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想捯饬捯饬自己很难
“爸想出去找工作。” 大乐把头摇的像波浪鼓：“爸，你还想被砖头再砸一次啊？” 李英俊从没想过要去工地做民工，干脆顺水推舟，也把头摇的像波浪鼓：“工地爸是不会去的，现在别说在脚手架底下走了，就是看都不敢看。” “那……” “爸想去看看，有没有打更的啊、看车库啊什么的缺人。”李英俊说谎了，他其实打算背着他们偷偷找个文职。 “打更看车多累啊，夜里还不能回家。”大乐有点不高兴。 “爸还年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还得让你们出去跑像什么话。打更其实不累，现在治安好，基本都是睡大觉，我白天回来了补一觉，还能继续帮你收拾报纸。” “如果真这么容易，你早就找着了……也不用要饭。”大乐叹了口气，少年老成的拍了拍李英俊肩膀：”爸，你要想找我也不拦着你。” 李英俊这才引出本次对话的重点：“大乐，所以……” “有屁……“大乐说了两个字，改口了：“你怎么这么罗嗦，有啥话就说呗。” 这可以算是惊人的改变了。 李英俊有点感动，搓着手：“我……我出去找工作，得有个像样儿点儿的衣服吧，要不人家不但不要你，还得怀疑你是要偷东西的。” 大乐愣了一下，站起来“噔噔”往屋里走，在李英俊床底下掏弄半天，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把一厚卷儿纸往李英俊手里一塞：“这是去年十月份到现在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英俊就着月光展开手里的卷儿，数量挺多，就是面额都太小。估摸了一下，李英俊有点不信，抬头问：“有四百么？” “差不多吧。” 大乐想了想，又从李英俊手里抽走了一些：“得留下一两百应急。上次要没留钱五乐就完了。” “啊？”李英俊很疑惑，看大乐目光扫来，又“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五乐是怎么“没完”的。 不管怎么说，这堆“数目庞大”的钱，拿在手里，太沉甸甸了。 大乐打了个呵欠：“爸，我去睡了，买回来别给二乐他们看，要不还没穿就得埋汰的不像样。” 李英俊也站了起来直了直腰。 “爸，有啥事别自己决定，跟我商量商量。“大乐临睡前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李英俊把报纸捆好，像大乐那样堆放在门口，答应了一声，也躺到床上了。 “枕芯儿”没了，睡起来实在难受，李英俊看着天棚破洞上面露出来的一弯月亮，就像大乐笑眯眯的眼睛。 “就算是上辈子、这辈子都找不着女人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还有五个好儿子吗！” 烈日炎炎，李英俊手心儿里面珍贵的钱攥的出了汗。 他斗志昂扬的沿着打听了很多次记得滚瓜烂熟的大路径直来到市中心繁华商业地带的十字路口。 他迷茫了。 李英俊身后是古井假日酒店的商务精品会所，正对面是古驰名品店，右手边街对面的店面没有店名，朴素的黑色背景上一个巨大的白挑儿，左手边街对面的两层店面则装修的美轮美奂，上面高写四个大字：“金钻贵族”，下面一排小字：“名品休闲”。 得，都是李英俊现在“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东西。 事实上他很少亲自购物，需要什么，往往交待一声秘书就行了，现在他看着这花花世界，车水马龙，有些发愁了。 李英俊低头一看，两只衣袖长短不一，两只裤脚锯齿狼牙，两只鞋子龇牙咧嘴。 这形象，就是身怀巨款，也得被人家踢出店去。 李英俊站在街角踌躇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向岗亭走去。 “你好，同志！” 警察同志是个长相俊俏的小白脸，听了这话挺不高兴的：“同同同同同什么志？” “那……警察先生？” “嗯，什么事儿？”小警察爱搭不理。 “什么地方卖衣服最便宜啊？” 警察同志又不高兴了：“凭什么我就得知道哪里最便宜啊？哦，我们人民公仆就只配穿最便宜的？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穷要饭的，别在这儿影响市容。” “您看您，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警察不理他了，翘着兰花指掏出俩耳机塞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李英俊看着停在岗亭边上的警车，对着后玻璃窗上贴着的“有困难找警察”六个大字发了一会儿呆，拖着破鞋转身再次寻找可以问路的人。 迎面过来几个说说笑笑的女中学生。 一群风华正茂的女孩儿，被拦在前面的李英俊吓了一跳。 “请问市里边哪里买衣服最便宜啊？” 女孩儿们自动的以李英俊为中心分为两列，安静的绕了过去，不时回头报以怀疑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哎，你们看他眼神，好像一直盯着我们的校服看呢！是变态吧？” “耶，好恶心哦！好脏哦！” “喂，你说他是不是想要买女装啊？” “哇，快吐了别说了，人家昨晚刚看了《王的男人》，表影响人家心里的美好形象嘛。” 李英俊的手爪子不由自主的紧握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李英俊在自尊心极受打击的情况下拦住了第三个，正要开口，那帅哥以无比潇洒的姿势弹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镗琅镗琅的在地上滚，帅哥挥一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一元硬币。 李英俊心里小小的斗争了一下，拣了，就是从身体上和心灵上都承认自己是个乞丐了；不拣，相当于大乐放弃了两斤白来的报纸。 他犹豫了一下，正要把那个硬币捡起来，旁边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迅雷不及掩耳的把那个还在打转的硬币踏在脚下。 李英俊追悔莫及的同时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上去就挤了那人一下。 那人被他一米八的大个挤的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李英俊急忙蹲下把那个硬币拣到手里边儿，还万分珍惜的擦了擦。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这下没得到好处，向旁边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作势欲扑，正赶上李英俊把硬币揣在怀里也向他看。 四目相对，李英俊更加生气了。 对面这小青年，虽然说不上衣冠楚楚，可是比起李英俊来那就是天壤之别了，紧身T恤，半旧不新的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老粗一根黄灿灿的链子。 李英俊心里怒气升腾：“你这样的还跟我一个乞丐抢一元钱你丢份不丢份啊！” 不过钱已到手，虽然他一米八的大个儿在对战时有压倒性的优势，李英俊也不想和他打起来，一来浪费时间，二来岗亭那边的小警察已经再向这边看了，万一因为打架斗殴关上个几天，家里五个孩子还不得急死？ 李英俊面露狰狞向对方示威了一下，扭身就走。 没走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喊：“英俊哥！怎么是你啊！” 声音之热情态度之谄媚使不做总裁很多天的李英俊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颈挂黄链子的小青年。 小青年两眼放光，两步并做一步的跑了过来，也不嫌李英俊手脏，一把拉住。 “英俊哥！” 自己的名字本来就难以接受，现在后面跟了一个“哥”更加恶心……李英俊背后一阵阵的发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刚才跟自己竞争一元硬币的人突然看见自己像看见亲人一样，但是……但是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发生呢！ 李英俊张了张嘴，心里犯了难了：“我哪儿认识他啊？” 小青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了一下：“对不住啊，英俊哥，虽然弟弟我现在这样了，但是总改不了以前的穷毛病。” 小青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颠啊颠颠出细细的两只，向李英俊示意。 李英俊摆了摆手。 “戒了？”小青年问了也没打算听结果，自己抽了一根叼在嘴上，把烟盒又放回兜里，浑身上下乱摸的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啪”的一下甩开盖儿在牛仔裤上一蹭，打火机冒出一溜火星，白色的芯儿上燃起了蓝色的小火苗，小青年放在香烟下面一晃，“啪”的又一甩，打火机的盖儿应声关上。 这一套动作浑然天成，看的李英俊目瞪口呆。 “好家伙，练了一段时间吧，唉，总要说点什么……”李英俊心里嘀咕着：“看他这副小人乍富的样儿，说他发财总错不了。” “你可发了财啦！” 金色的打火机在小青年手里抛来抛去，他瞄着李英俊，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悠闲的吐出长气：“英俊哥，叫你跟我一块儿干，你不肯，要不你比我赚的还得多。” 这句话太关键了，李英俊眼睛瞪的像灯泡。 “你就是太顾着孩子了。”小青年拍了拍李英俊的肩膀，做同情状。 李英俊不知道小青年说一起干什么，只好支支吾吾的应声。 “其实那几个小屁孩懂啥，你只要搞定大乐一个就行。” 这话李英俊就不爱听了，好歹自己的孩子，听别人说“小屁孩”心里不得劲。 小青年没看出来李英俊黢黑的脸下神情已经不太自然了，继续做同情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英俊哥，你现在还是老本行啊！” 李英俊也不想太丢人啊，急忙解释：“我前一阵子病了，这不，准备买身便宜喽嗖的衣服，去找个工作。老也不出来，结果迷路了。” “哦……要去城隍庙啊……”小青年眼神意味深长：“英俊哥，你想做什么方面的工作啊？“ “这个……”李英俊犹豫了一下，虽然小青年的回答不经意之间给他提供了现在正急需的信息，但是他还是决定说谎：“我还能找什么工作？不就是找个打更守夜什么的。” “哦……“小青年摇摇头：“有点难啊，你说的这种工作现在都属于美差，哪儿的单位不是照顾自己人？” “总得试试吧。”李英俊笑了一下。 “哦……” 李英俊心里烦了：“你没事像公鸡一样哦什么哦！” “行，那就这样，英俊哥，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儿尽管找我！” 小青年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盒子，用戴着一个硕大金镏子的手夹出一张。 “反正你也不认识字，就看上面电话号码，打这个电话找我就行了！” 李英俊伸出手接了过来：“谢谢啊！” “谢什么谢！应该的！拜拜！” “拜拜……” 衣衫褴褛的李英俊得到了重要的信息，兴高采烈连跑带颠的跑到那个小警察面前：“同……不，警察先生，怎么去城隍庙？” 小警察对于李英俊和那个小青年没有打起来有点失望，没精打采的指了指一条路：“沿着这条路，直向前，到了第二个路口左拐弯儿，一直向里。那儿可不好做生意，要饭的多了去了。” 李英俊揣着巨款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城隍庙，在五步一乞十步一讨的城隍庙步行街中，以自身这副极具迷惑性的乞丐打扮顺利的通过，来到了服装一条街。 事实证明，小本经营，哪怕你是个乞丐，只要有钱，也都会得到最热情的服务，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试穿。 在对比了整个一条街的价格之后，李英俊兴高采烈的在一家以二折的价格买下了全套衣裤鞋袜——一件“YOUNQER”短袖衬衫，一件“KIMDON”西裤，一双假鳄鱼皮鞋外加附送一双袜子。 李英俊临走时还不忘威胁了一下店老板：“老板，我可什么都没试，回去如果穿着不合适，那时候可就对不起了，我要在你们家门口坐上个一年半载。” 店老板点头如捣蒜：“看您说的，您这身板儿就跟我们家门口这个模特一样儿，能有假么！” 门边的模特身材高大健硕，就是没有头，胳膊上的漆也掉了，被架子支在那里，被店老板摆了一个古怪的、人体难以达到的姿势。 李英俊看了一眼那个模特，心里想着：“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跟那个老板也说了声“拜拜”，把衣服夹在胳膊下面，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折腾了一天，李英俊挺累，但想起大乐的话，看着放在床上的一套新衣服，他可不想让上面印满了黑手印。 李英俊开始在家里四处寻觅，想来想去，把一床破褥子掀开，把衬衫和裤子压在下面，这样明天穿的时候就会平整点儿，鞋子藏在了床下，袜子塞在枕头里，又从各个角度看了一圈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放心的整理报纸。 “李先生，明天您就可以来上班了，试用期月薪八百元，如果满了试用期做的好的话就可以转为正式职员，做的好的话还有奖金。”面试的女经理一脸微笑的看着他，真诚的双眼，轻轻抿起的嘴唇。 李英俊也报以真诚的微笑，正笑着突然觉得一阵窒息，喘不过气来，两眼一黑。 -------------------------------------------- 《大唐剑歌》即将完结，不同风格，不同体验，敬请指点 http://.17k/html/bookAbout.htmbid=17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