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铜炉
翌日,两辆马车先后从阴阳谷出。前面一辆马车里坐着姜容几人,萧瑜也跟着挤了进去,后面一辆车里则是裴秀以及流风回雪三人。 一行人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扬州,铜炉山。 铜炉山外形似一座巨大的“铜炉”,其名由此而来。 因着铜炉山内隐藏着岩浆火脉,导致山体表面常年高温炽热,因此山上植被很是稀少,半山下还好,半山腰往上就基本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了,就连飞鸟也很少有在这里安窝筑巢的。 从半山腰的位置开始,山体尽皆裸露在外,看去时一片通红,恰似一座烧红的铜炉。 且其上遍布有大大小小的洞xue,或深或浅,浅的不过几丈就能走到尽头,深者可能九曲十八弯一直通到山腹深处的岩浆火脉之中。 寻常少有人到这里来,不过对于铸造师而言,铜炉山却是一片圣地。 因为铸造师炼器少不了要用到火,而铜炉山内天然的岩浆火脉和人为的凡火相比,不知要出多少,炼出绝世神兵的几率也要高得多。所以可以想见铜炉山对于铸造师的吸引力了。 然而炼器时既要有充分的火焰,还不能温度太高,免得铸造师无法承受。细数下来,铜炉山内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处而已。 这几处地方被依势建造成了数间炼器室,室内引入火脉,炼器时极为方便。 炼器室共有一十二间,以位置优劣而言,依次被分为了天甲、天乙、天丙、天丁;地甲、地乙、地丙、地丁;玄甲、玄乙、玄丙、玄丁;黄甲、黄乙、黄丙、黄丁这十二间。 炼器室只有十二间,是有数的,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然而想要进到这里面炼器的铸造师又太多,这也就造成了一种僧多粥少的局面。 由此,各地的铸造师们每五年都会举行一场炼器比试,以炼器水平的高低来决定这十二间炼器室的归属。 其余人则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铜炉山下坐落着一个小镇,镇名就叫做“铜炉镇”,乃是因铜炉山演化而来。 原本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家,只是因着每五年的炼器比试都在这里举行,渐渐聚拢了不少人气。 刚开始时炼器比试只是一件铸造师行内的盛事而已,然而渐渐地,每届的炼器比试不仅吸引来了各地的铸造师们,更有许多行外的人都慕名而来。 因此每次的炼器比试铜炉山这一片就热闹不已,与此同时,不少的商贩看到了这里的商机,纷纷到这里来做生意,许多人家更是从此安家落户住了下来。 几十上百年过去了,铜炉镇便扎根在这里了。而每五年的炼器比试也成了铜炉镇上难得的盛事,比之过年还要热闹许多。相应的,炼器比试也愈的正规、盛大,更加的广为人知。 在大祁朝这几乎是一件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连带的,铜炉镇也展得更加繁华热闹,虽说是一座小镇,其实规模比起一座小城来也不遑多让。镇上多经营铁器刀剑,习武风气甚浓,常有江湖人行走其间。 也不知是炼器比试成就了铜炉镇,还是铜炉镇成就了炼器比试。 在靠近山口的位置,这里起了几座石屋,成掎角之势将入口挡住了,以防有人贸然从这里闯进去。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即使到了石屋面前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眼见着马车就要进山,其中一座石屋中猛地窜出来个中年汉子,直接将路挡住了,叉腰高喝一声道:“呔,站住!闲杂人等不准进去!” 赶车的少年轻扬了下马鞭,冲着那中年汉子笑道:“杨大哥,怎么出去一趟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听见声音,杨卫东定睛一看,哟,那不是霍老的徒弟韩宗魏又是哪个? 他忙让开了,赔笑道:“原是韩公子,恕小的眼拙,竟一时没看出来。您请进请进。” 能让韩公子赶车的除了霍老那还有谁?而霍老那是什么人物? 连续三届炼器比试的魁!常驻铜炉山天字号炼器室的铸造大师!铜炉镇上大名鼎鼎的炼器高手! 他老人家进铜炉山那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哪里还需要什么身份牌? 所以杨卫东立刻就闪开了。 韩宗魏并不自恃身份,反而很是亲热地朝他招呼道:“杨大哥,小弟在外头得了一坛子好酒,等闲了我来找您嗑嗑——” 杨卫东一面欢喜地应了,一面伸长了脖子朝马车里头望着,希望能见上霍老一面。奈何霍老轻易是不露面的,他哪里能见的着啊。 最后杨卫东只能摇摇头失望地走回石屋里去了。 里头厨房里转出来一个女人,手里还握着锅铲,听见声响就跑出来问道:“东子,刚那是谁啊?” 说到这个杨卫东就一脸兴奋,他凑近自家媳妇儿,正准备开口,不过瞥见她一脸好奇的神色,他又不说了,反而卖了个关子道:“你猜?” 闻言,杨卫东媳妇儿赵氏眼睛就是一瞪,差点一锅铲拍到杨卫东身上去,“你还给老娘我卖关子呢!快说!” 赵氏就是铜炉镇上的闺女,家里是做镖师生意的,因此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性子也是剽悍得很,完全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温顺柔弱,这说起话来也很是豪爽大气。 不过杨卫东就爱她这个性子,因此婚后赵氏的性子非但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愈加变本加厉了。 外头的人都传杨卫东惧内,不过他是丝毫不在乎的,遇见人打趣了还笑呵呵的,一脸“老子就是惧内你怎地吧”的表情。 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夫妻两个倒是和和乐乐地过了这么些年。 唯一不顺心的,大概就是子嗣问题了。赵氏嫁到杨家这么多年来,恁是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为此她不知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为了这个,夫妻俩求神拜佛了不知多少回,乱七八糟的偏方也吃了不老少,却恁是没有信儿。 夜深人静时夫妻俩也常对面叹息,辗转难眠。 闲话少提,且说赵氏了一声威之后,杨卫东当即就缩了下脖子,“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媳妇儿别气,别气,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是霍老回来了,才刚坐着马车进铜炉山里去了。可惜呀,没能见着他老人家一面,要是能见面得他老人家指点一番,那该多好啊……” 赵氏当即轻啐他一口,没好气道:“你就做梦呢吧你!还不快去外头好生看着,当心叫人摸进去了有你好受的!” 说完也不管杨卫东了,转身走进厨房忙活去了。 被骂了杨卫东也不生气,反而摸着下巴笑了两声,他知道媳妇儿是嘴硬心软,怕他误了事受罚嘛。 却说韩宗魏一路赶着马车进了铜炉山,行到一面光秃秃的石壁前停了下来。 石壁前什么也没有,就只长着一株硕大的老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枝繁叶茂、树根虬结的,树皮表面很是干燥,甚至有好些地方都已经龟裂了。 但是老树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头的,估计一时半刻的死不了,还能继续在这里屹立上好些年。 也难为它能在这片火气茂盛的地方长到这么大了。 马车停下来后,韩宗魏就冲马车里头喊道:“师父,咱到家啦!” 霍老还没应声,里头就窜出来一道黑影,不是老黑又是哪个? 它那天虽然被黑衣人捅了一刀,但却不是伤在要害处,且它事先服下了一颗定心丸,被霍老救下后躺了两天竟然就好得差不多了。 然而姜奕却是还未醒来,现在还昏迷着,因为他那天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下,中了多少箭,更别说那箭上还抹了毒。 若非事先服下了定心丸和百花丸,他哪里还能有命在?怕不当场就要丧命了。 老黑醒来后就一直趴在姜奕身旁,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霍老本想将它赶下去,让它跟在马车后头跑,奈何老黑就是不愿意离开姜奕。真将它惹毛了,直接张嘴就朝着霍老咬去。 没办法,霍老只得任由它这个大块头待在车上了。 韩宗魏一面喊着,一面人已经跳了下去,走到光秃秃的石壁前探手在上面摸了几下,他的动作很快,好似蜻蜓点水一般,rou眼几不可见。 等他收回手时,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壁竟突然露出一个洞口来,洞口边缘光滑一片,好似原本的石壁凭空消失了一块似的。 洞口约莫有一人来高,一丈来宽,人走进去绰绰有余了,就是一匹马进去也不成问题。 霍老好似才刚睡醒一样,耷拉着眼皮子慢悠悠走了进去,却是没管身后的马车以及马车里还躺着的姜奕了。 无奈,韩宗魏只得认命地将还昏迷着的姜奕搬了进去,马车则直接系在了那株老树下。 进了山洞内,就是一条宽阔的长廊,两边石壁打磨得光滑一片,每隔一丈远就挂着一盏铜兽油灯。 油灯内却不是一般的煤油,而是一种白腻如牛脂状的可燃物,很耐烧,且燃烧时气味清醇,简直就是明灯与香炉的结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