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一条烛龙
吃完饭,一行人送我到门口,我抱着一盆养的极好的龙堂香兰,挥了挥手:“我走了啊。” 萧睿抱了抱我:“六妹,自己当心点。” 我点头:“你们也要当心,这样的山里面藏着很多妖怪的,最好让陈升帮你们找几个玄家道士。” “嗯,去吧。” 上了陈升为我准备的马车,我点着兰花叶卷把玩,没有掀开车帘去看他们。车夫扬鞭,啪的一下击在马臀上,马车四平八稳的朝前跑去。 在禾城留音长街下车,我谢了车夫,抱着兰花离开。身后没人跟着,这一点陈升比丰叔要聪明得多,派人跟踪巫师绝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把兰花搬到院子里,顺手打理了下其他花草,然后开门上街。 水色映着月光,折射在沿岸黛瓦上,斑斑驳驳,我走远了些,看到几个妇人围在门口纺纱聊天,我走了过去:“大娘,子魁石哪儿有得卖?” 一位妇人笑着指路:“姑娘是新来我们这儿的么?” “嗯,刚来没多久。” “我说没见过呢,姑娘模样怪清秀的。” 我微微一笑:“大娘,我走了。” “去吧。” 子魁石,盈砣花,沧冬竹,于华木,越麟香,酒泉湘露…… 萧睿给我的五十两我一下子就给花个干净,但其实没有买到多少东西,小斜包里最有分量的还是那些装在竹筒里的酒了。 当晚我洗了个暖澡,换了身轻便衣裳,重新往顾闲花庄出发。在后院小门摆了个切灵阵,缩在里面忍着严寒睡觉。 烛司算着三日一会面的时间来找我,凉凉道:“月姑娘好雅兴啊,清州的小日子过得可畅快?” 身子瞬间被极旺的地火包围,但却没觉得一点温暖。身子仍是冷的如同置身冰窖,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我说:“一般般,哪有你地火烤的舒服。” 她摆上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这传说中的蕴罡参果然厉害,把你反噬的这么惨,你连做梦都感觉的到疼,悲剧啊。” 说是悲剧。却分明是幸灾乐祸,我真想打她。 我说:“你找我来就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么?” “我也无聊啊。”她每次都是端端正正的模样,这次也不例外,腰背挺得像根长缨:“我跟那些器灵说了几百年的话了,早闷了。就你身上还能找点乐子,我不找你我找谁?” “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你找到我么?” “有啊。”她一笑,“马上来救我。” 我缩着身子,不想理她,她又道:“哦,对了,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我漫不经心:“哦。” “就是你一直想要跟他做春梦的那个家伙。” 我差点没被口水咽住,哗的抬头。眸子瞪得大大的。 “长得真不赖啊,难怪你春心荡漾,我都有些受不了……” 我忙道:“不准你打他主意!” “凭什么不准?我堂堂龙族跟一个凡人交姌。这是便宜他的好事。” 我怒了:“你闭嘴!再乱说我不救你了!” “好好好,我闭嘴。”也就这件事情上还能压一压她了。 顿了顿,她又开口了:“喂,你就不想问问他在干什么,做了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 问了只会心猿意马,要是没忍住跑去找他怎么办。我当初已经答应丰叔了的。 她点了下头:“那现在呢,你打算偷偷去南山帮你那群大哥二哥什么的?” “你能不能不要读我的心思?” “可以啊。”她又笑。“马上来救我。” 我烦躁的站了起来,她忽的说道:“月牙儿。” “干嘛?” “去南山的时候。南山停留峰你最好去走一走。” 我不解的皱眉,她认真的看着我:“停留峰有上古之气,你去一趟不会后悔的。” 我忙又坐了回来:“上古之气?” 她戏谑的看着我,片刻,轻轻懒懒叹了口气:“也罢也罢,看你一个短命鬼,可怜得很,我还是说了吧,省得你到时候又跑回来一趟,浪费时间……我知道你现在想打我,我读的到你的情绪,别紧张,放轻松。” “……” “说到上古之气,这要从太古说起,那是万万年的时间了,还要牵扯到太古上神……” 我打断她:“……你现在说上古吧,太古我们来日方长。” 但这龙女实在太富个性,顿时闭眼:“上古我不说,说了你不来救我了怎么办。”不待我说话,她又道:“不过也没关系,我说一半藏一半,指不定吊着你胃口,来救我更快了。” “……” 不给我腹诽的时间,她紧跟着便道:“太古时期有一巫神,名曰彭盼,性格执拗偏激,得罪了无数太古上神,唯祁神焚渊与其交好。烨燃战事至最后三万年时,焚渊在诛魔山血战魔神吞伤时遭人背叛,被四海妖魔围困,孤立无援之际彭盼赶到,自毁元神筑太常灭魔阵将焚渊救出。焚渊护住彭盼最后一丝残魄送至人间,命大荒十巫守护,即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岂料十巫心怀鬼胎,为求长生术将这一丝上神残魄祭炼为万古之阵,事情败露,十巫惨遭炙火焚烤,魂飞魄散,其后人分别以佘,姑,禹,乐,青阳,周,万俟,赵,丁若,桐木为姓,隐居各方,世人再寻不得。” 我喃喃:“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不管我先祖有没有以人rou喂养凶兽,我都是罪族之后了……” “嗯?”她抬眸,大约是没听清我说的什么。便定定的望着我的眼睛来读我的心思,“哦,人rou喂养凶兽,我们龙族要是控制不住体内煞气,屠村那都是小意思。你干嘛放心上?” 我双眉一皱,她赶紧道:“莫气莫气,放轻松。” “……” “焚渊将彭盼最后一丝残魄送来时,为了让十巫们好好保护自己的好友,大大方方的给了十巫每人一件宝贝,如果我神思没紊乱。你已经得到了禹氏的赤血玉。”说着又望入我的眼睛,忽而眸色一凝,“月牙儿,你怎么能将赤血玉拱手让给那个男人?那块玉岂能是那些**凡胎所能触碰,时间一久。那男人的三魂七魄得少一半不说,躯干得直接变为行尸走rou!” 我心下一惊:“那么严重?” “得了,你去弄回来吧,别看你是个短命鬼,你好歹身上也流着巫血,你碰一碰是不打紧的。对了,还有一个宝贝,就在停留峰。你到时候去看看吧,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感应到。不过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出事,你死了我就惨了。” “少乌鸦嘴……” 她翻了个白眼:“至于其他宝贝,等你来救我了我再告诉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我没有说话。她皱眉:“怎么了?” “你不是能读懂我的想法么,还问什么问。我冷,不想说话。” “你以为我想读你的想法么?”她反倒跟我怒上了。“你脑子里成日装着那个男人,有时候还冒出点yin/秽事儿,我都不想……” “住嘴!”我脸色涨得通红,忙转移话题,语速极快,“交易划算不划算我哪能知道,再说我要那十件宝贝有什么用?给我自己的行囊添重么,不嫌累得慌,你要没事快送我走,我去把那玉佩给偷回来……别再看我的眼睛啦!” 偷东西这种小事实在简单,方笑豪放在哪里我也知道,几下就从他房内溜了出来,上面没了郭香芹身上的腐臭味道,我对着月色照了照,跟烛司身上的苏途古玉还有些像。
这么一块掌心大小的玉,会有什么神力呢? 我撇了撇嘴,将玉佩收好,忽的又想到烛司那句话:“有时候还冒出点yin/秽事儿……” 哪有什么yin/秽事儿,只是想想而已,最近又没做到那些个梦…… 离开厢房,绕着别院开溜,忽的听到一个清脆耳光声,我脚步一顿,悄声猫了过去。 “当真是你淹死的种子?”是姜花师的声音。 红豆的啜泣声轻轻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无心之失。” “那你为何冤枉轻宁?” “一开始只是害怕,这些花种太为稀有,谁都有害怕的时候啊……” 姜花师沉沉叹了一气:“那之后,你不承认是怕陆心怡她们借题发挥,害了我们留香院?” “是的,姜花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冤枉轻宁……” 房内静了良久,最后姜花师轻声道:“这次是你运气好,碰上了贵人,两年来一次的庄主也被你撞上了,要是换了平日,你陪着小云她们一起去后湖池喂鱼吧。”顿了顿,“起来吧,这些银子收着,终究是个把柄,伤好了找路子逃出去,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谢谢姜花师……” 开门声起,姜花师的清瘦身影走了出来,房内的烛火没多久便熄了。 我心下暗叹,这红豆倒是个心性强大的姑娘。 第二日清晨,萧睿他们全换了一身劲装武服,曹琪婷穿着一件骑装早早候在门口,颇有些英姿飒爽。 萧睿皱眉:“你也去?” “南山是你家开的么,你去得,我去不得?” 这话有些尖锐,萧睿果然怒了:“给我回去,没你姑娘家什么事。” “你又是我什么人,凭的来管我?”曹琪婷说着,背着竹篓往前走去,腰上还别着一把青竹小伞。 顾闲花庄所在便是南山脚下,几百亩花田铺成十里锦绣,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穿过花田,嘻嘻闹闹。 除我不算,此去共十人,七男三女,那两个有些身手的年轻女婢,容貌也不俗,一开始有些拘谨,到最后也玩开了,捉弄的最凶的对象是萧睿和胡天明。 曹琪婷和方笑豪走在一起,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花瓣,不时抬头朝前面一脸灿笑的萧睿投去一眼。 看的次数多了,方笑豪也注意到了:“大哥欠你银子了?” 曹琪婷一愣:“啊?” “他又欺负姑娘了么?” 曹琪婷架势十足:“我被他欺负过么?” “那姑娘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大哥看?” “……哪有盯着。”曹琪婷将花枝在指尖缠了数圈,崩断,抬手又折下一根,淡淡道:“嗯……只是好奇罢了,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比如?” “以前觉得他皮相还不错,现在觉得丑死了,最好别看到。” 方笑豪当即说出了我的心声:“那你还看?” 曹琪婷一顿,忽的皱眉:“就是看看为什么他那么丑啊,不看我怎么知道他那么丑……” 一路往山里走,曹琪婷一路辣手摧花,那边萧睿则和两个女婢玩得越来越开心,互相扔着花瓣不说,高兴了还吟几句诗词:“禾城南山下,佳人娇比花,莫问今时月,拈花醉年华。” 两个女婢被逗得开心不已。 我看向曹琪婷,她仍时不时的朝萧睿瞄去一眼,听到那首诗后,手里花枝一甩,又哗啦啦摧残了一波。 我叹了口气,多半已猜出她对萧睿的心意了。 萧睿当个好大哥是不假,但若拿他当个男人来喜欢,得吃多少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