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她好像有些懂祈织的难过了。当她从窗台望出去,总会看到祈织在低头侍弄花草,旁边那个温柔的少女安静地坐在一旁,注目着他,眼角的泪光盈动。 他大约是爱着那个叫白石冬花的女孩吧,为她创造了满园的姹紫嫣红。白石冬花果然人如其名,有花朵般的美貌和气质,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给祈织留下来的伤痕一丝一毫也无法抹去。可是那一切都应该过去的,尽管没人能代替白石冬花,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为了活着而活着。 白石冬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梅隐知道,只有自己看得见她。梅隐却从来不上前同她搭话,也不显露出自己看得见的事实,因为,一切都是无用功。她没有令白石冬花成为人的能力,那么即使告诉了祈织,他又能怎么样呢?如果祈织因此又坠入深渊,自己没有那个把握拉他回来。 他每日最常与花相伴,也曾经送给她一束亲手栽种的茉莉花,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送给自己,她还是感激地收下了,与此同时,愧疚和不安也在滋长着。理智压抑着她,让她不能打破这个家庭脆弱的平衡。但此时,看见祈织颤抖着嘴唇呢喃着白石冬花的名字,痴痴地盯着一朵茉莉花,纯白而洁净,正如他心目中的冬花,总是那样的善良纯洁。果然啊,自己和白石冬花有些地方是相像的,否则祈织怎么会对她这样好。透明的少女张开手臂要拥抱他,却也无能为力,她和祈织之间,有一层似有若无的隔膜,让她无法靠近祈织。梅隐清楚地看见,白石冬花的泪水,柔情而无声地落在朝日奈祈织俊朗的脸庞上。她难得觉得,把一切吐露出来也挺好的,起码祈织不用再把她当作冬花的替身,就算是最后要痛苦到绝望,她也不愿意为他选择。有些人明明知道前方是没有路的,却依旧一无反顾地直行。实在是,太傻了啊。 她觉得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她头一次拦下了要。 要稀奇地看着她,他总以为这位凉宫小姐不太喜欢他,平时说话也礼貌客气,真是难得呢。要扫了眼她身上的打扮,心中大骇,却还是那样随意地笑着。真的很像,白石冬花,你怎么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要不禁有些怨恨起来,如果不是她,以前那个与他感情最好、外向而明朗的祈织到哪里去了呢?他不自觉间,将凉宫织雪与白石冬花联系在了一起,明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感觉却相似得要命。 梅隐笑了笑,微微垂下头,一副无害的样子。“要先生,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拜托了。” 要有些警觉,但硬把心放了下来,“小meimei的请求,哥哥怎么会不答应,说来听听。”要又像往日一样轻浮地笑。 梅隐不愿拐弯抹角,抬头直视他,眼睛明亮:“请把解除白石冬花禁锢的方法告诉我。” 毫不意外地看到要冷漠的神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你要破坏这个家庭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赶你走。”他的目光如针尖般尖锐,语气自然也不好。要虽然看起来花花和尚的样子,但他非常维护自己的家人。 她有一双非常动人的眼睛,时间的山水就像在此沉淀,搭上她少女微微的润色,有轻灵的美好。“我领你去看看,你应该就能了解我的心情了,作为他的兄弟,你该是比我更了解他才对。” 来到正对园圃的那个窗口,庭前的飞花穿过回廊,用尽所有的力气,随风漂流到她的发间,成了精雕细琢的点缀。 “我总是见他在这里,以为他是个爱花之人,心底该是毫无伤痕、宁静闲适的,直到有天我看见了她。”她指了供休憩的长椅,那个少女眷恋的目光粘在祈织的身上,这就是她不肯离开的原因吧,“要先生,你知道的吧,她是个多么可爱的人。” 要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想,那时祈织从学校回来,身后走出来一个漂亮的女孩,打扮不似时下小姑娘的浓妆淡抹,干净得像清水,棕色的碎发盖住那双璀璨的眸子,笑起来嘴角的梨涡小小的,像盛满了蜜糖一样。祈织那时还愿意与他分享心事,当他问祈织为什么喜欢白石冬花时,祈织愣住了,难得说不出原因,要追问,他说:“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mama外,对我最好的女孩子,我被感动了。”要扑哧一笑:“如果对你好的女孩你都要喜欢,如果将来遇到比她待你更好的女孩子,你要怎么办呢?”“可我现在就是非常喜欢她呀。”祈织优雅地笑起来,脸色淡然,气度非常。确实,当那个女孩子在卡车临近时推开祈织,他就意识到了祈织的眼光十分精准,白石冬花,这个女孩爱他可以连生命都不要。可他很快就害怕起来,按照祈织重情义的性子,他会因为自责而痛苦一辈子的,那时的他也不会知道,祈织会有轻生的念头。 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着,缓过神来的要看到的就是梅隐清澈的面庞,他叹道:“怪不得祈织会将你当作冬花,你和她,真是像啊。” 她有些好奇:“哪方面?” 要捉弄地说:“爱管闲事的方面。” 她并不生气,本来就是自己要来管这件事,可她也说过:“决定了的事就不能改变。”她将目光微微落在那个少女的身上,“我能感受到她的悲哀,要先生,你能看见她么?” 要顺着她的目光,那里只有藤蔓围绕的树根和铺着落叶的木椅,“不能。”当他从寺庙住持手中得到这张符咒时,那位睿智的老者就曾告诫过他:“你这样做,可是会招到恶报的,即使是善意,如果白石对你的怨气不断增长,你的生活会遭遇很多不顺的。”可是他不后悔,他不能让祈织死掉,就算是他自私,他只想祈织回到没有遇见冬花的时候。 “原来如此,你应该不知道,她看着祈织君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她曾千百次想要给祈织君一个拥抱,想要安慰他破碎的心,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对方的面庞。现在,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或者说,你能让祈织君自己选择吗?” 要断然拒绝:“不可以。” 她望着远方的目光收了回来,就这样温柔地落在了要的身上,“就像我望着你一样,她就是这样望着祈织君,你难道还是感觉不到她的真心吗?”
“如果白石冬花不能变成人,你要祈织怎么办?”要怒吼着,火花在他的眸中扑腾着。 梅隐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在距离要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下,眼眸如秋水般缱绻而柔和,“这是祈织君亏欠白石冬花的,也是你亏欠祈织君的。” 要感受到不远处她指尖的冰凉,从脸颊一直窜到大脑,定了定神:“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对你来说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确实如此,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她浅浅的笑锁住了时间的轨迹,像是时光在此驻足,而她由着它来,由着它去,却从不曾苍老。 要冷静地说:“不可能,你说的这番话确实动听,但我不能押上祈织的下半生来赌,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一旦他知道白石冬花还没有彻底消失,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放手。长痛不如短痛,即使他恨我,我也不能让白石冬花见祈织。凉宫小姐,你就不能理解我当哥哥的心吗?” 她尖锐地指出:“可你选择的,并不是祈织君想要的。你就能看着他哀伤地度过这一生,在漫长的思念中痛苦煎熬着吗?如果你做得到,那么你就不配做他的哥哥。还有,我会把我所看到的一切,统统告诉祈织君。”她不紧不缓地说着,脸色无悲无喜。 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以为祈织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吗?” “如果是这么重感情的祈织君,我想他会信。你知道的,我既然能看见白石冬花,自然也有办法能让她的禁锢解除,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办法,但她直觉系统能帮她点什么。 要掐住她纤细的手腕,咬牙道:“好,我答应你。可我有个条件。” “什么?” “你必须保证,祈织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丧失活着的信念,白石冬花也会永远离开祈织。” 她淡淡道:“你明明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一副行尸走rou了,活不活着能有什么区别?”她停了停,目光晶莹得如同北国的冰雪,“不过,我答应你。也许你不信,白石冬花不会给祈织君带来任何麻烦,她是祈织君唯一的光明。” 要怔愣了一会儿,烦躁地说:“随你说好了,祈织绝不能有半点事,凉宫小姐,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对你来说祈织不过是别人,可对我来说,他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弟弟。如果因此他出了什么事,你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的。” “好的,要先生,你该知道,夏天是个最适合遗忘的季节呢。”她将青紫的皓腕藏于衣袖中,“你也许不知道,被人欺骗的感觉多么难受,你就不要告诉祈织君关于白石冬花的事了,相信冬花也不会向祈织君提起。如果最后祈织君再也回不来了,你怎样怪我都好。现在,请你,放开他吧。” 要闭上了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