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冲锋号响
日军的大炮响了，野岗真一就发动了第三次进击冲锋。一拨鬼子被打下来，一拨鬼子又冲上去。土竹二郎发怒了，呀呀大叫，cao着冲锋枪，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日本兵见主将如此，个个奋勇争先，迅速冲向战壕的边沿。大炮在那儿又炸出了缺口，鬼子瞄着那缺口，亡命地成扁形汹涌而夺。他们想从这个缺口冲进战壕，打烂中抗日军的防线，粉碎中抗日军的包围。但他们遭到了战壕里的顽强抵抗。战壕里的手榴弹蝗虫般地飞出来，鬼子被炸倒无数。这是黄团长总结了薜连长的经验，用手榴弹对付密集来犯之敌。这办法非常有效，比步枪威力大得多快得多猛得多，倾刻间就可以瓦解敌军的冲锋。但日军都是拼命之徒，虽死伤严重但攻势不退。有两个日本兵从山上退下来，当即被土竹二郎枪毙。又有二发炮弹落在战壕里，炸断了中抗日军的一段防线。土竹二郎大喊：“冲啊，冲啊，我们有大炮开路，冲啊！”日本兵的士气大振，漫山遍野地冲上来。但日军的大炮响了二发就再也不响了，日军的大炮被刘大虎和刘小豹炸掉了。 山上的抗日军也不是吃素的，被炸开的那一段迅速就有人补上来，密集的火力把日本兵全部压制住，日本兵倒在地上不敢起来。他们在等待大炮再显威力，但大炮再没有发出威力来。倒是抗日军的手榴弹发了威，你伏在地上也能炸得死你。土竹二郎站起来呼喊冲锋，却被抗日军的冲锋枪打死了。柳营长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已经安排了好些冲锋枪在紧要之处。日本兵见主将被炸死了，又没了大炮的支持，有些就试着偷偷撤退。一退则有传染，许多人跟着后退。许多人后退，就导致全部后退。溃不成军是什么样子，就是这个样子。山上的日本兵没命地往回跑，有好些倒摔死在尖石上。柳营长发现日本兵退了，命令中国兵站起来往日本兵屁股上打，往死里打。日本兵被打死的多，逃回去的少。 日军的这次进攻又以失败而告终。 野岗真一看着逃回的士兵，气呼呼的无可奈何。他在指挥部里摸着指挥刀的刀柄来回奔窜。偌大的一张星星点点的军用地图摊在石墙下的石墩上，野岗真一走过去看一次走回来看一次，他看得清楚但看不明白。地图上标明的只有南云山北云山，但没有山的陡峭，山的深奥，山的阴险。他想不通，就是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两座山，为什么就让他过不去，让他在这里被动挨打挨子弹，让他在这里损兵折将毁车毁炮毁骡马，让他在这里受堵受气憋得就像竹筒里的乌龟王八蛋？ 望着那南云山北云山，野岗真一恨极了，恨得牙痒痒手拳拳心颤颤，他恨不得抽刀断石，斩断这南云山北云山。此刻，一条小花蛇从石缝里溜出来，沿着石墙斜壁攀爬。野岗真一眼看见，怒火心中烧，恶向胆边生，他抽出指挥刀就砍了下去，小花蛇顿成两截，黑血溅到了野岗真一的鼻子上。野岗真一把气撒到小花蛇身上去了。可怜的小花蛇不知为什么就丧了命。野岗真一抹去鼻子上的鲜血，手上却沾满了鲜血。他把手在地图上擦擦，地图上出现了一抹黑色。野岗真一擦擦地图，地图却越擦越黑。野岗真一放开地图，走到石墙边的石墩上坐下，他要静静自己。小花蛇在地上身首异处犹未死，头尾蠕动沿途血迹。野岗真一用脚踢开小花蛇，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他要冷静下来想对策，想未来的仗怎么打，想怎样来解这被动挨打的局面，怎样来消灭中国兵？太阳已经西斜近西山，今天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个多钟头就要黑了。野岗真一有许多事情要做。 野岗真一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东川正匈发电报，报告战况。 电报发出去了，野岗真一开始做第二件事，他要知道自己的部队实情。富马次雄进来报告，大炮完全被炸掉，再没有炮火了。汽车中队长英吉天元进来报告，汽车大部分被打坏打瘪或被打破油箱起火损失严重。饮水都成问题了，有士兵去河边打水，都被对面树林里的排子枪打死了。从早餐到现在，士兵们还饿着肚子。有许多指挥官被打死，有许多士兵成了散沙。没有工事没有掩体，士兵们都在中国兵的枪口之下，稍一动弹，就可能被山上的中国兵开枪打死。伤员也不小了，他们在流血，但却无法包扎无法救治，有许多因流血太多而死去了。情况非常不妙，野岗真一的部队已经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了。野岗真一本来还打算今天再作一次冲锋，但现在他不得不放弃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的兵就像靶子，任凭中国兵瞄准放枪。看看西天的太阳，野岗真一恨不得天快黑，天黑下来了，黑灯瞎火，中国兵的枪口就盯不住他的兵了，他的兵就可以爬起来吃饭喝水了。在夜间，他可以重新部署他的兵力，组织他的火力，以利明晨一举击溃中国兵。 东川正匈的回电到了。回电让野岗真一十分振奋。回电上说，他已命小桥泽二联队从燕西县包围过来，命河本英六联队从燕南县包围过来，命驴田大佐大队从双祁县包围过来，命奈古泥屋中佐率三个中队从燕永县包围过来，还有龟松一夫大佐率皇牌特战队从北云山闪电而来，还有左藤拓劳夫大佐率骑兵大队从南云山风疾而来，各路大军先后在今夜、明晨、明天可到达大云山战场，铁臂合围消灭中抗日军。 野岗真一笑了，这是他今天的第一次笑容。他笑眼看着电文，好像看见了有千万日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合围这南云山北云山，胜利就即将属于他了。野岗真一望着山上的中国阵地，那里不时有枪声传来，子弹打在日本兵的阵地上，有一枪就有可能有一个日本兵丧命。野岗真一恨恨地说：“******，今日让你猖狂，明日，明日我要杀你个溃不成军！” 黄团长不会让野岗真一有明日。打败了日军的第三次冲锋以后，黄团长就着手部署向日军发动进攻消灭日本兵。伏击战已经打了半天了，日军的伤亡巨大，山谷里到处都是鬼子的尸体，山坡下也堆满了日本兵的躯体。活着的日本兵也是疲惫不堪，躲在简陋的掩体里形成不了战斗力。黄团长用望远镜扫视着山谷，日军阵地上偃旗息鼓，没有兵员的调动没有冲锋的组织，这预示着日军今天不打算再战了。精明的指挥官多善于换位思考，假如黄团长处于野岗真一的位置，黄团长说，我也不会再战的，在这光天化日的目击之下，在这易守难攻的对垒之中，再战，那无疑就是叫士兵去送死。如要再战，我也要等到夜里，黄团长想。夜战，通常是易攻难守，以己之精锐，突敌一缺口，乘乱而攻之，那是势如破竹。白天的几次失利也历历在目，有好几次日军就差不多要突破自己的阵地，使自己功亏一簧，好在事先作了预案，才免遭兵败如山倒的大祸。黄团长想起那几次日军突进战壕的情景还心有余悸，日军的骁勇拼战也令他钦佩而担心。他担心在晚上日军如突进战壕，那情形和白天就不会一样，日军就可能占领一段战壕作为阵地进攻抗日军，而抗日军在夜间分不清是敌是友也不好反击，那抗日军的战壕就有可能迅速地丢失，抗日军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抗日军就有可能被山上和山下的日军双击而被消灭。 黄团长想到这就下了决心，必须在天黑以前吹响冲锋号，尽可能地在白天把日军消灭。要想完全把日军消灭，黄团长还没有这个把握，退之是能不能打打这最后一仗，黄团长也心存疑虑。经过这半天的战斗，自己的部队也有不少的伤亡，尤其是日军飞机和炮火的轰炸，给部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战士们已在山上伏了一天一夜了，又战斗了半天，已经很累很疲乏了，这也是影响战斗获胜的一个重在因素。黄团长要决定吹响冲锋号，这些因素他不能不全盘考虑。 黄团长看看天，白天的时间已经有限了。太阳离西山只有一杆子多高了，淡红的圆球已变得越来越红。夏高气爽，万里无云，洁净的西天只有一轮洁净的太阳，很是好景。但是黄团长无心来欣赏这万天一色，艳阳独照的景致，他要面对的是下达以血rou之躯来对抗虎狼之师的命令。黄团长多么希望太阳不要下山，这样他的士兵就可以利用有利地形多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只有将日军的有生力量大部分歼灭，白刃战才有胜算的把握。日本兵白刃战的厉害，黄团长早就领教过。那是在松沪战争中，他的营以三敌一和日军展开白刃战，结果虽然胜利了，但他的营也不足一个排了，当然还有一个排的伤兵。现在也要展开白刃战，他的团将冲下山去，没有了有利的地形，和日军在平地里面对面地较量，他有胜算的把握吗？黄团长在思索着。 副官林亲良急匆匆地从山洞里走出来，递给黄团长一份电报。这是杜司令发来的电报。黄团长有个习惯，就是凡电报都自己看，不由副官念，这是因为自己亲眼所见心里踏实。电文很简短，共四条加一项命令。第一条，日军四路大军已向大云合围。第二条，日军骑兵大队已从南云山风疾而来，夜间可到。第三条，日军皇牌特战队已进北云山，明晨即至。第四条，牛角刀土匪已投日****后路。命令是：命你部在天黑前务必撤退。黄团长看了电报，眉头一皱，他感到战事严重了。日军大举向大云山进发，目的就是冲他这支军队而来的。日军的四路大军已经把大云山包围了，目的就是要消灭他这支军队。日军的部队向来神速，说到就到，猝不及防。尤其是日军的骑兵队，几乎快如闪电，一色的冲锋枪装备，冲锋陷阵勇不可挡，追击堵截势如破竹。还有皇牌特战队，据说是神鬼莫测神勇无比神山无阻神水无隔袭敌要害捣敌后方无不成功。这两支日军对自己的威胁迫在眉睫了。杜司令命令自己立即撤退是对的，自己如不立即撤退，就跑不出日军的包围圈，就会被日军吃掉，不撤退将危在旦夕。但是撤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现在野岗真一和你只有咫尺之距，你一撤退，他不把你的屁股打个稀巴烂？屁股被打烂了，你不溃不成军？野岗真一何等之狠毒，你一溃不成军，他不把你消灭殆尽？黄团长现在有点左右为难了。再说，不消灭这里的鬼子也不甘心啊！ 这时，柳营长来到黄团长的指挥部汇报战况。黄团长问柳营长：“部队的战斗力如何？”柳营长答：“有些伤亡，损失不大。”黄团长又问：“战士们的情绪怎样？”柳营长答：“情绪高昂，义奋填膺。”黄团长一拍手掌，说：“好，打！”柳营长耳里听得很明白，就这两个字，好，打，但他心里不明白，好什么，打什么？他眼里带着迷惘望着黄团长。黄团长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已四面受敌，被日军重重包围，杜长官命令我们立即撤退。”柳营长说：“这个时侯，我们怎么能撤退呢，再说，一撤退，不是被动挨打吗？”黄团长说：“所以，我才说，打。”接着说：“我们要在撤退之前，打一场硬仗，消灭这里的鬼子。”柳营长立即说：“好，我听你的。”黄团长说：“这一仗，是一场rou博战，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有主动出击了，只有向敌人发起冲锋了，一旦冲锋，我们的优势就没有了，拼剌刀倒成了我军的劣势，以劣对优，你有把握吗？” 柳营长迟疑了一下，说：“我没有把握。”黄团长说：“我也没有把握，我们也有可能全团覆灭。”柳营长说：“撤有把握吗，我们和鬼子这么近，鬼子一追，我们不全团覆灭吗？”黄团长说：“这正是我说打的原因。”柳营长说：“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军现在就在死地了，我们只有打了，但我们可以变劣势为优势。”黄团长急着问：“如何变？”柳营长说：“我们可以让战士们先吃饱，敌饿我饱，有利我们。”黄团长又问：“然后呢？”柳营长说：“然后我们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压住敌兵不能还击，我军乘机冲下山去。”黄团长说：“冲到了山下才是最重要的环节，怎么消灭敌人呢？”柳营长说：“我们可以用冲锋枪开路，手榴弹跟进，用大刀和敌rou搏，不成功，便成仁。”黄团长一拍大腿说：“好，你我见解略同，不过我补充一句，我们只要成功，不要成仁。”柳营长知道黄团长爱兵如兄，不过他实话实说：“战争是残酷的，只怕依不得你我了。”黄团长也现出了一丝伤感。现在，这对上下级在这里对话，等一下，还不知道谁有没有机会活命呢？ 冲锋在半小时后进行，时间定在五点整。黄团长对柳营长说：“你先回去作准备，叫战士们多吃点干粮喝足水，检查枪枝弹药轻装上阵，但要带足手榴弹。”柳营长答应一声就走了。黄团长立即叫林亲良拨通了各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向各营级指挥官下达了作战的布置和命令。这一切布置完以后，黄团长坐到石桌旁的石凳上。大战之前，他要稍微静一静，理理战斗的程序，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战场这时也特别地静，几千人的战场静得好像只有几个人一样。有几只鸟又飞回来了，在南云山和北云山之间穿飞。偶尔有鸟儿的啁呜，特别地婉转特别地入耳。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黄团长听得到胸口的怀表声。副官们有些在跟下面通话，有些在整理文件，大战伊始，这里将不再有用，全军非死即离。黄团长命令所有人员都要参加战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炮兵的炮弹早打完了，也要找条牺牲了的战士的带剌刀的枪参加战斗。连通讯兵和炊事兵都要参加战斗。黄团长自己也要亲赴战场，他曾是武林高手，一把砍刀使得出神入化，两把盒子枪百发百中。此刻，大砍刀就挂在山洞的石壁上，刀身锃锃发亮刀锋闪闪发光。黄团长站起来走到石壁，拿下砍刀插到背上。李云松副官过来阻止他，说：“团长，你的责任是指挥。”黄团长说：“这是最后的战斗，冲锋号一响，就不要指挥了，我和你都是普通一兵，都要向前杀敌。”李副官深知黄团长的脾气，没有再阻止他，只叫过警卫排长骆正风来，说：“战场上，多多照应团长。”黄团长说：“战场上，谁也不要管谁，只顾奋勇杀敌。”骆正风也是一色的装束，一把大砍刀，两把盒子枪，只是多挂了两颗手榴弹。黄团长估计时间快到，掏出怀表来看，还有八分钟。黄团长说：“大家作好战斗准备。”就大步走出石洞。 山外的斜阳照在山洞的石壁上，明亮而光洁。黄团长弯腰走出石洞，来到一个石笋旁，举起望远镜观看敌阵。日军阵地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日军见抗日军放松了射击胆大了些，头伸得高些有的甚至半直起了腰来舒展身体。这一情形让黄团长很高兴，日军的麻痹轻敌会让抗日军的机枪有更大的杀伤力。黄团长一高兴就忘了更好地掩护自己，他的身体就超出了石笋的边沿，一抹长影投射到背后的石壁。嗒嗒嗒嗒，一叠子弹从山谷里打过来，正击中黄团长的影身。骆正风一把把黄团长拉进石笋，数颗子弹随后而到，打得石笋的边沿碎石碎滴。黄团长说：“日军并没有麻痹，大家注意隐蔽。”但他自己却没有隐蔽，拿着望远镜观察日军的指挥部。日军的指挥部上空多了一面膏药旗，指挥部的石林里时常有日本兵出入，那应当是调兵遣将的信使。黄团长望着那些信使，说：“野岗真一，你有诡计就趁早使出来吧，否则，你就没有机会了。”恰这里，野岗真一使出了一条诡计，从石林里缓缓地伸出一面长旗，旗上大书：“今日休战，明晨，杀你个溃不成军！” 这是野岗真一的精神之战。野岗真一要用这面旗来鼓己士气，挫敌锐气。 黄团长一见这面旗就增了斗志。他对着山下恨恨地说：“野岗真一，你想得太美好了，明晨，你还有明晨吗，现在，现在我就要杀你个片甲不留！”此时正是五时。黄团长一转身，斩钉截铁地命令号兵：“吹冲锋号！” “哒哒嘀，哒哒嘀！”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云霄！ 随着冲锋号声，噼噼啪啪，啪啪噼噼，如雨的子弹射向敌阵！ 伴着如雨的子弹，战士们纷纷跳出战壕，如狼一样地冲下山去！ 冲锋枪在前边开路，逢坎过坎，逢沟越沟，不见子弹，只见火苗，喷射不尽！ 手榴弹队紧随其后，战士们只有大刀没有长枪，每人腰挂十二颗手榴弹，暴风骤雨般地投向敌人的密集处！ 紧跟着就是长枪队，他们的子弹倒没有派上多少用场，直接就到了敌阵把剌刀插入日本兵的胸膛！ 冲锋号响，日本兵还来不及反映就丧了命。没丧命的也被密集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等到他们抬得起头的时侯，冲锋枪的火苗又杀得他们傻了眼。等到他们不傻眼的时侯，成堆的手榴弹又在他们中间开了花。接着中国兵就冲到跟前了，一把把夺命大刀狼飞豹舞，如砍瓜切菜直取鬼子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