诉说着曾经部落的困境，以及张世平出现之后的种种经历。丝毫不落的讲述给了三人。

    听到尹山群兽嘶鸣，及虎xue突然的隐匿。月晕算了算时间，正是氏族里探查到地脉异动的时间。

    大概找到原因的月晕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寻问着可不可以从火工这获得一些陶器。火工非常大方的送给她们三人一人一个自己烧制的陶器。

    因为没有神力作弊，他烧制的陶器因为密封不够严密，表层泛着红色，质地也要疏松一些。不过三个女巫似乎对红色别有偏爱，显得很是欢喜。

    辞别火工之后，三人向着虎xue的方向走去。

    来到迷阵之前，月晕额间玉石里的神念再次指引着她们走了进去。

    一个面色温和的男子，早已在那儿准备好食物，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