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半张机缘
当太阳向西方偏移，两道人影在旷野疾驰。苦境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野，杀人抛尸的好地点。 铁笛公一身渔翁蓑衣不改，就压低了斗笠遮掩容貌，目光锐利如鱼鹰。一手导演一出杀人反杀戏码的秦晓川第一个发现了笔直站在地上的尸体。他人影一掠，带动的风立刻让断颈脖人头冲天而起，一方白帕飘飘荡荡，与剑墨书死不瞑目的头颅一起落地。这个人有八成的几率会是凤无首的真身，他一番算计已经做到了极致，再杀不死那也没办法，日后见真章了。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武林之中，一件事有五成几率成功已经值得一试。如果几率达到八成，那还等什么上吧！ 铁笛公上前搜尸，动作熟练，每搜到一件东西，神情就是一喜。 秦晓川查看曳影剑，一只蓝色鬼面蝴蝶不知从什么地方悠悠飞过来，停在剑柄不肯走。他再试图去捡起地上的秘笈，这本应该是与曳影剑配套的剑法，结果凌空又有一只蝴蝶悠悠飞过来，停在秘笈上不肯走。 枉幽兰那个家伙，有本事日后去和蝴蝶君PK，只不过请来帮忙照看一下这边，收费居然这么贵。 “好吧好吧，你的，都是你的。” 秦晓川放弃拿走剑和秘笈的打算。可惜了，曳影剑名声不响实际上出自名铸剑师皇甫定涛之手。他的双手剑法目前还缺少一柄武器，要从那里弥补起呢。 那边铁笛公已经搜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毒药，终于找到了一个亮晶晶的玩意，“夜摩市的天晶易通，一共仅送出十五枚，这是第十三号，找到了！”这项东西当可以说明死者身份，但不仅如此，“有这项东西用作里通外合，当可以在三日内扫平夜摩市！”欣喜地说到这里，铁笛公不禁看了一眼秦晓川。如果不是这人点破夜摩市背后实际上是东瀛以一国之力支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区区一介商人就能凭借一个夜摩市将百年根基黑市逼迫到如此地步。 最初认识秦晓川时，铁笛公只以为这是一个能让人一眼看透的少年人。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年轻人在这种混乱的武林中绝对活不到而立之年。然而事实却是，欧阳世家已烟消云散，秦晓川依然还在江湖搅风搅雨，反倒是手里的底牌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人看不清。 活久了，越难死，此乃先天人保命生财之道。 秦晓川道：“即刻隐瞒凤无首死亡的消息，最长能够瞒多久？” 铁笛公收起象征夜摩市内交易身份的天晶易通：“单纯只是凤无首，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能做到百年内无人知晓真相。若是他背后另有高人，设法营造假象的话，最多四天，或者，五日！”他突然反应过来，面露不满，“要这么长时间作甚，即刻逼迫夜摩市开启最高层拍卖，里应外合将这般孽畜一网打尽！莫非，你还当真对正道尽起心力了？”黑道和正道是敌对好么，大佬你的立场呢？ “唇亡齿寒。正道没有人出面挡着，真要让魔剑道或是妖刀界等外来势力统一中原，也会影响我们的生意。”秦晓川回答。他升起要打造一个魔吞不动城的念头，也不是最开始就有的。 一直以来，渡白川的生意都是涉及素还真所触摸不到的那些，不愿与中原正道一争锋芒，但一味的避让反而会失去主动权，表现就是花姬事件上，最开始他也只能多番考虑随波逐流。这样下去，无疑会让事情沿着秦晓川记忆中那般轨迹进行，来到这里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独善其身，不如翻天覆地。 他可以立足黑暗，行光明之事，而不是做那一味受人牵制的白，也不是汲汲追求名利的黑！ “给我五天时间。以浑千手的速度，一日夜后便能从傲峰十三巅回来。最迟明日黄昏，先灭妖刀界，再图天策真龙。” 秦晓川道：“这之后，我许你们一个未来！” 傲峰十三巅。 绵延万里的傲峰群山，最不缺的就是冰雪。但天底下第一快手鬼盗浑千手还是设法潜入傲峰最里层，拼了老命地摸了一块百年寒冰，抖抖索索地塞进盒子里，镇住那颗新鲜刚从人体里挖出来不久的转玄心。 血淋淋的盒子里，除了一颗鲜红人心，还有一双冰凉竖瞳兽眼。被策谋略招揽在麾下的剑客天忌，本该是犴妖族所属，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并且他的双眼也有用处，此时此刻杀一个犴妖族高层容易惹怒妖后，不如杀一个反派众天忌一举数得。 这之后，浑千手将盒子贴身藏好，才继续往箫中剑日常修行的山谷狂飙去送信。当一身黑氅白发披肩整个人越来越冰冷的箫中剑接过书信时，仍然不禁向浑身人血味道的鬼盗身上瞥了好几眼。 在傲峰悟剑，越是贴近天道，越是失去人情冷暖。但对箫中剑而言，或许是将一腔热血深埋在眼眸冰雪之下。他低头看了看书信，也并无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此事交吾。” 淡淡的语气，不容质疑的口吻。 浑千手倒是稀奇，这位白毛大兄弟都从不过问自家三弟究竟在捣鼓什么吗？真有这样信任？ “好，那我离开了，再会！”再不走冰就要化了，这鬼地方比地狱还要冷，鬼盗浑千手低头拆开手里最后一个锦囊，啧了一声后，身形化为一阵无形之风，转瞬消失。 过不了多久，箫中剑慢慢抬头看一眼傲峰第十三巅，衣袖一扬收起书信，转瞬离开这处山谷。 昔日玉阳江边因绮罗生而聚首，南武林荒城四兄弟还是第一次全体出动。时间很有点紧，只看苍天会不会眷顾背后拨弄琴弦的人。 夕阳将落天下镇。 正是人来人往四海第一家。 有奇黎二字指引，欲苍穹顺利找到了解除忆秋年身上毒患的药物，还顺便帮一处村落解除了瘟疫危机。剑痞服药之后，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伤口止血收敛，运功差不多一个周天，已恢复大半。 然后风凌韵才有心思说起这两日接连发生的事： “屈世途已将不二刀的尸体葬在枯木求泉。之前妖刀界有派人试探天策真龙实力，但包括妖后在内，死伤惨重。叶小钗、乱世狂刀等人尽力拖延天策真龙脚步，以避免再有百姓损伤。” “关于此事，吾已有布置。必要的时候仍需众兄弟帮扶。” 剑痞忆秋年病歪歪坐在椅子上：“春霖境界之人暂时安置在四海第一家，吾已设法通知秦三归来。东瀛继鬼祭之后，又往中原安插人手，此事既然得知，自当阻止！” 秦晓川的麾下与黑市多有牵连，得知夜摩市内幕也不为过。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不设法断了东瀛的爪牙难道留着过年么？因此对于秦晓川半路跑去搞别的，风凌韵等人并无意见。反正目前中原有屈世途以及名义上的领导照世明灯撑着，还有几个老家伙暗中帮忙，出不了大事。 风凌韵问：“欲老，你在不二刀被杀现场，可有看出什么？” 欲苍穹之前一言不发，抚胡须摆造型，此时低头瞅了忆秋年一眼：“对方有用剧毒。”顿了顿，“除此之外，此事吾自有打算。但有另外一件事，如今忆秋年你伤势沉重，已不再适合保管机缘图，是否应该将那图纸给吾了？” 半张能炼制长生不死药的机缘图，引来多年以前封灵岛十大高手百招赌约，败者自封岛内，机缘不到不得出世。其中胜者正是忆秋年为首，欲苍穹、风凌韵、舒石公等包含在内的一众前辈高人。 听闻欲苍穹要求保管机缘图，风凌韵握住烟杆的五指不由一紧，低头看忆秋年，却见剑痞已缓缓从怀里取出半张纸。 “哎，你不说吾也是准备这样做。”忆秋年随意抬手：“给，拿去。” 曾经在另一个时空轨迹，剑痞身亡，因为这半张机缘图而害得欲苍穹等人兄弟四人失情，决裂相残。 欲苍穹接过机缘图，手指一动想要当场打开，但不知为何始终沉默未有动作。片刻后，他忽然又将这半张图扔了回去：“罢了，见你这样精神，这半张机缘图仍旧交你收藏。” 欲苍穹神情自若：“若有一日当你剑痞扛不住来自封灵岛的一众麻烦，再交吾保管不迟。” “哈。”忆秋年抚须：“到那时，指不定麻烦的不止你吾。” 风凌韵一旁舒了口气。 刚刚一瞬间，她真以为机缘图就此交到欲苍穹的手里。也并不是说同是兄弟，风凌韵就不信任欲苍穹，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未搞明白，慎重起见，也是避免兄弟失情。 像是突然了却了一桩心事，欲苍穹微微叹气：“若是百丈逃禅在此，你吾五人也算齐全了。”舒石公精神与众兄弟同在，懒得提，娶妻之后太宅了。 “会有那么一日的。”忆秋年看一眼客栈外的天色。 天已暗淡。 秦晓川袖手踏上茫茫沙漠，在一天之末开启新地图，优蓝历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