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听了她的话，顾远然几乎是立即转头扫视着周围。 他深深地怀疑，裴泠现在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然而他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好笑地揉了揉眉心。 自从遇到这女人后，他的某些行为似乎变得愈来愈滑稽了。 “顾警官？” “嗯。”思绪被拉回，顾远然淡淡地道，“裴小姐，你多虑了。” 裴泠扑嚇地笑了。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那么严肃嘛。”她的声音糯糯的，尾音仿佛随时在撒娇，“那我等会把时间和地点发到你的手机上，你记得查看啊。” “嗯。” 挂断了电话，顾远然深深地吸了口气。 抬头一看，发现夕阳垂暮，天色已近黄昏。 …… 裴泠笑意吟吟地端着杯咖啡进来，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裴瑟放下手中的文件，挑眉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有什么好事情？” 裴泠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说道：“Leo给我介绍了几位大厨，晚上我和他们一起吃个饭，讨论一下厨艺，顺便挖挖墙脚，看能不能把他们都拐到我的餐厅里来。” “这么看来，晚上我是享受不到你的晚餐了。”裴瑟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准备怎么补偿我，嗯？” “回来这么多天，有几顿你是在家里吃的啊？”裴泠嗔怪地看着他，又恼怒又心疼，“你看你，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 “现在我的心思哪能用在饭食上。” “所以我才给你制定了专门的营养食谱嘛。”裴泠的手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皱着眉自责道：“我这几天也在忙着写稿和背资料，等我空下来，我熬汤给你好好补一补。” “别弄得太紧张了。”裴瑟看着她轻笑，“当我的秘书本来就很忙，你的餐馆很快就要装修好开业了，你就专心忙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裴泠立马皱眉出声否决，“你的身体当然是所有事情里第一位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这个重要。” 裴瑟盯了她半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随你高兴吧。”他柔声道，“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你给我的活够少了，我哪里会累着什么。”裴泠从他的身上跳下，“那我走了啊，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嗯。”裴瑟点点头，满眼的宠溺。 “玩的开心。” …… 那个女人迟到了。 顾远然看了看手表，他们说好的九点在宜杉滨路口的这家咖啡馆见，现在临近九点一刻，那个人却连半个人影都没出现。 坐在咖啡馆内的顾远然迟疑了下，礼貌地对服务员笑了笑，决定去咖啡馆外面等。 咖啡馆内禁止吸烟。 顾远然习惯性地向外衣胸口的内袋伸去，意外地摸着了一个打火机。 不是他常用的那个，是裴泠那天给他的。 顾远然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知名的国际Logo，银制的材料表面如镜面般光滑，是它家的经典款。 即使知道这玩意儿只不过是裴泠用来接近他的借口，打火机上毫不掩饰的崭新和光亮依旧让顾远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愣住了。 他竟然会随手就把它放进内衣袋，和那个人的照片放在一起，一直带在身旁。 莫不是真如陈亦所说，他确实入了魔障？ 顾远然笑着摇了摇头，把打火机放回原处，点燃了根烟，一个人站在咖啡馆的门口守候。 奔腾的车流在他的眼前呼啸而过，街上的人群熙熙囔囔，残留在视线里的，是唯独不属于他的万家灯火。 指间缠绕着香雾，冷硬如他，在等待的时光里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寂寥。 顾远然不禁回想起在林夕言去世后的这些年里，他身边竟然连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笑着抚上胸口。 有那个人在他的心上陪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 “对不起，我迟到了，你等了很久吧？” 耳边骤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顾远然还在思绪里恍惚，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夹住烟支的手指不禁一抖。 回忆里的那张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 顾远然想起他曾经对陈亦说过，裴泠和林夕言除了五官，毫无相似之处。 林夕言看人的目光从不会带着过人的挑衅，嘴角的弧度也不会带有讽意地弯起，说话的语调绝不会如荆棘般刺人。 但是那个骄傲得如同女王般的裴泠，现在正站在他面前，脸上堆满了歉疚的笑意。 与曾经那个内向寡言的少女，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对着那样的笑，顾远然又忍不住有些起了怀疑。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么？ …… 裴泠今晚上确实是约了几位名厨吃饭。 她心里早就思量好了，阿瑟肯定是要好好瞒着的，但绝不能空造一个理由去骗他。 借着事实的名义来作掩饰，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今晚来悄悄地见顾远然。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裴泠继续说道，“幸好我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 “嗯。”顾远然点点头，“我也想过今天你可能会失约，不过……” 他站直了看她，挺拔的身形之于人群，如秀木之于林。 “还好，我最终还是等到了你。” 骤然一阵轻风吹过，两人的衣角被微微扬起。 裴泠看着他俊秀的面庞，微微有些愣住。 顾远然向咖啡店里望了一眼，有些遗憾地说道：“咖啡馆好像快要打烊了……” 他又回过头来：“不如我们就沿着这条街，边走边聊吧？” 裴泠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心里很是不解。 她总觉得今晚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和之前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不如平日般硬朗，连带着她满满是戒备的心，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她微微一笑道：“好啊。” 两人沿着挂着繁琐小彩灯的林荫道上走，四周的空气一片沉寂，好像都在等彼此先开口。 裴泠走在顾远然的身旁，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 他好似也不急着找她要该交易的东西，夜色里那张冷硬的脸庞，看起来格外的孤寂。 心里有个念头飞速地一闪而过。 “真的很抱歉。”她突然开口，“在和你约好时间后我才知道公司有一个聚餐需要参加，本来以为可以赶得及的，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顾远然低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深邃，带有一种刑警特有的凌厉。 裴泠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微微别开了头。 “不是公司的聚餐吧？” “……啊？” 顾远然直视着前方，颇有些无奈的笑道：“以后在刑警面前就不要说谎了，一眼就能被看穿。” 裴泠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她说。 顾远然笑了笑，“我不仅知道你参加的不是公司的聚餐，还知道你刚刚去的餐馆是Zephyrus。” “……” “你脖子上的丝巾，是它家为了防止女性顾客脖子上的首饰被食物的味性和烟气所侵蚀，而独家特有赠送的。”顾远然笑着勾了勾裴泠脖子上的那条丝巾，继续说道，“你是走路过来的，额头上还冒着细汗，想必你吃饭的地方离这里不会太近，但也没到必须坐车的地步。” 他又笑了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Zephyrus的一家分店正好就在附近。” 裴泠的眼神闪烁了下，“然后呢？” “如果是公司的聚餐，你穿得未免太随意了些。”顾远然淡淡地笑，“像裴氏这样的大企业，哪怕是寻常的聚餐也要一板一眼的吧？” “就凭这个？”裴泠微微皱眉。 “你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是工作装，如果是下班后的公司聚餐，不用特意去换一身衣服吧？” 顾远然仔细地看着她，“其实你说实话也没关系的，毕竟Zephyrus的牛排是在全市是首屈一指，你和你的朋友慢慢享受是应该的。” 裴泠叹息般说道：“它家的牛排确实不错，两面的海盐和橄榄油抹得均匀又入味，四分熟的火候掌握的不多不少，而且它家的牛rou都来自澳洲一千米以上的高原，质嫩多汁，就是韧性稍差了些……” 说着说着，她突然一愣。 抬头望去，那人正瞧着她，似笑非笑。 “那我再姑且猜一猜你的业余爱好吧。”这次顾远然拉起的，是裴泠的纤若无骨的双手，“上次你拿打火机给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比起你的颈部和手臂，你的手似乎更为粗糙。”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交衔处有一道细茧……因为长期握枪，我虎口也留下了很厚重的枪茧……而像你这样的茧，似乎是握刀留下的吧？” “再加上你刚才对食物的敏感和脱口而出的评论，还有……” 他松开了她的手，夹起了卡在裴泠背包拉链处的一张名片。 “大卫·斯图尔特……”顾远然缓缓地念出了名片上的名字，“Dora的行政总厨。” “那我现在基本可以判断……你的业余爱好，或者说是副业……应该就是烹饪了吧？” 说完后，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起。 裴泠全程静静地看着他，接过他还给她的名片之后，才开口笑道：“真不愧是刑警，感觉你看透一个人真是容易。” “是么。”顾远然淡笑，“看透一个人的确很容易，但看懂一个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裴小姐，你说呢？” 他深深地看着她，连勾起的唇角仿佛都带着莫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