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契约的威力
被那泥土化作的大手握住之后，严羽只觉得好像整个身体被嵌进了一块石头里一样，周遭全是硬邦邦的，就连呼吸都难以继续。更让人难受的是那大手还在不停地翻滚，天翻地覆一般。 还好那窒息的感觉只维持了片刻，旋即眼前便重见光明。原来那大手已经放开了一根手指，正好将严羽的脑袋从指缝中露了出来，但是整个身体仍然被那泥石大手握在手心，动弹不得。 在严羽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隐约有些眼熟的灰袍人。 “很厉害啊。昨天刚刚弄死一个二部的学员，今天又跟这么多人动手。”那灰袍人缓缓地开口，声音嘶哑而低沉，却绝非是转译器发出的声音。严羽微微一愣，这家伙会说大秦话？ 打眼看去，这灰袍人身材瘦高，一头黑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呼在肩上，看起来油光锃亮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好久!无!错!没洗了。那人鼻梁高耸，眼窝深陷，看起来似乎三十多岁的年纪，但是满脸阴沉，一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严羽，总让人不自觉想起沼泽中的蜥蜴。 “是他们一伙人袭击我！”严羽连忙申辩道。他想起来了，这灰袍人也是学堂二部中的一名法师，时常跟在他们那首席法师塞缪尔身边。因为他出场的时候总是少言寡语，所以严羽对他也没有多少印象。 “哼！”那灰袍人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听严羽的解释。而这时尾追严羽的那些二部学员们也都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其中七八个人还是从矮树丛中钻出来的，个个遍体鳞伤，狼狈不堪。要是从结果上来看，这帮家伙是要比严羽更像是受害者。 “萨勒曼老师……”为首的那少年一脸畏然，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却见那灰袍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神色，挥手道：“看看你们，一群废物！” “昨天在广场上，正经的魔法打不过人家。今天魔法都用不出来了，还送上门被人修理！”那灰袍人阴沉说道，“都给我滚回去，禁闭十日！” “是！”那些二部学员们本来还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听到那灰袍人的处罚之后却不敢再说，连忙逃也似地跑了开去。 而严羽却心中一沉。 听这家伙说话，虽然看上去是处罚自己这边的学员，但是却丝毫不问事情来龙去脉，显然是不准备跟严羽讲道理了。而被修理都被罚紧闭，修理人的又该是什么下场？ “这位大师，我也是受害者啊！能不能先放开学生！”严羽不敢多想，连忙开口喊道。他倒不敢多讲，从那些二部学员们的反应上来看，这灰袍人平素应该颇为严厉，所以这些相熟的学生们在他面前仍然噤若寒蝉。 “打了我的人，还想跑？”那灰袍人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讥讽来，缓缓转身往外走去，“你就先在这歇会儿吧。有空的时候我再来找你理论。” 虽然口中说的是歇会儿，但是那法师却毫无解开那泥石大手魔法之意，竟然径直走出了严羽的视线。 这么一会儿工夫，严羽已经觉得呼吸困难，胸口生疼了，望着那法师消失的背影，心中又涌上一股怒气。这还多亏了他仍有二阶力脉在身，比普通人强壮许多，加上有先天罡气维护身体，不至于太过难受。若是普通人被夹在这石头中间，就好像被活埋一样，只怕不出一时三刻就会闭气而死！ 心中将那灰袍法师骂了无数遍，严羽脑子急速转动，寻找脱身的办法。 这泥石化作的大手，很明显是一种土系的魔法。虽然严羽并不了解这种魔法的底细，但是现在魔法的效果早已消失，困住他的不过就是一团泥石而已。 只是那泥石被灰袍人的魔法加固之后变得极为紧致坚硬，严羽用尽力气左右挣扎，始终无法从那大手里挣脱出来。 连试了几次，挣扎得一身大汗，但是那泥石坚固非常，而且还颇有韧性，无论严羽如何用劲，始终无法将大手挣破。只是右手挣扎开一个小口，能够将将从泥手的指缝中得到两个拳头大小的活动空间。 “难道要动用九龙控火诀才行？”严羽心中寻思道，“不过那样的话，肯定就自己的身份！” 无论怎样，他可不想等着那灰袍人回来。那家伙的眼神给严羽的感觉非常不好，等到那家伙“想起”自己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遭罪的等着呢。 想到了九龙控火诀，严羽自然也想起了自己这些天苦练不辍的火球术。若是用火球术召唤出火元素使来，应该也能将这泥土烧开。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腕，戴着法戒的手指应该能够画出一个缩小版的法阵来。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魔网的建立，让原本习惯的魔法都失去了效用，这才是现在严羽脱身的最大障碍。 “可是轻灵术明明能够使用，说明火球术这样的引导性魔法应该是失去了吸引游离火元素的能力，才让施法失败。”严羽皱起眉头，心里有一些隐隐的头绪，却一时想不分明。 正在这时候，侧面的树丛却突然一阵摇动。严羽的思维一时被打断，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灌木丛中，钻出来一个血rou模糊的身影，真是严羽最先在矮树林中困住的那名高壮少年！只因为他被严羽困住的地方最远，虽然得到了萨勒曼的帮助从纠缠的树藤中脱身，却是直到现在才从树丛中钻出来。 他身上脸上满是血迹，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布，真活脱脱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厉鬼一般。见到严羽这般模样，那高壮少年先是一愣，旋即狂笑起来。 “哈哈！小子你也有今天！”那高壮少年顿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着严羽这边奔过来！他原本的那把弯刀已经在树林中丢失，如今就是挥舞着钵大的拳头，就要往严羽露出的脑袋上揍来！ 眼看那小山一样的身影向自己扑过来，严羽身子不能动弹，只能闭上双眼，却陡然间心念一动，一个念头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混沌法阵！ 当初严羽得到的那个混沌法阵，不就是从聚魔塔的法阵中拓下来的一部分么？而魔网，实际上就是无数的聚魔塔组合起来的整体，每一座聚魔塔，都具有相同的作用——那就是混沌法阵的功能！ 也就是说，魔网组建之后，虽然所有游离的混沌魔力都被吸收，但是却并没有被锁在聚魔塔里面，而是仍旧存在这方天地当中，就像严羽身体里流动的气丝一样。那么，它们会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 “四系魔法元素！”严羽的嘴角微微翘起来。在他脑海中，出现了自己初入元素世界中所见到的那一幕，灰色的混沌魔力，在修炼的法师身体周围被吸收，分解，然后分裂成不同颜色的魔法元素。风与土相对，火与水相对，四系魔法元素，才是魔网的本质！ “火球术！”严羽猛然睁开双眼，大喊道，同时右手的手指已经开始小范围地颤动起来！ “狗·娘养的，你唬谁呢！”那高壮少年正好冲到严羽身前，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恼怒地一巴掌往严羽脸上拍来！ “五个功能模块中，去掉由混沌魔力抽取的模块，剩下的四个，就能实现魔网覆盖下的火球术功能！”严羽口中吟唱不断，手指间已经完成了一个简略版的火球术。顿时间红光一闪，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术陡然在他手指尖跳出来，直奔那高壮少年胸口而去！ 那少年的大掌虽快，但是又怎么及得过魔法的速度？还没等到他的手掌挥舞到一半，只听“叵”的一声闷响，他魁梧的身躯猛然向后翻倒，在地上倒翻了两个跟头，就此昏迷过去！ 躺倒在地上的少年，胸口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还散发烤rou般的烟气。 “呼！”严羽长吐出口气，稍稍定了定神，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吟唱。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召唤火元素使的变种火球术，将那升级到一等纯度的黄色火焰召唤出来之后，他便控制着火球向困住自己的大手上撞去。 如是者三，不堪轰击的泥石上终于冒出龟裂的痕迹。严羽又微微一使劲，顿时那大手土崩瓦解，严羽终于从中脱身出来。 看看地上昏迷的高壮少年，又想起那灰袍法师的嘴脸，严羽突然顽心大起。他将那昏迷的少年从地上拖了起来，扔到了原本锁住自己的半截泥手里站定，然后又将自己崩落的那些碎泥石块重新垒上去拍实，把那高壮少年做成了新的人佣。 看着自己的杰作，严羽嗤嗤乐了两声，抬步就往外面走去。今天出门可真是流年不利，还是赶紧回寝室才好。反正只要错过今天，他可不信那二部的法师还能找自己如何。自古县官不如现管，那家伙说破大天来也只是二部的老师。两部法师之间互有龌龊，这是学堂里人所共知的事情了，那家伙对自己的学生护短，严羽就不信自己的老师会把自己给扔出去。 不过还没往出走几步，严羽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笑：“还真是有本事啊，竟然这样还能脱身。” 严羽心中咯噔一下，迅速转身，只见那灰袍人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距离自己新作出来的“人俑”，不过几步的距离！ 心中大吃一惊，严羽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不安，虽说现在他无法像从前火种运用自如的时候一样，平时都保持着元脉和察脉，但是对于周遭环境的警惕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要说这灰袍人是身手高超的武士，骗过了严羽的知觉悄然潜入，这还情有可原。可是那人分明只是一名图蒙法师，怎么会接近到这个距离自己仍然毫无所觉？ 想到这里，严羽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而下，浑然忘了答话。 不料那灰袍法师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的素质果然不错，不愧是奥妮看上的学生。”灰袍人的脸上纵然挂着微笑，也总是让人看得遍体生寒，仿佛那死灰一般的皮肤下面，隐藏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奥妮？”严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我说的是你的老师，她告诉你的名字，是奥古斯塔。”灰袍人微笑着走上来。 “奥古斯塔？”严羽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先是一惊，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究竟有多少秘密****！目光在那灰袍人身上上下游移，严羽马上在他的手指上发现一样熟悉的东西——承载着康奈灵魂的黄铜戒指！ 这也是一个亡灵法师？ 严羽不由得愣在原地。 “嗯，奥妮的学生，也算是我的学生了。在这学堂里，咱们的身份不能你还是叫我萨勒曼老师就行。”灰袍人萨勒曼也注意到严羽的目光，抬起手来微微一笑，“对了，这家伙跟你也算是老朋友了，不过现在他很虚弱。” “嗯，康奈大师曾经给过我不少指导。”严羽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说几句话？” 萨勒曼脸上陡然变色：“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跟康奈大师比较熟悉而已。”严羽硬着头皮说道，“现在老师不在，我希望听到康奈大师的证实……啊！” 严羽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容忍的剧痛！ 那是直接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痛楚，无法抵御，无法抗拒！那是原本奥古斯塔给严羽种下的契约种子，分明已经在十字驱魔光阵中被消融了绝大部分，原本严羽以为它已经失去了作用！ 严羽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下去，所用的意识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边的痛苦！ 看着在自己脚边的地面上滚来滚去的严羽，灰袍人萨勒曼脸上显出一丝讥笑，轻轻收回了自己点出的一根手指。 严羽口中发出的那荷荷声终于消失了，他整个躺在地上，脸上涕泪横流，双眼中只剩下白色的眼仁，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吗？”。萨勒曼等待了片刻，微笑着问道，轻轻用脚尖踢了脚严羽。 刚刚从剧痛中恢复一点神智的严羽，无力地点头，心中充满了沮丧。原本以为早已脱离了这些亡灵法师的束缚，没想到那把催命的利刃竟然一直悬在自己的头上！充斥着严羽心头的，不但是疼痛和虚弱，还有深深的无力。 从面对大管家严辛开始，严羽一指奋力让自己变强的动力，就是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再让自己的生死被别人所掌握，无论是亡灵法斯，影殿，还是别的什么势力。可是没想到，从前的一切努力，如今都变得很苍白，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从这些亡灵法师的手下挣脱出去。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为他们卖命？ 心中百转千回，严羽面如死灰。不过在萨勒曼眼中，那都是生命契约发作的后遗症。能够承受灵魂痛苦的强者不是没有，但是眼前这个东方少年，不过是一个颇具天赋，却刚刚踏入魔法大门的学徒而已。生命契约的威力，对他而言就是致命的。 “起来吧。你也不用害怕。”萨勒曼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和口气说道，虽然这幅样子在别人眼中仍然可怖，“奥妮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你的来历和天赋，奥妮都告诉过我。这一次，在春日祭的庆典上你的表现不错，原本我还要想办法把你弄进徽岗学院，不过没想到你正对了两位法神的胃口。他们主动要调你去徽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严羽的体质毕竟远超常人，这功夫已经从痛苦中恢复了过来。脑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开始迅速地转动。 这个萨勒曼和奥古斯塔的关系不一般，这一点严羽已经可以肯定。而且从他说到康奈时那种不客气的态度，也能够看出，或许在亡灵法师之中，这个家伙的地位也远超常人。在他说话的口气中，无论是严羽还是康奈，或者是其它的亡灵法师，都不过是萨勒曼行动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不是说亡灵法师在图蒙等西方国度中，根本不为正常社会和教廷不容么？身为学堂二部的第二号法师，萨勒曼究竟还有什么样的身份和背景？ 直到晚上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严羽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遍体鳞伤的他，回到宿舍之后自然绝口不提自己与萨勒曼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过二部动用二十多人报复严羽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这行动很快也在整个西华大学堂中传播开来。再加上旁人对萨勒曼这位凶神平素的了解和严羽的反应，大家都能够猜到他大约是在萨勒曼的手下吃了不小的亏，但是又迫于地位力量的差距只能闭口不提。 只有许念心隐隐知道，那个萨勒曼或许不仅仅像是传说那样鞭打羞辱了严羽一顿，以报自己的得意门生身死之恨。因为从那天回来之后，严羽的手上多了一枚形状古怪的戒指，而当许念心问起它的时候，严羽却只是笑而不言。 一点题外话——原本想要每天万字更新的，但是这次开始更新之后发现好一阵没动笔，前后布局上有点问题，所以新章节重写了很多遍，后面的情节也需要重新修正，不过请不要着急，存稿修改完毕之后就发出来：） 第七章契约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