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乱闹
众人微愣,齐齐打量着我。 宋十八装腔作势的上前一步:“怕了没,信不信她……” 一个大汉叫道:“难怪是黄金!原来是田初九!哥几个可以扬名立万了!” 轮到我和宋十八傻了眼,我不解:“你们不怕我?” “原来田初九就长这样,我还以为多丑。” “你蠢啊,她要真长得丑,哪还有男人愿意跟她颠.鸾倒.凤,她上哪儿集阳去?” 我大怒:“闭上你的臭嘴!” 宋十八面目森寒:“你们几个真的不怕死么!当心你们裤裆里的那玩意儿没了!” “哈哈哈!”一个男人仰头大笑,“这田初九在鸿儒石台上不照样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吗!” 我气坏了,看向宋十八。 她皱眉低骂了一句:“我怎么忘了。” “忘了什么?”我问。 又一个男人叫道:“怪不得要我们不要伤她毫毛,看来有人是想活捉她得个名声,我看不如我们直接拿了她的人头,三百两黄金没了就没了,成名后还怕没钱?” “这主意好!有钱了咱开个赌馆茶坊,一定有很多生意!” 我真是气得要炸:“你做梦!不怕死的上来试……” 宋十八一把拽住我往后跑,边跑边骂:“还试什么,这些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钱比命重要。” 我被拽的身形不稳,叫道:“你不也是个女土匪。” “老子还不是为了保你,你要不在,我今天在这被砍成碎块都不眨眼!” “站住!” 男人们很快追来,紧咬不舍。 宋十八叫道:“你不是个巫师吗,倒是弄些个阵法出来整死他们啊!” 我跟的狼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不懂,这里都是青石板地,连块石头都没有。” 跑过一个拐角,她伸手朝斜靠在前方的一捆丈余竹竿:“快!” 冲上前去一刀砍断麻绳,我和她一起奋力往后推去。倒得哗啦啦作响。 跑没几步,见到一堆木柴,我们冲上去,像扔炮仗一样扔得他们难以靠近。 再没几步。是一筐煤球。 又没几步,是一桶泔水。 …… 平日里穿街过巷从未注意过的平凡之物,如今皆成了我们的武器。我们像是寻宝一般,到处都能发现惊喜,顿时。整条长巷被我们弄得鸡飞狗跳,沿街住户纷纷推窗大骂,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从天而降,砸苦了跟在我们身后的男人。 绕了许久,终于跑出巷口,是辞城出名的弦歌长街。 宋十八后背伤势太重,一路疾跑又扯了伤口,鲜血流了一背,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我辛苦扶着她。推开人群:“让开!让开!” 身后那些男人狼狈的冲出来,在人山人海的繁华夜街上也不见丝毫收敛:“站住!” 宋十八撑不下去了:“你先跑,他们不敢杀我的,快跑!” 我死拉着不松手,边跑边四下张望,牙一咬,路旁摊铺的小吃甜点登时朝那群大汉砸去,不少路人被殃及。我再看向另一边,两锅糖炒栗子砰的飞起,噼里啪啦如似落雨。 无数人尖叫大骂。夜市立时一片混乱。 宋十八唏嘘:“你可威风,这些摊贩起早摸黑那么辛苦,你良心能安么?” 我边张望边道:“真是新鲜,一个女土匪跟我提良心。” 我心中怎能没有愧疚。但宋十八虽然是杀人无数,专干烧伤掠夺的女土匪,可她这身伤是因我而受,我不能置之不理。就算要送她去刑场问斩,我也要等她伤好了以后才答应。 如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找师父和杨修夷了。再借点银子来这里赔偿道歉,是骂是罚我都认了。 我扶着宋十八艰难的在混乱中穿行,宋十八忽的大喊:“王悦之!” 我抬起头:“你在喊谁?” “王悦之!”宋十八吃力的大叫,“快来救老子!”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远远回头,一身王公子弟的衣着打扮。 宋十八挥手:“你他娘的瞎了眼了!老子在这!” 男子一顿,终于看到了我们,忙拨开人群过来,宋十八指向身后,叫道:“赵老三的人在我身后,砍了他们!” 男子望去一眼,侧头吩咐,他身后的几个手下都跑了上去。 男子走近,我不由愣住,竟是我和卫真在欢宾客栈打过一架的那个男子。 他扶住宋十八:“怎么伤成了这样?赵老三干的?” “先不废话,快带老子去疗伤!”宋十八回身拽住我,“一起来!” 在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宋十八终于扛不住了,昏趴在床上。 我脱掉她的外衫,王悦之熟练的处理她的伤口,问我:“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没说话,他抬头朝我看来。 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不吭一声。 他双眉微皱:“你是宋二当家的丫鬟?” 这时,一个侍从进来:“公子,孙神医来了。” 王悦之起身:“快请她进来。” 没多久,一个绿衣美人进屋,身上带着股淡淡药香,身旁跟着一个清秀姑娘。 我几乎下意识就道:“是你们。” 王悦之道:“你认识?” 我摇了下头,擦过她们的身子,朝门外走去。 听到身后那清秀姑娘的声音:“真是个怪人。” 绿衣美人的面貌我一时没有认出,但这清秀姑娘却不难认,她在小桐驿站时曾被杨修夷砸过一个茶杯,因为她说她拿臭鸡蛋砸我。 我廊道旁的一个窗口停下,高处的夜风迎面而来,冰凉凉的,将我凌乱发臭的头发往后带去。 底下是万家灯火,辞城的夜景远胜宣城,那些夜街如纵横交错的火河,在这繁华的城池中静静流淌。 肩上被猛拍了下。我回过头去,那清秀姑娘嘿嘿道:“你就是那个翠花?” 我看了她一眼,望回窗外。 她在我身旁趴下:“你这家伙,真是祖坟冒了仙光。如今名气可大咯。” 我道:“你烦不烦。” “叫我小游吧。”她望着窗外,闲闲道,“真没想到,那悬赏告示上把你和宋十八的名字给写反了,你现在可真是声名大噪。要知道这八百年来。天下悬赏金额超过一百两黄金的还不到十人呢,你就是其中一个,如何,威风么?” “八百年?”我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她面露得意:“自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 “我师父来头可不小。” 我想起杨修夷曾提过的,点头:“确实不小。” 她挑眉:“你知道?” “风华老道,我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我连他的胡子都剪过。 师父每次去秉州玩,都会跑去找他喝酒,在师父这么多的友人里面。他是最跟师父臭味相投的。 比如师父年轻时在一本古书上看到“风月琼楼玉尊容”七字觉得挺仙气,所以自那之后便自称玉尊仙人。而风华老头,他老爱嘀咕“风华无双,乘月舞云”,所以自称“风华圣人”。 两个都是吃饱了撑的。
提到这,我有些好奇:“风华老头怎么知道八百年来的悬赏金额?” 她望着街道,随口道:“他查的呗。” “他查这个做什么?” “有人让他查吧,否则我和我师姐师兄也不会来这到处逛了。” “查八百年?” “是啊。”她撇嘴,“我师父那书房满满两大箱子全是悬赏告示,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我纳罕:“怎么都没听他提过。” “咦?”她朝我望来。“你还见过我师父?” 我看了她一眼,摇头:“没有。” “小游!”一个男人在身后叫道。 她回过头去,一笑:“师兄!”再对我道,“行了。我得走了,你放心,那三百两黄金我是不稀罕的。不过你还是小心点,看你瘦瘦巴巴,手不能提的,受这无妄之灾被人追杀真是可怜的要死。” 我点了下头。道:“多谢。” 后几日,我一直在房内照顾宋十八,她好得很快,第二日就醒了,醒来那张嘴巴便没停下来过,不是一堆吃的,就是一堆话。跟我聊了许多,都是她威风凛凛的往事,抢了多少财,劫了多少道。聊着聊着提到被追杀的事,她说风就是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连吼着要去砍了那天繁酒庄的赵老三,被我死死拉着。 王悦之没出现几次,出手却很豪爽,宋十八一身土匪做派,也不客气,要的全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光是头三日,我们仅吃饭就花了五十多两,更别提上好的补品和衣裳。 我问宋十八王悦之的来历,她翘着条腿,剔着牙缝,懒懒道:“他有个逸扇公子的外号,在湛明堂六将里排行老三,以前我救过他和他兄弟,那之后就成了朋友,他要来辞城一般都会找我聚一聚。” 我好奇又问了锦龙堡,她冷哼:“最近死了儿子嘛,丧事闹得挺大,要不死老子也会砍了他,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 “你知道姓黄的那商主是花了多少钱打点出来的么?老子也收到了他的礼,要不是我们陷活岭点头,他当得上?结果他坐上去之后就去巴结官府了,为了些米啊盐啊,把我们隔壁那个龙巢帮都给阴了。” 我点头,真觉得这些跟说书先生讲的有的一拼。 期间王悦之曾差人送来消息,说那天繁酒庄换老板了,赵老三卖了酒庄带了几票弟兄跑了。 宋十八一听又火了,大骂着不能白挨这一刀,一定要去砍了他,这次我花了半条命才把她拉住。 熬到第六日,她的伤势稳定了下来,我不想再呆下去了,开始准备要去宣城了。 宋十八得知我要走,反应很激烈,非拉着我说她的弟兄很快就到,一定要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以后路上碰见了好照顾照顾。 其实除了说话粗鲁和脾气暴躁,平时相处下来没觉得宋十八多让人讨厌,但到底是个土匪,我不想与她过从甚密。 我坚决要走,她气道:“你知道多少人想跟我沾上点关系么,不是老子吹牛,这辞城里有一半的商铺都赶着给我送礼,出了辞城,老子想砍谁就砍谁。别说一个风云寨,就是整个陷活岭都是我说了算。你倒好,给你脸你还不要,你会不会做人,难怪当初鸿儒石台他们要拿你开刀。” 我怒道:“他们又不认识我,不过看我一个孤女好欺负罢了!跟我会不会做人有什么关系!” “算了算,”她松开我,“但你要真想走,你得跟我吃顿饭,否则我不放人。” 我抱着包袱,望了眼窗外尚早的天色,思量了半响,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