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是好不是歹，是歹躲不开
李英俊跑不掉了。 大乐说：“你买那个房子多少钱？” 李英俊支支唔唔的说：“还没付款呢。” “你当我什么也不懂啊？”大乐声音提高了八度：“不交全款也要交预付款，不交预付款起码还要交定金呢！” 李英俊想：“不愧是唱功出众的人，音调突然提高这么多，一点儿也不费力气。” “说吧，交了多少钱？”大乐语声又和缓下来，看样子是打算刚柔并济。 李英俊说：“没交预付款呢还……” “定金。” “五、五万……” 其实对于那么大的平数，五万并不多，而且已经是售楼小姐在征得经理同意以后的优待。但是这对大乐来说，数目就大了……要知道，当初那么多人费了挺大劲才得了十万元的比赛奖金，而这个定金一下子就是五万。 “你……”大乐拍了拍额头：“定金的意思，就是如果不买了，也不退吧？”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么明白的份儿上，李英俊也下了决心了，说：“大乐，不买了。不就五万吗？” “不！就！五！万！吗？”大乐瞪着李英俊：“行啊你，款啊！还不就五万！” 李英俊很是惭愧：“反正不买了，至于那五万，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要回来，也未必一点儿也要不回来。” “能要回来也得被扒层皮。” “对不起。” “你知道有句话叫善财难舍吗？”大乐说着说着突然又怒了：“都是你！现在道歉有屁用啊？当初急吼吼交什么定金啊？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那时不是……”李英俊说了半截，不说了，当爸爸的不能跟孩子计较。 “那你什么时候去交预付款？”大乐问。 “不买了。” 大乐犹豫了好久，说：“不行，我舍不得那笔钱。” 李英俊想说那笔钱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大乐肯定又要生气，跟五万块比起来，还是让大乐生活在一个没有过去的阴影的地方才重要吧？ “反正，不买了，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李英俊摆摆手：“行了，你上课去吧。” 李英俊抹身要走。 “爸……”大乐站在他身后，“你为什么说也啊。” 李英俊心里说：“坏了，这个‘也’字坏事，大乐最敏感了。” “我、我是看你不喜欢。” “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大乐的目光异常锐利。 “那个……那个……二……”李英俊说到这里，觉得说二乐三乐更加不合适，于是就不吱声了。 大乐犹豫了一下：“你知道多少？二乐三乐告诉你了？” 李英俊只好说：“基本……那个……都知道了……”他又回头挠挠头笑了：“都是爸没用。” 大乐的身体晃了一下。 于是李英俊凭直觉，觉得大乐好像状态又异常了。 大乐没有像李英俊预感的那样再次不支倒地，而是咬了咬嘴唇说：“我去上课了。” --------------------------------------------------------- 又是一个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李英俊和大乐送另外几个人继续去拍戏。虽然接下来几天都没有他们的戏份，但是张导演要求必须要经常和饰演mama的蔡阿姨还有女主角jiejie多接触，培养感情，而且给周末假期已经是很大的照顾，不能再拖。 “记得爸跟你们说的话啊！” “知道啦！”四个孩子一起说。 “二乐，照顾好五乐，别让他乱吃东西。”大乐吩咐。 “没问题。”二乐说完冲李英俊眨了眨眼睛：“爸，你也要记得我们说的啊！” 李英俊点点头，挥手告别。 “爸，二乐让你做什么？” “也没啥……他怕你心情不好，让我安慰安慰你。” “嘁。” 其实李英俊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大乐。如果安慰，就又要触及大乐的过去，那是大乐和他真正的父亲共同的过去和回忆，刻意的安慰，总是带着一种刺探的味道。 --------------------------------------------------------- 两个人从车站走回家。 “爸，是不是今天是最后一天期限？” “你怎么知道？” “我打电话问过了。”大乐挺忧郁，“爸，你去交预付款。” “大乐？”李英俊愕然的回头，“你怎么……” “我……”大乐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隐藏的那么好，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我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钱啊！快去吧！再说爸不是说过要面对过去吗？面对过去挑战自我的机会就在眼前，我要是还逃避，那才叫傻，对不对？”大乐握紧了拳头，做努力奋斗状。 李英俊有点感动，不过更多的是纳闷……如果大乐的父亲活着，他才是最难过的人吧？诚然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英俊”了，所以不用太有负担的面对，但是大乐也没必要搞成一肩承担的样子吧？ “好啦好啦，你快去交钱！”大乐把李英俊推出去了。 面对这么善解人意、坚强勇敢的孩子，李英俊除了感动和欣慰，还能说什么？ 当然他还是说了一些话。 “好吧，大乐。”李英俊说：“我去了。” 他拍拍大乐的肩膀：“其实你不用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大乐呆呆的看着李英俊走掉，然后说：“什么揽在身上……又不是别人的事……咦？难道……爸！爸！” 以李英俊的速度，他已经听不见大乐在后面的喊叫了。 李英俊从家里走到市区这段走的飞快无比，但是一到了市区，向雅豪名苑迈进的速度就明显降低了，最后竟然停下来了。 他左张右望，从怀里掏出了合同，窜到一个垃圾桶面前。 “如果大乐问，我就说合同不小心丢了。嗯，就这么办。”李英俊自言自语，正打算扔进去的时候，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几乎把他吓得灵魂出窍。 “先生。” 一张美丽的笑盈盈的脸正看着他。 “您还记得我吗？”美女指了指自己：“我们碰过一面的。” 岂止碰过一面，以前不是几乎天天碰面吗？李英俊看着薛丽冰，露出微笑：“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么漂亮的小姐。” 但是，让我深深的记得你的，不是你的美丽。 “很巧啊，看着想你，所以就冒昧的来打招呼，没想到真的是你。你在这里……” “哦，我到这边办点事，嗓子有点痒。”李英俊拽了拽喉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呢？” “我在这边工作，中午出来吃午饭，现在要回单位。” 李英俊回想起来了，薛丽冰终于达成了她大学时候的目标，留在了这个市，并且“学有所用”，听说是局里很受重用的人才。 “哦？您在什么地方工作？” “那边。”薛丽冰指着一个挺**的三层红楼。 李英俊说：“看不出来啊！说实话您这么漂亮，我以为您是……” 薛丽冰笑了：“是什么？” “我这见识真是短了。”李英俊说：“我第一次见到您是在佐格，以为您是个明星呢。” 这句话把薛丽冰逗的直乐，但是李英俊仍然觉得她如同春花绽放的笑意有些森冷。“后遗症啊！”他心里偷偷感慨。 薛丽冰抬腕子看了看表，表是好表，不像那些表盘满是镶金嵌钻的俗物，精巧的表盘上只有四粒泛着晶莹光芒的钻石，绝对价值不菲。 “哟，耽误您了。”李英俊本来也不想多和她接触：“我们下次再聊。” 薛丽冰眼眉一抬，迅速报出了一串数字：“我的手机。” “哦。”李英俊并不想知道她的手机。问题是薛丽冰眼睛就看着自己上衣兜那块手机形状的凸起。他只好拿出来，手指输完了以后没按存储，打算薛丽冰走了就删掉，不过问题又来了。 薛丽冰甜甜的笑，说：“拨一下。” 听到铃声响起，薛丽冰才彬彬有礼的告辞而去。 李英俊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在垃圾桶前掏出了合同。 呼……真是意外，吓死人了。虽然遇到薛丽冰这件事是他不愿意的，但是如果叫他的是大乐，那是李英俊更加不愿意想象的。 “爸。” “哇！”李英俊一回头，大乐真的出现了。为什么两件他不愿意的事情都发生了啊？ “你在这里干嘛？” 比起上面两件事，李英俊现在有了第三件更不愿意的事。 大乐没看见吧？他在心里祈祷大乐千万不要看见他和薛丽冰交换手机号这个从外人看来很暧昧的场面——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他也不知道。 李英俊决定反客为主：“大乐你怎么来了？” “押送你去交款。” “那个……大乐。” “别多说废话。” “大乐，五万块钱真的很重要吗？”比你的心情都重要吗？李英俊做最后一次努力。 大乐毫不犹豫的说：“重要。” 于是李英俊被押送了，这一路上他知道原来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大乐也有啰嗦到让人无法忍受的时候。 到了雅豪名苑的门口，大乐很认真的总结说：“所以，像FE组合这种，其实还是吃青春饭的。以后老了，你就会知道了，别说五万，就是一万、一千、一百，都宝贵的要命。” 李英俊翻了翻白眼，心里说：“大乐，你说话的腔调真是越来越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