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 投名状（下）
见聂豹仍没反应过来，韩穿边拿着纸条四下打量边给他解释道，“既然石武打那个小娘子的主意，那恐怕这次的流寇不劫就是下次的山贼来抢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趁机动个手脚，也好帮帮那个女子。” 一件坏事的后果可能会害人，也可能会救人，但坏事终究是坏事。 聂豹可不会被这样轻易说服，他毫不客气的驳斥道，“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去除了那祸根，只一味逃避，你救得了红儿还救得了绿儿吗？” 韩穿不料聂豹有这样的见识，顿时狠狠的高看了他一眼，“那我问你，我们去了石典史，还有张典史、李典史。你又该如何？何况那王婆可不简单。” 韩穿话中微带蛊惑之意，配合着他的心魔道法，聂豹闻言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贪官恶吏前仆后继的鱼rou百姓。他心中一股戾气凭空而生，恨恨然道，“这有何难？一人作恶俺就杀一人，十人作恶俺就杀十人，满天下都是恶人，俺就尽杀天下人！” 韩穿闻言吃了一惊。 王艮更是骇的面如土色，他上前一把揪住聂豹的袖子，“师弟，你这是着魔了，怎么这么大的杀性？我们读书人该是这样的道理吗？” 聂豹不以为然的的拂开王艮，“师兄，这怎么会是着魔。除暴安良本就是俺的本心，如今天下不仁，俺退而取义有何不可？” 王艮听了急的满头大汗，一个劲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王守仁遭难之前，聂豹和王艮一样都是一心向学的学子，聂豹虽武艺超群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 自从护送王守仁贬谪龙场，这一路上形式逼迫，聂豹这个淳朴学子不知多少次cao刀杀人。 王艮每次看到师弟拔刀杀人心中都忧虑不已。 今日看来，往日所想绝非杞人忧天，自己这个师弟一路见多了恶事，又时常杀戮，心中的戾气已经渐积渐多，坏了心性。 王艮心中焦急，连忙恳求韩穿，“大师，我这师弟着了魔，你快念念佛经让他清醒过来。” 韩穿却被聂豹这番话触动，心中暗道他有这般心思倒是个继承我心魔道统的好胚子，只是可惜，我已经把道统传给了王元姬。 韩穿对王艮的请求充耳不闻，只是赞一句，“善哉善哉。” 说完，韩穿不再理这二人，径自按照纸条的指引去寻那小娘子红儿。 聂豹因为心情激荡，对世间的道理忽然有了一丝顿悟。这和修道人的心魔障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看透了道理的一层，却又面对了更多无穷的迷惑。因为懂得越多，所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越发的怀疑。 聂豹则因此触动了心中暴戾的一面，毫不犹豫的面对心魔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极端，聂豹却并不迷惑。 王艮一路口干舌燥的劝解着，聂豹只做充耳不闻，有时听到情动处嘴角露出笑意，还狠狠的拍拍王艮的肩膀。 这样的动作更让心若死灰的王艮觉得自己的师弟是着了魔，劝说起来简直是涕泪交流声泪俱下。 不知不觉，韩穿走到一处酒坊外停了下来，王艮和聂豹也停止争吵。 这处酒坊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摆放，里面是三五个盖着木板的酒瓮。韩穿轻轻嗅了下，酒味拙劣寡淡看来只是市井百姓解乏的用物。 这样的买卖自然挣不到许多钱。 韩穿想着，慢慢的踱进了酒坊。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里间帘子一撩，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妇就走了出来。 韩穿眼前一亮，忍不住暗赞好一个当卢的俏文君！ 这个叫做红儿的小娘子脸颊清瘦，穿着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粗布花裙，虽然看着清贫，整个人却收拾的极为利落。 叫红儿的少妇见进来的是个和尚，顿时惊讶道，“大师莫不是走错了，这里是酒坊。” 韩穿闻言笑道，“正是来酒坊看看。我先前见你这店里摆在外面的都是村酿，难道没有好酒？” 红儿闻言脸色冷下来，俏生生道，“大师何出此言？我且不问你对菩萨敬是不敬，只是你化缘来的银钱都是百姓的身上衣口中食，怎可来此地花用。” 韩穿闻言心中欢喜，笑道，“说得好。”接着略一沉吟，忽然作色翻脸，拿手指着红儿大喝道，“好你个小女子，佛爷好心来渡你，竟然给脸不要脸，你给我等着！” 这里的动静霎时惊动了左右，韩穿说完此话立刻转身便走。 那红儿已经是气的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韩穿急匆匆的走入人群，没用片刻已经没了人影。 跟在后面的王艮和聂豹看了个目瞪口呆，王艮也顾不上再开导聂豹，拉着他就去追赶。可惜没追几步就被往来的人流看花了眼，竟四下找不见那大红袈裟。 两人都知韩穿这番做作必有缘故，径自回了王守仁和崔伯候休息的客栈。 一进客栈的后院就见王元姬正百无聊赖的在地上看蚂蚁。 “你师傅呢？”王艮忙问。 王元姬抬头看他一眼，“呵，真好笑，我师父自然是回他自己的房里，难不成还在我房里。” 两人连忙去韩穿房里找他，谁知房门一推就开，里面没有半个人影。王艮心中一动，带着聂豹又去找王元姬的房间。 这次一推开门就见韩穿正在桌边拿着一张白纸撕着。 聂豹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回来了不去自己屋里怎么倒霸占你徒弟的绣房。难怪我见那小妖精被赶了出来。” 韩穿不理他，将手中白纸一抖，接着吹一口气。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花裙的小女子正在向和尚盈盈拜倒。 聂豹顿时大怒，冲上前两步，“臭和尚，你怎么用袈裟把这女子抓来了。枉她还用道理点醒你，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是何道理？” 聂豹的脚步快了些，那女子还未起身就被他带动的劲风刮得稀里哗啦萎顿在地。 聂豹大吃一惊，仔细一看时竟是一个画了人脸的白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