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洗衡山
唐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她有时摘摘路边的野花，有时看看溪边的石头，哼着小曲，漫不经心。 她要往东城十二堡去。 三日前，东城十二堡堡主段青松向江湖各派发出邀请，欲组建正义盟，联合对抗魔教。 作为唐门唯一的代表，为了壮大门派，她怎么也得去凑凑热闹。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前面一棵大榕树下，斜躺着一个戴着金面的男子，他眼睛微闭，似睡非睡。 唐婉觉得此人很有趣，随手摘下一片草叶，轻轻一挥，那草叶便如飞刀一般，旋转着直射而去。 男子突然睁眼，手轻轻一伸，草叶戛然而止，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飞花走叶，唐门后人。”那男子望着她，轻轻说道。 “你是谁？”唐婉上下打量着他。 男子淡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他们为何要杀你？” 唐婉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周围已多了几十个黑衣人，他们静静地围住了她，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唐门虽已衰落，但唐门的毒药和暗器依然令江湖人胆寒，所以这次靖王派了他的得力干将蒙天佑前来。 他想蒙天佑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他以为他以为的就是他以为的。 但靖王不知道，他这次面对的是火麒麟。 在火麒麟面前，蒙天佑顶多算半个小学生。 “你们若是不想死，就快快走吧。”火麒麟轻扫那群黑衣人一眼，语气中透着不屑。 蒙天佑大吼道：“哼，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说这种大话，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丫头，让开。”火麒麟飞身而起，如流星般冲进人群，纸扇轻开，如刀刃一般在手中挥舞。 几秒之后，扇子轻拢，便站在了蒙天佑的面前。 刹时，所有黑衣人一齐倒下，脖子上渐渐出现一道血痕。 从远处望去，这些尸体正好摆成了一个“死”字形。 蒙天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发现他的纸扇依旧干净似雪，上面竟没有沾染一点血痕。 “杀人不留一滴血，六指书生火……”剩下的两个字还没说完，蒙天佑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清晰地记得，火麒麟出手的时候，那一道寒光闪过，他已被其扇气所伤。 “回去告诉靖王，我想要的东西，他就不要想了。”火麒麟目光冰冷，眸中尽是肃杀之气。 蒙天佑抬起头，触到了那坚韧、冰冷而又深不可测的眼神，便急忙转身，仓惶而逃了。 唐婉笑着跑过来，望着那金面男子：“谢谢你救我，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做坏事才留。”火麒麟说完，转身欲走。 唐婉仍不甘心：“那你到底是谁？” 男子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疯子。” 说完，火麒麟已消失不见。 唐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疯哥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一定会的。”天空中飘来火麒麟的声音。 靖王府。 华丽的靖王府。 深不可测的靖王府。 “敏敏，该起床啦。”靖王站在床边，望着熟睡的女儿，心中满是怜爱。 “嗯嗯。”小敏翻了个身，用娇滴滴的声音哼了一声，捂着被子又睡了。 “这丫头！”靖王无奈地笑笑，“好好好，再睡会吧。” 靖王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了捂着胸口，颤颤巍巍跑过来的蒙天佑。 靖王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谁把你弄伤了？” 蒙天佑一把跪下，望着靖王：“请王爷降罪，天佑没能完成使命。” 靖王扬扬手：“不怪你，说。” 蒙天佑低着头道:“本来我们的人一路跟随，眼看就要得手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火麒麟。” “火麒麟？”靖王玩弄着手中的铁球，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 小敏穿好衣服，侍女还没来得及给她梳头，她就跑了出来。 “爹！”看见靖王坐在桌子旁，小敏甜甜的声音便飘了过来。 “你这丫头，终于知道起床啦。”靖王半是责怪，半是怜爱，“饿了吧，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去做。” 小敏想了想，道:“女儿刚刚做了首词，念给爹听听。” “好啊。”靖王显得惊讶又欣喜。 小敏很认真地念：“天净沙，剁椒鱼头烤鸭，糖醋排骨对虾，水煮rou片凤爪，rou串鸡架，熘肥肠炒豆芽。” “好词，好词啊。”两旁侍女纷纷附和。 靖王瞪着眼睛：“那还不赶紧去做？” “是是是。”侍女连忙退了下去。 饭罢，小凉亭。 两个身影坐着下棋。 “哈哈，我又赢了，爹！”亭中传出小敏欢快的笑声。 “好啦，好啦，你又赢了。爹，老了。”靖王看着棋盘，捋着胡须笑着。 小敏摇着靖王的衣袖:“那，有什么奖赏呢？” 靖王拍拍爱女，笑道：“赏你一个郡马爷如何？” 小敏扭着身子，脸微微泛红：“爹又取笑女儿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靖王柔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说吧，满朝文武，那家公子能入你的眼。” “爹！”小敏不由地微低下头，贝齿轻咬唇畔，玉颊染上了嫣红。 “满朝文武你都看不上，莫非，你已经有心上人了？”靖王笑着，试探性地问。 “哪有？爹，你又逼我嫁人了，女儿不想离开你，女儿想永远陪着你。”小敏声若蚊音，偎依在父亲怀里。 “好啦，爹知道了。”靖王抚摸着爱女的发丝，又缓缓道，“只是，白将军已经来家里提过好几次亲了，白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若能与白家联姻，我必可铲除刘纯喜，到时候，这江山就是我们的了。” 说到此，靖王不禁握紧双拳，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我的伞，我宁愿一辈子都淋雨。”小敏含着泪，美眸清灵动人，“爹，难道在你的心中，只有宏图霸业，只有江山，就没有女儿吗？” 小敏顿了顿，又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根本就不在乎！”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靖王深吸一口气，眼睛微闭。 “我想要自由，我想和我的朋友们一起闯荡江湖，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不想像一只鸟一样整天被关在金笼子里，我想过我要的生活，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想要我娘。这些，你能够给我吗？” 小敏一脸激动，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靖王看着膝上两眼汪汪的女儿，心一下子就软了，刹时间什么宏图霸业烟消云散：“好了好了，别哭了，敏敏。” “女儿只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爹都不肯成全吗？”小敏轻拭着眼角，神色黯然。 “别哭啊，敏敏。爹答应你，你想嫁便嫁，不想嫁就不嫁，爹什么都答应你。” 靖王哄着女儿，心想自己纵横江湖与朝堂，却唯独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真的？”小敏抬首，泪汪汪地望着靖王。 “当然。”靖王点点头，拭着她眼角的泪珠。 “谢谢爹。”小敏不禁转悲为喜。 “哎，有时候本王想想，这天下竟不及敏敏的一滴眼泪啊。”靖王看着女儿感叹道。 唐婉继续往东城十二堡赶着。 天气渐渐炎热，她走进了前面一处酒家。 老板热情好客，赶忙过来倒酒。 “不不不，大哥，我只想过来歇歇脚，我……我没有钱。”唐婉拉着老板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板没有理会她，给她倒了满满两大碗。 “天这么热，喝吧。”老板冲她笑笑，又端来一碟小菜。 “没想到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唐婉一下子呆住了，感激地望着那老头。 “世上有没有好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上有穷人，很多很多穷人，穷人就得相互照顾。”老头慢慢说道。 唐婉喝着苦涩的酒，感到分外香甜。 她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那是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刀边上镶着金丝，刀把上镶着碧玉。 更与众不同的是，它的刀身凹凸不平，活像一把变大了的钥匙。 “老板，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把匕首，跟了我很多年。江湖多事，您拿着防身用吧。”唐婉将匕首递了过去。 “哎哎哎，断断不可！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敢收呢？”老板连忙又推了回去。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唐婉拉过老板的手来，把匕首塞进了他手里，“您就当替我保管吧。” 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推辞了，便收下匕首道:“好吧，我就替你先保管着。” 老板又问:“不知姑娘要去向何方？” 唐婉道:“东城十二堡。” 老板一听，眉头舒展：“噢，我知道了，近几天前往东城十二堡的江湖人士颇多，姑娘你可要小心啊，这几天魔教的人也活动得很频繁哩。” 唐婉问:“魔教的人都很可怕吗？” 老板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魔教的人也有被杀的时候，他们的身子也是rou做的。这不，今天早上我这儿就死了一批，打得真叫惨啊，死到最后，没一个求饶的。” 老板又抹了抹嘴角：“魔教的人喝酒也给钱，他们喝尽兴时也请我喝，他们逮到兔子也请我吃。有些正派人士，喝酒却从来不给钱。或许我遇到的魔教中人，都不是那么坏的吧。” 唐婉离开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静静走了进来。 老板赶紧过来倒酒，那男子起身，一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当然，老板不知道，这撞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含义。 客人渐渐走得差不多了，那男子也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径往外走。 老板站在柜台，赶忙喊道:“公子，公子！” 那男子转过头来，冷冷道:“叫我吗？” “您……您还没给钱呢？”老板冲他笑笑。 “你，确定要钱？”那男子反问，最后一个字咬得特别重。 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枚铜币。 “当然。”老板笑着点点头。 只见一枚铜板从空中飞过，那男子扭头出了门。 老板没能接住那枚铜板。 当然，没有人能够接住。 那枚铜板划破了他的喉咙，带走了他的命。 当然，也带走了那把匕首。 轩辕神教大殿内，火麒麟坐在椅子上，望着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 冰儿在旁边斟着茶。 蓑雨先生急急地走了进来，躬身道:“教主，各大派已在东城十二堡集结，欲组建正义盟，联手对付我们。我们，要不要找帮手？” 火麒麟拨拨茶盖，冷笑一声:“帮手？谁能帮得了我的手？让他们闹去吧，我看他们能闹出什么来？” 蓑雨先生沉默了几秒，又道:“今天早上，我们二十多个兄弟，死在了易家湾茶馆。” 火麒麟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拍，眼中露出一股杀气：“是谁？” 蓑雨先生道:“衡山派。” 火麒麟狠狠握着茶杯，目光冰冷刺人：“刘云这个老家伙！” 蓑雨先生又道:“据说，这次组建正义盟，也是衡山派极力策划的。” “我要让他知道，动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沉重的代价。” 火麒麟站起身来，喊道：“隐蝠！” “在。”一个青袍男子走上前道。 “替我送样礼物给刘云。” 火麒麟拿出一个盒子，扔向隐蝠。 “是。”隐蝠接过盒子，便已消失不见。 火麒麟继续道：“飞鹰，蝎子，你们也下去准备准备吧。” “是。”二人便退了出去。 蓑雨先生问：“教主打算怎么做？” “血洗衡山。”火麒麟冷冷道。 当江湖有了传说，不满城风雨，怎么对得起观众？ 衡山派大堂里，刘云正和武当、峨眉、丐帮以及桃源山庄、镰刀会、东城十二堡等各派使者喝着茶，讨论着如何组建正义盟。 隐蝠突然落下，哈哈大笑着。 众人吃了一惊，立即紧张起来，纷纷拔刀。 刘云怒不可遏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隐蝠又一阵大笑:“就凭你手下那些垃圾，也能拦住我？我们教主托我，给你送样东西。”说完，那盒子已被扔了过去。 刘云一把接住，看了隐蝠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他顿时呆在那儿了。 里面，是十六枚铜币。 “这是我欠你的，现在该还给你了。”一阵雄浑之音传来，火麒麟破门而入。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刘云神色黯淡，用手指着火麒麟。 “你去问你儿子吧。”火麒麟说完，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扇子一收，一道血痕便出现在了刘云的喉颈。 “你……你……”刘云捂着脖子，不甘心地倒下了。 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个不留！” 火麒麟甩出一句话，转身而去。 屋子外面，飞鹰和蝎子带着一群人，如狼如羊圈，猫入鼠群。 刹时，衡山派俨然成了修罗地狱。 很快，尸横遍野。 最后，血流成河。 “教主，发现一个小孩，杀……杀吗？”一名轩辕神教弟子眨着眼睛，战战兢兢望着火麒麟。 火麒麟走近那个小孩，望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痛苦、害怕、无助、仇恨的眼睛。 火麒麟摘下面具，俯下身来:“记住我的样子，十年之后，来找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