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如梦
万青步履艰难的回到自己的屋舍，刚踏进房门，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黑狗很早就醒了，很远就听见万青的脚步声，见得万青如此，心思敏锐的他猜到了什么，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关切的神情，问道。 “被别人打了？” 万青没有搭理黑狗，实际上已经是顾不上搭理，剧烈的疼痛感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躺倒在床上，万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闭上了双眼。 凡人，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本以为，自己命很好。 哪怕穷途末路，也会有相爱的人相伴。 哪怕生死一瞬，也会出现一个可以长生的机会。 但这一刻，万青突然意识到，他的命，真的很不好。 “你在怀疑么？” 黑狗这一刻的表情十分认真，像是看穿了某人的心思。 “我在怀疑我自己。” 万青点点头，没有否认。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血丝，显得十分病态。 “那你没救了！你妻子没救了！甚至是我也没救了！” 黑狗言辞激烈，但神色却十分冷静。 是啊！即便只是凡人，又有谁甘愿平凡低人一等？ 更何况，保护家人，哪怕只是凡人，也会承担起这个与生俱来的责任。 “我不做凡人！” 万青挣扎着坐起身来，剧烈的疼痛感令他的嘴角不断抽搐，但他一声不吭，全部默默忍受下来。 拿出那粒破尘丹，万青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张口欲吞。 “不要！” 一声惊呼，黑狗猛地冲向万青，一爪拍在万青的手臂上，丹药落地，滴溜溜滚到了一处角落。 “你准备去死吗？” 黑狗毛发竖起，显然被气的不轻，没有一丝好气的冲万青吼道。 万青呆立片刻，也没有感觉到手臂上的剧痛，忽而高声大笑，伴着咳嗽，伴着鲜血，含糊道：“你这条狗……咳……又有什么资格……咳咳……来管我？” “哼哼！原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真是瞎了眼！亏得老子冒着形神俱灭的危险，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朽木！” 黑狗怒急反笑。 “我本凡人……咳咳……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都是……也可能……咳……从今以后也会是……就算你是神又怎样……就算修炼了又怎样……” 万青断断续续的说着，气息渐渐平稳，但脸色更加苍白。 “天地九转诀，岂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此界本就灵气枯竭，且以此诀来开光，本就要困难数十倍。但是此诀，与你的年纪无关，你懂么？” “与年纪无关？” 万青眼中浮现一丝喜悦，这种柳暗花明的惊喜，他不希望只是幻觉，连忙问。 黑狗没好气的瞪了万青一眼，轻蔑道：“你以为，老子给你的是普普通通的货色么？” “那为何我开光还会如此困难？” “别问老子，老子不知道！老子要睡觉了，你要死便死罢……” 黑狗跳到床上，打了个哈欠，身体盘成一团，真的睡去。 “真是条神秘的狗！” 万青心道，调整坐姿，屏气凝神，开始修炼。 好在宗门有规定，三代弟子只是上午干活，其他时间可以自行安排。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给这些三代弟子用来休息或者修炼。毕竟，开光之境从根本上来说，也只是普通人。 浓郁的灵气翻腾着被万青吸入体内，上午被消耗一空的身体，立刻得到了补。这些天地灵气，一下子被完美的吸收。一时间万青只觉神清气爽，好不舒服。 果然，铸剑，也是修炼的一部分。 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就这样，一晃十年。 万青十年如一日，上午去铸剑坊砸出那全力一锤，而后吃完饭便开始枯燥单调的修炼。晚上睡前，便点灯看一会书。 好在，这十年，宗门弟子们从开始的蔑视到后来的漠视，最后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再没有弟子会来找万青的麻烦，或许是因为宗门内某些大人物的警告，或许是因为万青的沉默寡言毫不反抗，也或许是因为这些弟子从灵魂深处流露出来的不屑。 万青初来乍到，在这里没有结交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亲人。而且这十年，黑狗又沉迷于睡觉，他的住处又偏僻独立，因此十分冷清。 但万青却乐于见此，无人惊扰，独自修行。一个人，一座山。 体内丹田依旧昏暗无光，依旧没有开光。 十年如此。 万青再也不是那个毛躁的青年，没有气馁，没有放弃。 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会如此。因为，他始终相信，他一定能开光。 十年时间，变化万千。 宗主张岳山越发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被岁月点缀了几颗老人斑。万青最后一次见到宗主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前，虽然过了数年，宗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宗主也没有因为万青还未开光而面露失望，除了一如既往的鼓励。 斋堂管事周大为八年前晋升为二代弟子，从此万青再也没有吃过馒头。 铸剑坊管事赵铁牛一年前成功突破到炼气之境，晋升为二代弟子，自此不再管理铸剑坊。 王家天才王启松突破至筑基小成，天榜排名上升至第六名。 峨眉惊现先天道体，已于两年前筑基，登上天榜。 这些，都是万青所留意的，或者说，是在意的。 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变化。 唯一没有变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还是一个人在修行。 只有他自己还是以凡人之躯生活在剑峰之上。 只有他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思念。 除了，青丝渐长，两鬓微霜。 又一次，万青沉下心神默默修炼。 此刻已是深夜，黑狗气息如绵，正在沉睡。 丝丝灵气从天地之间游离而来，在万青的吐纳呼吸之间，被吸进了他的身体。 这样的场景，在这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什么变化。 但这一刻，似乎有着什么不同。 远远看去，万青的身上忽然发出淡淡的微光，连黑色道袍也掩盖不住分毫。 微光越来越亮，仔细看去，却是那百脉气xue处所发出的星光。 群星闪耀，成星河之势。 星光越来越亮，整个屋子宛如白昼。 就在那么一瞬，在这片璀璨星河之中，一点别样的光芒骤然出现。 这是一颗奇异的星辰。 这颗星辰散发着一点火红色的光芒，犹如一点突然冒出来的火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轰！” 火星骤然爆炸，滔天火海霎那间便覆盖了整颗星辰。 群星在刹那间暗淡，然后熄灭。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颗燃烧的星辰。 这哪还是什么星辰，根本就是一个太阳。 这些万青都看不见，他沉浸在脑海中的影像，他沉浸在他自己的修炼，他沉浸在开光。 但他感觉得到身体上的炙热，所以他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