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晚安
马虎女孩的事情过后，也该到正午了，叶铭在店主的邀请下吃了顿挺丰盛的午餐，然后告辞回去打算准备下午的授课。 “说是授课的话，拿着木剑似乎又不太合适啊。”剑是一个剑客的象征，叶铭自然是随身带着的。 不过带着柄木剑果然还是不太妥当，这就相当于杀手行业里有人使枪械，有人使毒药，有人使炸弹，这行里面你拿着个板砖说是也能砸死人，但怎么着也太掉价了…… “要不要去买一柄剑呢。” 接着叶铭又想到了那家矮人开的铁匠铺。 矮人一般挺在乎物品原本的价值，不会刻意抬高或压低价格，该是多少就值多少，就像上次叶铭拿着本末剑去求鞘，伯尼自然给出了符合这柄剑的价钱。不过一般来说，普通的剑他不收太多，毕竟有不一样身价的武器，也有不一样身价的主顾，要一家店里只卖天价高档物品，那也开不下去。 叶铭晃到了铁匠铺，却发现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走到铁匠铺附近时，能听到有人的呵斥声和剑刃碰撞声。虽说偷看别人决斗很不礼貌，但围观的人都把整条路给堵上了，也不多那一个。叶铭正想看看这边世界所谓的“决斗”是不是也会以命相搏，于是加入了围观大队。 决斗双方的两个人都是少年，一者金发一者褐发，人才倒也俊朗，这决斗想来应当是贵族子弟一言不合故有之。 两人身材相若，用的武器也都是一般的长剑，彼此都没有便宜可占，要胜对方就只能从剑技上分出高低。 褐发少年沉肩使臂，重剑砍向对手腰际。金发少年顺招向前一步，挺剑朝他剑路奋力挥剑，两剑相击迸出火花，交刃之声铮铮不绝。但从金发少年臂弯的微曲可见他留下了三分力道，若对手闪避则能够蓄力进击。 但他的伎俩却被识破，剑刃相接时，褐发少年全力向上挑动，破掉了他的后招。 旁击影响剑招去路，这是剑客交手时常用的技巧，但眼前这种以力量相拼的刚硬较量却比不上叶铭等江湖人的巧招奇劲精妙。 叶铭眼光奇准，喃喃道：“这一下挑开来剑，下一招应当顺势移剑划个半圆又从左至右砍向小腿……” 下一刻果然如此，叶铭身边的人突然都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呃……瞎猜的，瞎猜的。” “切……” 两人看起来在变招、应对上都很顺畅，一气呵成，就经验和技巧来说已经不错了。再看了一会儿，叶铭忍不住又道：“方才这一剑斜斩应该再低一点，就能迫使对方收剑，进而占据优势……” 这个武痴又在下意识之间对眼前的较量加以指摘：剑路去势应该当如，每一剑该当怎样变招，每一步应该怎样进退……完全充当了现场解说，比职业主播还专业。 在他的解说下，两人招式上的缺陷和优势顿时了然。周围人在惊讶于他怎么能够即时分析这些招数的同时也在专心听他讲解，似乎听他讲比看人打还来得精彩些。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精通各家剑法，这番讲解会让剑道武人受益匪浅，轻易还无处可听。 这时，褐发少年躲开一记斜刺，挥剑斩去，金发少年正打算举剑格开，但挥剑角度却差了几分，两剑错了开去没能挡下，褐发少年进而追击，眼见就要中剑。 叶铭突然道：“胜负已分了，金发少年得胜。” 由于此时正是金发少年出现失误，周围人心里都道：“怎么可能？” 但见金发少年挥剑的去势稍稍带动了身体运动，脚下一个踉跄。这一个绊脚正好躲开了褐发少年追击的那一剑。 褐发少年见他立足不稳，继续追击，但却没料到这是故作失误。只见金发少年以左脚为轴，后旋右脚踢了回来，正中对方腰际，胜负已分，果如叶铭所料。 “这一陷阱并不十分巧妙，对方中脚后大可拨开来剑再以虚招挽回颓势。若能破解，步伐便即紊乱，招招受克，满盘皆输。唉……这两人还是太年轻了。” “也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才会在大庭广众干这种事了。”说话的人声音很熟，叶铭循音看去，发现古兰正在几步距离外朝自己挥手求救：“我被挤进来了。” 她只是路人，发生决斗时还在考虑是直接过去好还是绕路好，不过还没想明白就已经被堵在人群里了。 “古兰？” “拉我出来。” 叶铭挤过去把古兰扶了出来，“里面是谁在打架呢？” 古兰瞥了一眼人群，道：“是你的学生。” 原来这两人是因为同时看上了一柄剑而大打出手的，阿伦算是性情温和，主要还是李费尔的态度问题。 下午上课—— 跟古兰聊了两句，问清楚了这两人的身份和争执起因后时候就不早了。时至下午，叶铭急忙赶到了授课教室，发现教室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全都见过。 “呃，大家好，今天似乎不是初次见面，总之我是大家的剑术授师叶铭。” “啊！刚刚那个亲切的人！”首先是坐在第一排的双辫小姑娘认出了叶铭，跳起来道：“原来是老师啊，好巧好巧！”她就是资料中年龄最小的玛姬。 寒穆见了叶铭后还愣了一会儿，所以只赶上了第二个发言：“我真是见了鬼了！怎么正巧是你这混蛋！不是说剑术科是个老头子教嘛？” 阿伦看着叶铭恍然道：“哦，原来是刚才对我们决斗加以指点的高人。” 李费尔看着叶铭冷然道：“多嘴……” “啊哈哈，相逢即是缘……”叶铭擦了擦冷汗，“看来我跟各位都很有缘分。” 玛姬极有元气：“是啊，老师！” 寒穆极有怒气：“是啊，混蛋！” “往事不堪回首。”叶铭心中暗叹，双手对玛姬和寒穆虚按，道：“你们两个都不要激动，先坐下。” “是！老师！”玛姬很听话。 “凭啥？混蛋！”寒穆不听话。 “呵呵。”叶铭随手取出一枚打xue石，指尖一抖，正中环跳xue。 寒穆腿上一麻，顿时坐下。 叶铭走到寒穆桌前皮笑rou不笑，道：“我可是老师，还要我额外再教教你什么是尊师重道吗？”这笑容下的压迫力如果化为实体，恐怕能压死一头牛，寒穆被迫安分了下来。 当时寒穆和叶铭打的时候，叶铭周身内力十不存一，如果能使出剑芒、剑气和轻功，寒穆十条命也得交代下去，所以叶铭也很憋屈。 寒穆隐隐发现叶铭的气势变化很大，再说他是老师，也不太敢再骂，只别过头一脸不爽地看窗外：“嘁……” 叶铭继续向四人道：“原先我是巴里特老师的授课助手，不过在他退休后继任了剑术科授师，差不多就是这样。” “是！老师！”玛姬仍是以一种超有元气的声音回道，小小的教室里显得实在很大声。 “玛姬同学是吧？我知道你很激动，也没想到你正巧在鄙人这科，不过你能冷静点吗……” “是——啊！”玛姬急忙改为小声道：“抱歉老师。” “无妨无妨，有底气总是好的。” 玛姬屡教不改：“是！” “呃……”叶铭继续课堂时间，“总之先换个能耍剑的地方吧。” 众人跟他就这样走了，剩下一个被点了xue但又不想跟老师说话的寒穆。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寒穆试着捏了一下小腿，发现全无知觉，顿时一惊：“莫非这混蛋抬手就把我的腿给废了不成？公报私仇啊！” “我跟你哪来的仇可供公报啊！”叶铭回来帮他解了xue，“既然你跟我学艺，我自然尽释前嫌，不跟你计较往事。不过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学东西你须自己用心，我不会偏倚于谁。” “谁要听你的话啊！你给我……”寒穆说着说着没声了，因为叶铭顺手就按了他的哑xue。 “跟上。”叶铭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带路。 “……”寒穆满嘴胡言乱语但却一点都发不出来，不过他还能这样安慰自己：“我当着你面骂死你！你却听不到，哈哈。”不过他无声骂了一阵之后发现一个问题：“他打算弄哑我一辈子吗？”于是又安分了下来。 众人来到一片半径十米的圆形草坪，叶铭站在中间道：“虽然是第一天授课，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当老师，也不知道该教什么，所以在最初，我想先问问你们想学什么？” “帅气的剑术！” “战场剑术。” “杀人术。” “……” 叶铭依次点评。 首先是玛姬：“你为什么觉得剑术是耍帅用的啊？” “因为我们家族以召唤术为家传魔法，只能看着召唤物打别人，自己却无能为力。”玛姬回忆着鉴生考试时的场景，难过地道：“我总是弄错魔法，上次终于弄出了人命，如果能自己漂亮地击败对手就不用让召唤物登场了。” 玛姬的才能和魔力，在泽拉斯家族绝无仅有，算是族内两百年来第一人，但她本人还无法控制自己魔力的输出量，频频出现失误，终于闹出人命。 她还很单纯，对千奇百怪的动物们都很友善，更别说杀人害命了。看来她学剑术的契机不是单为了耍帅，而是因为上次失手杀死对手而内疚。 叶铭了然，问阿伦道：“为什么想学战场剑术？要知道匹夫之勇是无法影响战场大局的。” “为了超越父辈……在战场上。”阿伦回道。 叶铭知道他离家出走，是家庭**，不便再问，于是问下一个学生：“为什么想学杀人术？有仇人？” “学杀人术，自然是为了杀死目标。我知道你很强，跟你学，也只是为了确保成功率而已……”李费尔稍微一顿，问道：“我说要杀人，你不会不教吧？” 叶铭表示自己也杀过人，这没什么，武者学武必会犯禁。于是看了看寒穆，道：“你学剑是为了打败我，但你如果不潜心学习的话，定然没有指望。”说罢解开了寒穆的xue道。 其实这话说得还算好听，就叶铭的天赋还得从小练起，寒穆半路出家，这辈子在剑术上要追上叶铭估计是没戏了，还得下辈子再找机会。 叶铭先到了要求最低的人面前：“福建清平剑派，有一招‘寒江独钓’，武林中人皆称其为潇洒飘逸，我看此评价的确中肯。” 叶铭提起本末前送，左脚前踏时左手剑诀捏住，横剑挥圆，撤手时提起右脚，恰如金鸡独立。 玛姬道：“就这样？” “就这样。”叶铭收束内力，深呼吸后道，“先自己练去吧。” 玛姬自备了一把柄上镶玉嵌石的宝剑，其剑身上还刻了不少花纹，失望地去一边练习了。她走后，阿伦和李费尔同时道：“能再演示一遍吗？” “刚刚那招？”说罢便再演示了一遍，“好了，看清楚。” 这一招寒江独钓分为三部分，第一招起势，送剑试探；第二招横挥，配合对手进退可攻可守；第三招收势，但在收剑时剑尖连颤，看似简单，却在这一瞬可进而攻击面前极大一片范围。 阿伦和李费尔都是剑士，于是开始设想自己面对这招收势时该如何应对，两人就持剑在一边开始了研究。 “你们两人之前虽然有过节，不过现在要合力破解这一招，不容再有间隙。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如果能在明天下午之前想出挡开这招的方法，我就教你们各自想学的剑法。” 回过头叶铭正问寒穆道：“你呢？” 这时，玛姬拿着剑回来了：“好无聊，我要换别的。” 叶铭想了想，在草地上用两个后手翻接了一个团旋，看得寒穆和玛姬惊讶不已。 两人同道：“我要学这个。” “啊哈哈……”叶铭苦笑着告诉了他们这些动作的窍门，然后在一边休息去了。 “不学巧妙剑招，却只想看些华而不实的杂耍吗。” 很多事都是这样，越实用的东西越简单，越花哨的东西越肤浅。而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简则难，繁则易。 “这个境界算是什么呢？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有形而思无形。”这时，叶铭又想到了冷无霜的那招洞天一指，那便是将剑意磨练到化去所有形式的剑招。 “无形而至有形，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实际上，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想到这里，叶铭突然懂了一些意宗心得，自己盘膝开始了运功修炼。 再醒来时，他已经自通那招“洞天一指”的窍门，只差实际演练。 抬眼一看，星辰闪烁，原来已经晚上了。 “已经下课了？想来刚刚运功时好像有人叫过我……” “是你的学生，我看他们叫你也不答应，就让他们先走了。”身旁有人回道，居然是古兰。 “古兰？你在等我？” “上次在医院你也等了我，”古兰丢过来一个苹果，“你在战斗时也会突然这样吗？随意静坐？” 叶铭接过果子啃了一口，道：“我想应该不会。” “但平时总这样的话也不是办法，静坐时被人暗算了怎么办？”古兰问道。 “学院里总不至于吧？” “难说，”古兰若有所思，“特别是你的学生才难说。” 叶铭想了想，回道：“寒穆本性不坏，虽然跟我有些过节，但应该不会这样做。” “也不是指寒穆……”古兰陷入了沉思，不久后掉头就走，“我也没有调查清楚，但可能会有危险，总之我会让蒂娅来照顾你。” 丢下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古兰自顾自回了寝室。 叶铭看着古兰背影自言自语：“还是一如既往的邪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