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长右
姜容道：“从书上看来的啊，说烛九阴‘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乃为时间之祖巫也。’” “嗯，没想到烛九阴这家伙竟然流传甚广啊。”混沌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姜容道：“你也不错嘛，在人间你也是鼎鼎有名的。” “哦？你们凡人都说了我些什么？”混沌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实际上耳朵竖得高高的。 “说你——”姜容卖起了关子，故意停顿了下。 然而不等她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她就明显感觉到两边的通道变窄了，前面出现了一抹微光。 这是到了尽头了么？ 姜容精神一震，顿时忘了要说什么了，连忙朝前面走去。 还未出得山洞，她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清新的自然气息，空气里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芳香。 她步子顿时加快了许多，然而甫一探出洞口，她就被眼前所见之景震得呆在了原地。 三面有峰，竦桀挺立，清霁素朝，其上云腾雾绕，恍若神仙之境。峰下有泉，飞流如舒绢，分映青林，清注山下。 山下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湖泊中莲开若冰，上面缭绕着丝丝薄雾，愈衬得其冰清玉洁，风姿婷婷。 湖泊南面，也即姜容的右手边，生长着一株硕大的桃花树，其树干之巨须得足足数人才能合抱得过来。单独一株便已成林。其上桃花如云，正因了那一句诗——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真正要把春都给融化了一般。 在湖边的草地上，则生着一丛丛的鹭草，结出的花朵恰似那展翅欲飞的白鹭，洁白轻巧自不言说。 这一幕幕，看得姜容是心驰神飞，陶陶然，熏熏然，无酒也自醉。 她不自禁抬脚轻轻走过去，来到桃花树下，来到湖边，静静地看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一幕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仙卷。 “吱——”一声叫喊蓦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头上桃花瓣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如同沐了一场花瓣雨。 姜容抬头望去，花枝掩映间一道雪白的身影一晃而过，再出现时，却已然来到了距离她最近的一根枝桠上，从粉白嫣红的花云间钻出脑袋，偷偷瞧着她。 见她看过来，又好似害羞般缩回了身子。 不过姜容已经看清了那是什么，竟是一只浑身雪白毫无杂色的猴子，只是和普通的猴子又有些明显的区别。 它的眉间点缀了一抹殷红的桃花瓣似的毛，耳朵多出一对来，紧挨着原本的耳朵，耳朵尖尖的，上面覆盖有一层浅浅的白色绒毛，有点类似于精灵的耳朵。 最奇特的要数它的眼睛，竟是血红色的，却又清澈如琉璃，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 这真是一只美猴子。姜容在心里暗暗把它叫做“美猴王”，虽然还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一群猴子猴孙，又是否住在花果山水帘洞里。 桃花树下铺了一层又一层厚实的桃花瓣，姜容直接盘腿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油光水亮色泽鲜红的葫芦状的枣子，咔擦咔擦吃起来，吃得水声直响，好像在品尝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许是暗中观察了她一阵，觉得她没什么危险，美猴王慢慢对她放下了戒心，一步一步挨过来，不过还是随时准备着逃跑的样子。 姜容兀自吃着枣，并不特意理会它，动作神情自然，心中却是暗笑，这只猴子怎的如此胆小？ 眼见着她就要把枣子给吃完了，嗅着那股清甜的味儿，猴子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她“吱吱”叫唤了两声。 姜容诧异地看向它，似乎才注意到它的出现。 触及她的目光，美猴王惊了似的三两下窜到树上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露面。 姜容不禁一笑，拿出一颗枣子来，搁在地上，然后走向了湖边。 看着眼前如斯美景，她在陶醉的同时，也暗自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会也是第三关里的某一环吧？ 可是这里三面环山，来路还是她之前出来的山洞，可以说，她的出路被完全挡住了。叫她如何出去？ 而且，这里目前除了一片湖，一株奇大的桃花树，以及一只美得过分的猴子之后，再没有看见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这也算是考验么？又考验的什么？ 姜容眉头微锁，不过很快便丢开了，难得来到这样一片世外桃源之中，正该好好享受一番美景才是。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歇歇再说吧。 之前那一路走来，她的心时刻都提着，没一刻放松的，现在正好放松放松。 姜容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遮云蔽月的硕大花顶，听着清泉叮咚，嗅着桃花芬芳，舒服的整个人都快睡过去了。 空间里头混沌还等着她回答自个儿的问题呢，哪里想得到她竟然在这里享受美景？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混沌忍了又忍，还是不矜持地问了出来。 姜容一个激灵，瞌睡虫顿时被赶跑了，打起精神来想了想，这才道：“古书上记载，‘……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这就是说你的。 “只不过你的模样和书上写的不大一样啊，难道你原先长得不是这个样子？” 混沌怒道：“我才不是鸟呢！而且哪儿有那么丑？还六足四翼？我去！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简直胡编乱造！纯粹就是误人视听嘛！” 姜容淡定道：“不是就不是，你那么大火干嘛？” 混沌顿时卡住了，缩了脖子不再作声了。 姜容朝那边看去一眼，现自己放在那儿的葫芦枣已经没了，嘴角勾了勾，美猴王还是抵挡不住葫芦枣的诱惑嘛。 她忽然想起来问：“你见过一种全身毛雪白，眼睛血红，额间一簇桃花瓣，长着两对耳朵的猴子吗？” 混沌原还打算不理她，结果听了她的描述后一下子坐起了身，惊叫一声：“你说什么？两对耳朵的猴子？” 姜容感到有些诧异，虽然猴子长着两对耳朵确实挺奇怪的，但混沌见过的奇怪的物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至于如此惊讶？ 混沌的声音传来，“我说，你要倒大霉了。” 平静中透着那么一股幸灾乐祸。 “怎么说？”姜容坐起身来，正看见一颗枣核被美猴王抛进了湖泊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嘿嘿，嘿嘿，”混沌连续笑了两声，这才道：“那可不是什么猴子，它名唤作‘长右’，这你又不知道了吧？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混沌，你以为你是说书的啊？还“慢慢道来”！ “长右，既然你已经见到了，那它的特征我就不细讲了，我只说一句，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姜容呆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一只猴子而已，怎么就会导致郡县大水了？难道它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叫下雨就下雨，叫大水就大水？嗤，纯粹是无稽之谈。” 混沌悠悠然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那你就等着瞧吧。” 混沌如此笃定，云淡风轻，好似根本就不担心它的话实现不了，这样倒是让姜容不得不怀疑起来。 可是最终她还是予以否定了，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见到一只长相奇特的猴子就会大水？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然而心底那抹无法祛除的隐忧是怎么回事？ 许是因为吃了她的枣子，美猴王对她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连靠近都不敢了。 这会儿它正蹲在一边，两只长长的手臂搭在膝盖上，眼神清澈干净如同稚子，时而偷瞥她一眼，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乖巧又可人疼，让姜容恨不能抱在怀里好生揉搓一番才行。 可是她现在还没同美猴王熟悉到那个程度，生怕吓着了它，她也就不敢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来。 正想着如何与美猴王打好关系，它忽然惊叫一声，正如同混沌说的那样，乍一听还以为是人的叫声，叫声里透着惊恐与愤怒。 怎么了这是？好好儿的怎么叫起来了？ 下一刻，高空上一声清唳响起，一抹黑点迅朝底下靠近，身影越变越大，到最后姜容看清了，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长喙尖尖，色如美玉。 它迎着阳光飞来，羽毛上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流光绚丽。 姜容一下子就被它征服，这么漂亮的鸟儿，还是第一次见，甚至她敢肯定外面绝对没有这种鸟儿的存在。 她迅将这鸟的外貌跟混沌描述了一遍，得知了它的名字——琅鸟。 长得美，名儿也美。 只是她旁边的美猴王好似很不欢迎它的到来，随着它的不断靠近，美猴王的叫声愈加凄惨凄厉，里面透着nongnong的警告。 警告琅鸟不要靠近这里。 不过显然琅鸟并木有把它当一回事，对它的叫声置若罔闻，依旧执着地逼近。 美猴王急得不得了，又跳又叫的，似要冲进湖里去又害怕的样子。 等到琅鸟距离湖面不足三十丈远时，美猴王绝望地叫了一声，红如琉璃的眼中竟然流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