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 开国秘事（下）
王艮听了这话只觉五雷轰顶。 他是聪明人，哪会不知道这和尚要溜，登时间慌了神，“法师，这可开不得玩笑。” 韩穿看了他一眼，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老板，承惠三两二钱，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不是吧你。”凑过来的聂豹震惊。“四钱银子一天，你居然恁般靠不住！” 韩穿不为所动，“四钱银子就要哄得我和两个五行旗妖人作对，过分了啊你们！” “我可以加钱！”王艮毫不犹豫。 韩穿摇了摇头，皱起眉头，“这不是钱的事儿。本来这次我是有心要助你们一臂之力。谁想竟然招惹到玄教院的裴家，那我就有些自寻烦恼了。” 王艮有些不解，“看法师手段，应该不惧那两个恶人才是，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韩穿叹了口气，话语间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世故，“这你不懂了。这就叫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玄教院裴家是闻喜裴氏这千年名门之后，实在不好招惹。” 王艮有些不信，“法师有些太小心了吧，闻喜裴氏是什么年代的事，现如今还哪有你说的那般了得。” 韩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淡淡道，“前些天金山寺里圆寂了个姓裴的和尚，总共有八百寺庙的住持前来诵经，就连我这样的野和尚都走了七百里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你说他实力如何？说起来这个姓裴的和尚你们可能也听过，对了，他有个法号，叫做法海。” 王艮和聂豹顿时傻了眼，“哪个法海？！” 韩穿悠然道，“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法海啊。” 两个家伙像是被雷击了一样立刻沉浸在震撼中无可自拔，半晌才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 看两人渐渐回了神，韩穿感叹道，“所以说，裴家不好惹啊。五行旗妖法从来没有只传授两个人的道理。你别看今日只出来两个，其他三人必在左近。倘若五人一起出手布下五行旗大阵，只要五行之力生生不息，别说是我，就算是真罗汉下凡，也要被摄去拿在五行山下！” 这一下，整个禅院听到的都静了下来。押解队的锦衣力士们面面相觑，心头都有些沉重。 崔伯侯快步走过来，脸上阴沉似水，“法师，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韩穿默默的点点头，叹口气，“没想到裴家的人真是胆大，五行旗妖法也敢随便传授给弟子。当年攻打光明顶，光是死在五行旗大阵下的道士就不计其数。” 崔伯侯心中一凛。 身为锦衣卫百户，又有消息灵通的密探在手。崔伯侯曾一时兴起调阅过当年的一些秘密卷宗。 在驱赶蒙元的过程中见识过道人们呼风唤雨移山挪日的神通后，朱元璋对道教势力大为警惕。玄教院检束天下道人的第一年就宣布明教这抗元功臣为邪教。在玄教院的纠集下，无数道士云集攻打光明顶！ 明教道统深远，法力高强，又有异域绝学。两相争强各自斗法，一直打的山河无光风云变色！最终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道士们攻破了五行旗大阵杀上光明顶。 可叹的是明教自从“小明王”韩林儿身死之后，就陷入内乱，再也没有明王教主。是役，明教高层左右使，四法王俱被斩杀。五散人中除了周颠仅以身免，其他四人都被贴上符印压在泰山底下。 而仅仅第二年，玄教院再次号令天下道门，白莲教罪大恶极，王命之下，必殄灭之！ 天下哗然！ 当初之所以有那么多修道人会听从王命从名山大川中走出来，不顾修为舍生忘死，不过是因为朱元璋要恢复中原衣冠，让他们感而奋发。 然而谁想到赶走蒙元仅仅一年，为驱除外侮舍身忘死的明教就惨遭剿灭。 而第二年则是白莲教！ 再加上太祖朱元璋建国之后频出****血洗朝堂，又令锦衣卫四处监听使得民众不敢开口，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道人们心中悲凉再无响应，玄教院失去了爪牙，镇压白莲教也落得虎头蛇尾草草收场。之后没有修道人呼应的玄教院渐渐成了一个空壳子，最终落到南镇抚司名下。 好在之后朱元璋传承易辙，长君另立，这才渐渐挽回些天朝气运。 想到五行旗大阵在光明顶一战中的恐怖声威，崔伯侯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敢问禅师，这五行旗大阵恐怕不是区区五个门人就能催动的吧？” 韩穿苦笑的看他一眼，“那我们也不是攻打光明顶的道人，以他们的修为镇压我们还是绰绰有余。” 崔伯侯闻言一叹，仰天不语。 静了一会，忽然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禅师，那五行旗大阵威力巨大我们且不提，如果他们没有布下五行旗大阵，那凭我们这些人有没有胜算。” 韩穿抬眼看去，说话的是王守仁。 韩穿盘算了下，“如果没有五行旗大阵的辅助，倒在两可之间。” 王守仁听了微微一笑，“禅师，我虽然不懂法术，但也知道成事无非天时地利人和罢了，那五行大阵的启动必然也需要一些条件。以我想来，麻烦的问题，如果找到了重点想来也就找到了弱点。” 韩穿见王守仁淡然的样子微微有些意外，他神色一动，笑道，“怎么？阳明先生难道不害怕么？” 王守仁闻言莞尔一笑，“我只是打不过而已，并不是不勇敢啊。” 韩穿闻言一愣，半晌从微笑转而哈哈大笑，“说得好！” …… 张永回到兰若寺殿中坐定，正皱着眉头想事情，就见堂下裴门兄弟在窃窃私语。 张永眉头一挑沙哑的开口，“别离火、澹台芳土，你们兄弟在打什么鬼主意？” 两个锦衣卫百户闻言赶紧到殿中给张永行礼。 澹台芳土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大人，这些日子满天下找不到王守仁，没想到让我们在这里碰上。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啊！” 张永愣了愣，稍一回味，脸上满是冰霜，他尖声骂道，“好！这离京城还上千里就想着巴结刘驴脸，当初你们裴大人是怎么吩咐的！” 两个锦衣卫百户一听提起裴千户，立刻紧张的汗如雨下，拜倒殿中。 “张公公，我们可不敢忤逆裴大人的命令。只是，只是想着，这次王守仁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若将他拿了不但我们兄弟能得些好处，就是对张公公来说，也不是坏事啊！” “哼。”张永脸上恨恨之色不消，心头却活泛起来，“这怎么讲？” 澹台芳土赶忙开口，“张公公容禀。这次只要我们拿下王守仁，对我们兄弟来说，可以得到卫所指挥使的实缺。而公公呢，这次回去就算能得圣恩另有任用，恐怕一时也难和刘瑾决出个胜负。现在刘瑾当权，您私下回京势必会招惹刘瑾不快，如果有王守仁的人头作为礼物，想来两位公公的关系也会缓和一些，这样公公才能从容布置……” 澹台芳土一番话说得张永脸色阴了又晴，晴了又阴。 半晌才沙哑道，“我观那崔伯侯武艺高强，王守仁的弟子又神勇非凡，光论道法那个红衣和尚怕也压你们一头，就凭你们怎敢说能取王守仁的脑袋？” 张永这话说得别离火心中一万个不服，当即就冷笑一声，“张公公！我们兄弟自幼在裴门学艺，身上神通不知道有多少！刚才一时没施展开，这才让他们侥幸活下来。今晚你且看我们杀人立功！” 张永本有激将之意，但见别离火把话说得太满，心里又不踏实起来。 澹台芳土心思灵透，立刻打起保票。 “张公公，若只说我们两个，还不敢夸勇。如今我二哥也在这金华城左近办案，他的本事是我俩十倍，纵然事有不成，有我这位哥哥兜着，还怕他们翻上天去？！” 听了澹台芳土的话，张永不言，怔怔的看着堂下。 好半天才出声，沙哑的声音带了一丝疲倦，“想不到这一路这许多风波。” 他已经年过半百，要不是为了和刘驴脸争这口气，他宁可在外清净。一想到刘瑾，张永心中腾腾火烧，当时拂袖而去，“你们就好好巴结他吧！” 两个锦衣卫百户心中大喜，这就是默许了。 得到张永的默许，两人都心里火烫，只觉得时间过得慢。 过一会儿又想起一事，赶紧安排人手盯紧了押解队。 他们虽是裴门弟子，但是玄教院一没落，裴家尚只得到个南镇抚司千户的空头世袭，更遑论这门下弟子了。 倘若这次杀了王守仁，他们兄弟中有人能得了实授的卫所指挥使，实在是一步登天。 两人正焦躁间，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