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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叶铭经过医生的检查后被告知并无大碍,已经可以出院了。

    走出疗养院的叶铭,看到了睡在大厅排椅上的古兰,她枕着手臂横卧在那里,呼吸绵长,已经睡得沉了。叶铭当然不知道昨天的内情,只道她是在这里等自己出院。虽然就结果来看,古兰的确是在等叶铭,不过过程很精彩。

    不多时,古兰醒来,发现了候在一旁的叶铭,直接问道:“已经能出院了吗?”古兰伸手示意叶铭拉她起来。

    “是的。”叶铭拉古兰坐起,“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古兰打着哈欠说不用,揉了揉稍乱的头发,起来道:“让我先带你去教职员工的住处吧。”

    修罗院的羽峰城分为六栋五角环形楼,由外至内依次增高、依次包围,外围的第六栋供学生居住,稍内的第四栋就是职工楼,第五栋为授课楼,外围则是学生寝舍。宿舍就居住条件来说并不差,教师每人分配的四室一厅对叶铭这个单身汉来说相当宽敞。

    “睡具、茶具、家具、洗具的话学院帮你准备好了,毛黄回来也可以住这里,”古兰看了一眼门口的狗窝,然后就退出了叶铭的房间,“另外学院内的餐厅对教职人员是随时开放的,而且免费。衣物的话,你可以去城外买几套,你身上这身都发臭了,也该换换了。”

    古兰指着窗外,才想起来这里不是学生楼,看不到外城。

    “总之,羽峰城外是环形的外城和城郊,外城那里很繁华,有各类店家,”古兰递给叶铭一小袋钱,“我知道你不会拿女人的钱,里面有十个金币,等你领到第一个月的月钱后再还我吧。差不多就这些事,那我走了。”

    古兰办事很有目的性,办完就走,不多逗留。虽然帮了很大忙,但却显得太没人情。

    看古兰将走时,叶铭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古兰回头这样问道。

    叶铭摇了摇头,微微颔首道:“谢谢。”

    古兰愣了愣,回道:“借你的钱我要收利息,多还一倍。”

    她似是在用行动说明不用谢,很不可爱的个性。

    “呃……江湖最高的利也不过一月七分利啊……哪有收一倍的?”

    “好,我走了,”古兰撇撇嘴,似是笑了一下,“好好当老师吧。”

    古兰说走便走了,她一夜奔波需要休息。

    叶铭拿着古兰给的钱,经过外层城门离开羽峰城来到外城,在这里是本地居民区,也是集市、商铺的所在。

    外城街道宽阔,墙壁地面都由灰白色砖块铺成。正值早间,朝阳照得街面白净。道路交错,房屋俨然林立。能看到路旁房屋的间隔相当紧凑,密集处甚至于接在一起,绵延数栋。

    “真是繁华气象。”

    接近羽峰城的街道相对冷清,但再走一条街,就能看到两旁交易商品的店铺和来往停留的行人渐而变多,店铺所售货物满目琳琅,青果红酒,五色缤纷,大多数物品叶铭都没见过,行人穿着服饰也与自己大相径庭。

    城里熙来攘往,吆喝声、说笑声、马蹄顿地声、金属撞击声、车轮滚动声,还有些野兽鸟禽的叫声,更有叶铭从未听过的奇怪声音。声音喧哗虽然不至于同海浪翻腾一样,但确实有沸水滚动的势头。

    外城的繁荣热闹让叶铭大为叹服,较之修罗院内的宁静气氛犹如两个世界。叶铭更熟悉这份喧闹,在这里他能看到许多奇怪族类,颇有五湖四海集一处的江湖感觉。

    叶铭问路找到了外城最大的裁缝店,这间店看上去就很上档次、讲究排场,也不知道叶铭身上的那点钱够不够在这里买衣服。

    进店后,看板娘笑着问叶铭需要什么,叶铭只说自己随意看看。

    通过逛店,叶铭发现这里人跟自己穿着差太多。他穿不惯这里人的衣物,买了两匹棉布示意店主该如何裁接缝制。

    店主本见他衣着奇异,又满身风尘,本不当一回事,但叶铭讲起裾衣结构时似乎又有一通道理,于是叫来几个裁缝听讲,直弄完一个早上,六个巧手裁缝一起忙活才制出一件马马虎虎的藏青色深衣。

    叶铭把衣服换下,正打算付钱时,店主却说不必,只想借叶铭换下的旧衣研究一下,并再为叶铭制作两套衣服,等他来取时一并还他。这两套当然也是免费。

    叶铭自然懂这店家的意思,临走还道:“汉族衣饰大气整洁,一定能成为商道之机。”

    换了新衣,叶铭便去找了一家铁匠店铺,依然是外城最好的店家。

    “我想为这柄剑铸一把鞘。”

    铁匠名为伯尼,是大胡子矮人族,手工极其精巧,对作品的要求也高。

    伯尼的眼光不差,瞥了一眼本末,道:“这柄剑的鞘,收两百金。”

    “没钱,不过这位大哥——”

    “走人。”

    “——哦。”

    没钱果然还是硬伤,跟毛黄想象不同,他没有用武林人士特权打砸抢,叶铭也就这样和普通穷人一样离开了。找地方吃了东西后,叶铭买了些瓜果去看望仍在住院的巴里特。

    巴里特被转移到了单间病房,叶铭跟着卡米尔找到了巴里特的病房,敲门问候道:“巴里特前辈,伤口如何了,晚辈特来探望。”

    “进来吧,”巴里特招呼他进来坐下,唏嘘道:“你倒晓得敬老,还来看望我。”

    叶铭听到他这口气似乎有点伤感,回道:“我家乡里有习俗,对遗老长辈须得尊重。”

    “那倒是个好地方,老爷子很向往啊。”巴里特问道:“你呢?想家吗?”

    叶铭迟疑一阵,又想到了冷无霜,微微摇了摇头,“故乡留有伤心事,不愿再见。”

    巴里特见他神色凄然,笑道:“你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少伤心事?想我百战不胜,谁都拿来作乐取笑,我仍活得好好的,也没说不敢见人啊。故乡之事你总会懂的,家乡对人的吸引力很大,联系着两者的羁绊不是一两个伤心事就能阻绝的。”

    听巴里特说到这里,叶铭也想到了些往事:不知闭关的师父怎样了,二师兄卢毅怕是为我伤心不少,门中除了师父就数他最为我挂心。小师侄钟子辰是不是还流着鼻涕,还有冷无霜……她可曾为我内疚呢?师父有没有罚她……

    “唉……”念及此处,心头百感交集,叶铭不禁长叹一声。

    巴里特见他神色惆怅,安慰道:“想回去也有办法,不想回去就先在这里闯荡闯荡,凭你的本事,前途不可限量,这个世界里当然也能有你的一份精彩。男孩嘛,要出门拼搏,等累了再开始像老爷子我一样长吁短叹,现在应当开创事业。”

    “前辈教训的是。”

    “哪里谈得上教训,不过是行将就木的唠叨而已。”巴里特拍了拍右腿膝盖,“这次受伤,我正好卸任退休,剑术科就交给你了。我看得出,你的剑术极尽精巧,比我强太多了,一定能干得比我这个常败的老头要好。”

    “前辈哪里话来,”叶铭回道,“江湖任一高手,便是此生常胜也不敢说百战不败,而前辈百败不胜却也经世罕见。战场无情,天意让前辈活下来,必有大事所托。”

    “哈哈哈……咳咳!”巴里特笑得咳嗽,喘匀了气回道:“你这话,一位将军也跟我说过,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几次战败不必介怀,成功只需一举而已。”巴里特微微一顿,“最后我亲眼看见这位将军败无可败,终于在军帐中自裁。”

    叶铭无话可说,巴里特继续道:“不过我承认,至少这份心是对的,老爷子我也相信,命运坎坷,就是为了让人再起辉煌,至于结果嘛……总会有的,不可强求。”

    “前辈说的是啊。”

    两人几番畅谈后散去,三天后,叶铭再来探望巴里特,正好看他伤愈出院。奇的是,叶铭看到了巴里特膝盖上的伤口,那无疑是剑创……

    “前辈,”叶铭试探着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您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巴里特神色一冷,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叶铭见他神色大变,不知该如何回应,如实说道:“我见那似乎是剑创……”

    一阵犹豫后,巴里特释然大笑,让叶铭单独跟他谈话。

    “你也知道,老爷子实在是……想要休息了。”巴里特低声对叶铭道:“百战不胜,苟延残喘……我在战场上其实很尽力,从未退缩过。沙场生还,战阵夺命,每一战活下来都是不易,但别人看我的眼神不是看一个勇士,而是看一个逃兵。”

    “怎会如此……”

    “就是如此,这世上有很多事没有道理,至少你找不到理由来指责它。”巴里特道,“攻城冲锋、殿后陷阵,无论是多么令人崩溃的绝境中,我都能活下来,虽然我自己都绝望过,但偏偏就是这样。这也没有道理,我不知道为何命运如此眷顾我,让我一直活着,却叫我久败难胜。”

    叶铭道:“我们那里有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您自然……”

    “可我不愿再坚持下去了,”巴里特打断了叶铭的话,“小时候,我第一次参加战争时就有人说我是个天生的士兵,或许那是鼓励我的假话,但我就这样坚信了很久,久到我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已经除了打仗外什么都做不了。没错,我就是一个士兵,以此为业,只会打仗,所以我才会一直打下去。”

    “有很多时候,我愿意相信,也只能相信命运多舛是为了日后成就,但我实在没有那么坚强能再坚持下去。”巴里特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这辈子,光我见过的将军就有数十个,他们都死了,其中光是自杀的我都数不清。他们死了,但我还活着,这些经历过的惨败不止是结果,而且还是梦魇,一直纠缠着我的后半生。”

    “人生就是应该有起伏的不是吗?可为什么我就总是这幅德行呢?我受不了,我也撑不下去,”巴里特伸手往自己手上的膝盖上比了一下,“所以我这样做了,我一刻也坚持不了,我要离开。至少晚年,请让我回到家乡去,作为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安度晚年吧……”

    他的人生真的很悲剧,九死一生、九十九死一生,却得不到付出后的回报,还要背负着骂名和鄙视活着,谁能像他一样坚忍到现在呢?没有,没人能像他一样坚强。

    “够了,累了就应该休息了,”巴里特苦笑道,“原谅我最后还当了一次逃兵,最后一次,却是第一次,真是讽刺啊……”

    叶铭听完了这个残忍绝望的故事,只能回道:“至少……前辈还能回到家乡,比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要好,好得多。”

    巴里特沉默良久,喃喃道:“没错,是啊……多少也算是回报了,终于结束了。”

    叶铭一路送巴里特离开外城,巴里特坐上马车,拍了拍叶铭的肩头:“老爷子在这里孑然一身,没个人能谈心……你这小伙子真会做人,就不见萝琳那丫头能像你一样,可真不懂事啊。”

    “萝琳小姐应有其他事要办吧。”

    “你倒真是好心,”巴里特道:“虽然认识不久,但我也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希望你能让萝琳对异界人的观念改变一下,这小姑娘的心病很重。”

    叶铭问道:“萝琳小姐怎么了吗?”

    “你看不看得出他对你的态度?”

    叶铭道:“极其恶劣。”

    巴里特道:“她也是苦命人,但心地很好,希望你平日里能包涵一下……”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当如此。”叶铭继而问道:“萝琳小姐以前怎么了吗?”

    “我跟安格斯主任偶尔会喝点酒,我也是无意中从他那里听来的。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我不便乱说,你若有心的话,不妨亲自去向萝琳打听。”巴里特看了看日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说声再见了。”

    “前辈一路顺风。”

    “借你小伙吉言。”巴里特驾车离去,边道:“命运这种东西,真是很难说,谁都是一生不幸,谁也无法了无遗憾。如果世上金犬的传说是真的,我真的很希望它能让天下所有生灵都幸福起来……”

    叶铭看着他的马车离开,久久不能释怀。回过神来,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安格斯。

    “安格斯前辈?”

    安格斯看着巴里特的马车,一言不发,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地平线,才悠悠道:“辛苦了。”说罢转身便走。

    叶铭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安格斯回头叫道:“该你授课了,你也要罢工吗?叶铭老师?”

    “噢!”叶铭应声跟上了安格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归途上,心里都被安格斯的话频频激起涟漪,久之不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