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剑崖谷（3）

    “你是谁？”

    看到他能说话了，女子嫣然一笑。她这一笑，真是美如梦境！

    “我是苏婉。”

    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你从哪来？为什么要救我？”

    苏婉的嘴角微翘，脸上似乎飘起了微微的一片红晕，“我从天上来。”

    这句话虽然像是个玩笑，秦前却完全相信这是真的。人间不可能有这么美貌的女子。

    “为什么来？”

    “来找你。”苏婉的笑容让他全身的伤痛就融化得要忘记了。

    “找我？”

    “你我有一份姻缘未了。”她的笑容就像一个虚幻的谜语。

    这真是可笑，天下掉下个仙女，还说和自己有姻缘。这真是神话故事。这些故事一般都是说某某前世曾经做过某件好事，导致别人欠下了他的情债。然后这辈子来还了。但前世的记忆早就烟消云散，

    “姻缘？”他哑然失效，“我只是个身背巨债的穷鬼，姻缘有什么用？还有钱娶老婆吗？”

    苏婉靠近了他的脸，现在他们之间只有几寸的距离，秦前都感受到了她吐气如兰的呼吸。她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边轻轻一点，小心地嘘了一声，说：“你有大富之命。天机不可泄漏哦。”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秦前立刻收起三十多年前回忆的思绪回到了现实。虽说大富之命或许即将终结，他却依然是这家在大云数一数二的大银号的幕后主人。控制着整个大云近乎五分之一的金钱的流动。

    “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老霍，他最忠实的老仆。老霍低下头，在他耳边耳语了一句：“今天送来的钱箱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夹着这个东西。”

    然后递过来一样东西。

    “好，你出去吧。”

    老霍出去了。秦钱在灯光边将手掌展开。那是一个琉璃佩，雕琢的内容是一团祥云。但这根本就不像是雕琢的，没有一丝雕刀的痕迹。宛如自然生成。材质不是通常的玉，而是一种琉璃。即便是在昏暗的油灯的灯光下，也发射出五彩的光芒。这根本就不是中土的东西。在中土，从来没有人把琉璃当作自己的佩饰。除了苏婉之外。

    “果然，五年，她果然找来了。”

    但是她还没有来。来的是新聘的总镖师，血谷道的薛重。其实秦钱是有一点失望的。在他的一直的观念中，霜雪剑穆深年少有为，是个值得培养的苗子。不知道为何会输。

    薛万钧道行固然可以，就是年事已高，并不合适。至于他儿子薛重，才几斤几两，根本够不上总镖师的位子。但大秦古泉以信立于天下。他们已发出去的告示，是绝不会反悔的。谁胜了这场比武，谁就是大秦古泉的总镖师。

    当然他不知道来的并不是薛重，而是关雎。

    十二月十八。关雎已经在这个神秘的谷中住了三夜了。

    大雪满天的年终里，群山之中只有剑崖依然是黑色的。虽然就在百马城外几十里，这里却是群山阻隔，杳无人烟的荒蛮之地。寻常的百马城的百姓绝不会踏足。

    据说剑崖是只能看见，却永远也走不到的。这是天地空间上的一个错位。剑崖本来属于天界，却从天上落到了人界。它虽然“落”了下来，这一块空间却依然是属于天界的。凡人绝不可能到达。所以凡人就算走到了剑崖跟前，也绝无法踏足剑崖一步。他们总是会在山下莫名其妙地迷失。这个传说的真假难以确证。因为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烟。就算有人在这里迷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叶菱知道这其中的端倪。指魂针已经不再指向地下了。现在它指向一个明确的地点。只不过要进入那里，需要一些准备，合适的时机。

    这是一片剑崖脚下的谷地。古通河穿过深深的地xue，又从巨石们的缝隙中涌了出来。然后在剑崖下划出一道剑伤一般的深谷，再就头也不回地往东南的低地直奔而去了。这个地方群山环抱，四周都是被皑皑白雪压低的密林。不仅如此，四周的空间，有时会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波动。雪后晴朗的时候抬头望天，她有时能看到一只高高飞翔的鹰，明明飞到了剑崖附近，却忽然一下消失了。其实它并没有消失，只是出现在远处的一个地方。它就这么“穿过”了这么一大片地方。就好像这一带对它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空结混天阵是玄天无极的得意之作。空遁术可以将本来四平八直的空间扭曲，让这一大片空间完全扭出原来的世界之外。这是阴阳宗的绝学之一。就是万道之宗灵源宗，也没有这样的法术。

    大秦古泉的总号银库，这世上没有多少比这要紧的地方了。而且主人又那么有钱，请阴阳宗的修士们布下空结混天阵的确是万元一失的做法。这样外面纵有千军万马也杀不进来。而且里面就算有家贼，也一个都跑不出去。

    下雪的时候，大雪还可以从天顶飘下来。古通河的水，也顺着那条暗流有进有出。可见这个空结混天阵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只不过它的空间结构非常奇特。就像一个迷宫。

    “你要找的那东西，真的在这里？”关雎问。

    “就在这里。”叶菱在这里并不只感觉到那个笼罩四野的空结混天阵。还有两股强大无比的灵气，也如幽灵一般地在这地底盘桓。却又说不清具体身在何处。似乎不但饕餮兽，还有另一只上古灵兽的精魄也困在这阵中。

    这一定又是他设计的一个机关。叶菱总是觉得她的命运就这样被人设计着，是一个复杂的牢笼。她虽然左冲右突，但始终都杀不出去。想到这里，她再次怒从心起，不由得恶向胆边生。

    干脆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打残，一个一个逼问饕餮兽的下落。扒皮抽筋，知道的总归会说，不知道的一个一个杀掉，天地一片清静！

    这股无明业火就这样在识海中升腾了起来。一股热浪直袭天灵盖。叶菱霍然惊觉，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起灵源宗“月引潮汐诀”。

    在东胜神洲的四周，茫茫的大海上，海水受到月亮的牵引，便成了潮汐。在她心中的识海，恶念翻腾的时候，业力横生，就成了业海。这业海险恶无穷，将众生直引地狱的深渊。但若人心中自有明月，就能如明月牵引海水一半，在业海中形成潮汐。朝起夕落，释放掉狂暴的恶浪，平复成规律的海流。虽然无法消除恶业，却可以避免堕入深渊。

    但“月引潮汐诀”的力量却不止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修道之人已经意识到了识海中业力的力量。以明月引潮之力，催动天地万物，并非只是一个传说。

    刚刚还在河边的小亭中闲坐聊天的叶菱，忽然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她说过这个叫“入定”。入定的人脱离了现世，在自己的识海中继续修炼。但现实中的rou身还保持着足够的警觉。随时准备着对危险的接近给予致命的反击。叶菱时不时就会入定，时间长短也不确定。这种时候关雎绝不敢去弄醒她，只能过一段时间等她自己出定。

    原本水流潺潺的一条河，现在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雪中一条深色透明的琉璃带子。奇怪的是雪永远覆盖不了冰面。河流虽然冻结，却依然是裸露的。落在上面的雪花，都和河面上的坚冰融为一体了。

    冻结的河流，往前形成了一片冻结的填塞湖，这湖叫天眼湖。远远望去，就像山谷里镶嵌的一颗眼睛。大雪掩蔽了所有的植被，还有沿着这些陡峭的掩蔽修起来连城一片一片的木质房屋。这些房子就像直接用柴火棍儿拼成的一样，紧紧地“钉”在岩壁上。看上去朴实无华，其实用的木料都是上等的落叶松。踩上去吱吱作响，散发着松木的味道。再里边是岩石中挖出的深洞，也有可能就是天然水蚀的岩洞。没有人知道里边有多深。但这里生活着的这些绿衣伙计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一箱一箱的金子，从河底捞出来，然后送到这些岩洞里。日复一日，只进不出。整个山谷，就像一头饕餮一般的吞金巨兽一样。

    这一带因为天眼湖的存在，水流变缓了。地下激流送来的钱箱就堆积在冰下。他们在冰上打通一个大洞，将冰下的箱子捞出来。里边堆积得整整齐齐得都是拳头大小的金球。大秦古泉的总号银库并不收银或者铜钱，只收黄金。一切钱财都必须兑换成黄金才能运来此处。而且不用金锭，只铸成这种浑圆的金球，然后装箱。每一箱、每一个都刻着独一无二的编号。有专人一遍一遍地清点、入库。大家各自分工，有条不紊。

    看着伙计们忙碌，关雎却一点都不用帮忙。他现在是大秦古泉的总镖师。总镖师既不用干任何活，也不像一般的镖师一样要值班签到。总镖师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担任，只要人呆在这里，不管吃饭、睡觉还是闲逛，都是最巨大的震慑。任何人都管不着他，同时他也不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