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量三十四
不知不觉中这场大战从正午直杀到了夜晚,皓月当空,皎洁清冷。战场上本已死去的战士竟缓缓爬起,到处游荡。而尚存活之人也是高声哀嚎,形似僵尸。 孙传庭长吸一口气,高声道:“传令下去,用长矛将尸体钉住,随即用火焚烧。”守城将士齐声应和,随即遵令行事,一时间城墙上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连番大战,牺牲了无数士兵性命,孙传庭方才摸清这瀣尸之性,知道其为食欲所支配,即便身死也会不停寻找新鲜血rou。而其在日间因阳气浓重,尚形似常人,一旦死去便是寻常尸体;到了夜间受阴气主宰,则会化为僵尸一般,尸体也会复活。只有用火焚烧才能将其永久消灭。 萧贱本来正在奋勇杀敌,哪知瀣尸忽然露出本来面目,那些断了的手脚在地上不停地蠕动,离体的头颅牙齿也不断磨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萧贱心中害怕,手足酸软,哆嗦不断,再也不敢与其交手,化身为一道紫光,在瀣尸群中来回穿梭,便欲寻机向城墙上攀去。 孙传庭见夜幕降临,战场上不见萧贱三人踪影,心中也是颇为焦急,高声喊道:“萧大侠,鸿姑娘,柳姑娘,这些怪物不生不死,需用烈火焚烧成半个时辰方能除去。你们武功虽高,但却不必与之纠缠,还是尽快回来为妙。” 哪知萧贱早有回城之意,只不过城下瀣尸最多,密密麻麻不可胜数,萧贱胆怯,不敢靠近,也不敢停下脚步,只得在远处大绕圈子。 鸿雁一边用寄灵显化隐去自己与柳敏诗身形,一边探查萧贱方位。但这战场实在太大,萧贱又飘忽不定,实在难以定位,鸿雁试了半天,还是徒劳无功,心中不由烦躁起来。思索片刻,在柳敏诗耳边轻轻说道:“敏诗,这瀣尸怕火,你将我们周围尸体点燃,便如放下一堵火墙,既可以阻挡尸体侵袭,又能向师父显示我们方位。” 柳敏诗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立马运起至阳内力,在身前制造了一个火球,跟着驱使之绕着自己周身转了一圈,将身旁尸体尽数点燃,只见一道方圆三丈的火焰围墙升腾而起,将柳敏诗与鸿雁围在中心。 萧贱身在百丈之外,一见这火墙,心中登时明了,调头便向这火墙奔去。 鸿雁还在探查萧贱下落,忽然察觉一人正高速向自己奔来,知道是萧贱来了,心情一阵放松,轻声说道:“敏诗,将正前方火墙稍稍减弱,放师傅进来。”说罢,撤去自己身上寄灵显化,显出身形,想将萧贱引到身边。 也是她关心则乱,稍有分心,没能察觉她身边一瀣尸虽身遭火噬,但尚未死绝。那瀣尸一察觉到鸿雁气息,立即飞身扑上,燃烧着的手伸出,一把抓住鸿雁裙角。 鸿雁吓得花容失色,用力一脚踢开这瀣尸,但衣裙经火手一抓,瞬间点燃,鸿雁急忙cao控气流,将裙角周围空气抽离,那火失去氧气辅助,缓缓熄灭。 鸿雁自救成功,抬起头来,却发现萧贱及柳敏诗均已消失无踪。 原来柳敏诗按鸿雁的话,减弱了身前的火势,见到萧贱向自己匆匆奔来,也是颇为心喜。忽然想到自己正在隐形,唯恐萧贱狂奔之下不慎撞到,便往前走了两步,脱离了隐形的范畴。 未曾想萧贱刚刚奔至火圈外围,忽然脚下地面一软,出现了一个深坑,萧贱猝不及防,身子急坠而下。柳敏诗目睹这一幕,心中一急,来不及通知鸿雁,骤然跃前,抓住了萧贱左手。 但萧贱下坠之势实在太猛,柳敏诗瘦小的身子被其一拽,随之一起向深坑中跌落,不多时便无影无踪。 鸿雁哪里知道自己这一个分神,竟出现了如此变化,急运寄灵显化探查,但此时天黑,她又不知萧贱与柳敏诗乃是向地下跌落,因此探了半天一无所获,心中虽然焦虑,但也无计可施,思忖只有等到天明再来寻找。 柳敏诗与萧贱一上一下,向坑中跌了不知多久。萧贱运起内力,想撑住坑壁。但这坑壁极是光滑,根本无处借力。柳敏诗则想利用热气将二人浮起,但这坑中阴气浓重,半分热气也驱动不了。所幸这坑壁并非垂直,略微有些坡度,两人半滚半落,好不容易到了坑底,皆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敏诗缓缓张开眼睛,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而身下地面却是热乎乎软绵绵的,自己摔得倒也不甚疼痛。于是随手一摸,发觉身下乃是一男子胸膛,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哭道:“师父!师父!你可不要死啊!” 哭了半天,只听身下一声粗重气息传来,随即萧贱缓缓坐起,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原来萧贱这阴阳雷亟之体玄妙异常,在下落过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斥力,因此虽然摔得极狠,受伤倒也不重。 柳敏诗见萧贱无恙,一下子破涕为笑,扑到萧贱身上,叱道:“你这个臭师傅,想着办法吓我。” 萧贱晕晕乎乎,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她所指何事,只好笑了笑,摸了摸柳敏诗头发,道:“好好,师傅不好,连累你了,等回去之后请你吃饭。” “又是请吃饭!每次你向我道歉都这么说!上次在剑啸宫之时也是如此,又哪里请过了?”柳敏诗抬起一张俏脸,埋怨道。 “是吗?我几时答应过?想不太起来了。不过我不是已经请过你吃饭了嘛,上次在萧宅,我还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了顿饭呢。”萧贱挠头说道。
柳敏诗一听,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小气师傅,给徒弟赔罪哪能如此敷衍了事?起码要请一顿一百两银子的饭菜那才像话。” “一百两?敏诗,不是师父小气,这女孩子还是要瘦一些比较好看,像你这般海吃胡喝,万一胖了岂不是又嫁不出去?”萧贱郑重其事地说道。 “要你管!”柳敏诗怒道,随手锤了萧贱一拳。 萧贱笑了笑,也不以为意,站起身子,抬头向上方望去,只见上方一片漆黑,连半分火光也看不到,当下对柳敏诗说道:“敏诗,此处极为幽深,恐怕不下于那秦始皇真陵,想要出去只怕要另寻出路。” 他这话说了出去,半晌也不见柳敏诗回应,心中奇怪,转头向柳敏诗望去。 此时他周身紫光闪动,周围事物清晰可见。只见柳敏诗两眼微红,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似乎便要哭泣。 萧贱一惊,急忙道:“敏诗,你怎么啦?” 柳敏诗伸手擦了擦眼睛,抽着鼻子说道:“师傅,我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四年就二十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成长,到了三十岁便会涅槃。想到这短暂的一生又要过去,实在有些不太甘心。” 萧贱哪想到她会在此时想起此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摸着她头发,思索了片刻,这才柔声道:“傻孩子,你涅槃之后重为婴儿,为师将你收养,等你长大,我们再作师徒,不是很好吗?” “可是……可是……我只能在灵气充沛之地涅槃重生,万一离师傅你远了,找不到你怎么办?而且我这一世认识了师父,师姐,还有许许多多朋友,都对我很好。不像我以前,不是身为明教教主,就是赶尸人,连半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我……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们。”柳敏诗大哭道。 萧贱听其说得真挚,颇为感动,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坐在柳敏诗身旁,静静相伴。 柳敏诗哭了一会儿,忽然静了下来,随即说道:“师傅,我嫁给你,好不好?” “咳咳……”萧贱闻言,登时如五雷轰顶,急得咳嗽不断,皱眉道:“敏诗,不要开这等玩笑。” “我……我不是开玩笑。师父,我喜欢你,想要嫁给你。”柳敏诗扭捏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