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佳人情深（二）

    李安景一路上与唐杰聊着刚才领银子的事情，当听到领来一千五百两银票的时候，唐杰大吃一惊，李安景得意洋洋的告诉他，方才看到冯司使的出手阔气，稍稍说了些感谢的话，拍了点马屁，便就领了这么多银子。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奔向了北城百十六行之一，由豪门富商、贫苦人家自发组成的上京奴市。牵着马走过市牌坊，虽然是满天飘雪，但是里面却是人声鼎沸、上到楼台展艺的貌美妾奴，下到路边道角蹲着的插草贫民、以及稀少的西域色目奴、昆仑奴等应有尽有。

    唐杰看中了几个由富商抛弃甩卖的美丽妾奴，大赞这种女子不但家务起居做的来，而且貌美听话、才艺了得、侍寝的时候媚言丰姿，销魂蚀骨，只因富商玩弄腻了，便甩了出去，所以价钱也是十分公道，还没说完，便迎上了李安景冰冷的眼神。心中一凛，才知李大人虽然玩笑能开，但是一旦有违背内心底线的事情，还是异常凌厉的，连忙闭上嘴巴，退到他身后安静的跟着。

    个把时辰后，李安景转了一圈，挑了四个身世可怜，家里急需用钱的贫苦家庭，看到这些小女子一双双清瘦的小手，不禁大发善心，又给了他们父母多一倍的价格买下。是什么逼得他们卖儿卖女，看到那父母原本已经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与不舍。在起身扫向周围喧嚣的闹市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这才感觉到当用价格计算人的价值时，一个人的价值是如此的低，可生活就是这么残酷，这正是活生生的历史事实。

    吾力有限，人生亦苦，天道轮回，自求多福。

    雇了辆马车，唐杰将买的一些糕点补品连同四个消瘦的女婢一股脑儿的塞入马车，跨上马儿，李安景最后扫了一眼身后的喧嚣世界，猛的一拨马头，一车、两马、渐渐消失在茫茫冬雪之中……

    转角进了巷子，至宅子门口儿，一行人下了车子，李安景抬手还未敲门，门儿就“吱呀”声被拉开，杨申似乎早就知道是他，拉开门后拱手行礼，欠身说道：“李大人，屋里刚刚有位女客人前来拜访。”

    “什么？”李安景疑惑了一声，问明了正在后院的内厅里候着时，便取出银票，塞在杨申怀中，匆匆告诉他尽快去钱商号里存储起来，并且赶快烧些热水，安排几名女婢住宿问题后，便急着步子奔向内院。

    穿过回廊，内院的石桌石凳上，青师姐仍是冷着张脸的独自整理衣衫，看到李安景来后，面色稍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后，便又是埋头整理，百综则是一个人无聊的伸指头在画雪，闻声抬头看到他来后，眼神一亮，不断挤眉弄眼的冲着内厅努嘴。两个男人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看着满面挪揄暧昧的那张圆豆子猥琐脸，李安景眼神狠狠的瞪了一下，理了理衣袍，清咳一声，举步踏进内厅，百综的脖子立刻就变成了长颈鹿般伸直的向里眺望。

    内厅里一般是家里人聊天的地方，不似正厅那般正式。只见厅内的桌椅摆放成半圆形，正面一张画着小儿牧牛图下的长案两端各自摆了一尊青瓷花瓶装饰，身穿粉色丝绵襦裙，玉面琼鼻，长睫美眸的绝美佳人正两眼不眨的看着花瓶图案发愣。

    背后一声清咳响起，任映妍突然间便清醒了过来，玉颈转去，门口站立着青袄长衫，满面尴尬的年轻公子，可不正是苦苦折磨自己，日思夜想，恨煞心间的那个可恶可气的人儿嘛！忧愁的美眸忽的闪出点点泪光，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千言万语此时也化作儿女情长那深深的缠绵眼神而去。

    李安景心中本来还有些胆怯见她，但看着痴痴望着他的任小美人儿，心中不知怎地有些难言的感动，她苗条高挑的身段儿仍是异常迷人，粉色的襦裙如同花朵的嫩粉花瓣，衬映得她的玉脸象一朵盛开的桃花蕊，但原本冰清玉洁的脸颊似乎变得消瘦了许多，尖尖的下巴，更衬出一双带泪水的眸子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哎！”悠悠一声叹气儿，李安景挠了挠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僵硬的气氛持续了半响，他才憋出一句：“呃……过得还好吧。”

    “嗯，还好，你呢？”任映妍看出他心中对于自己的突然来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佳郎已然站在眼前，她的心情也如阴霾的雨天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便伸出柔手，轻轻擦拭了脸颊上变冷的泪痕，明眸皓齿笑着接问道。

    笑面如花般绽放，李安景的拘谨似乎也在她的雨露后的灿烂笑容中融释远去，咧了咧嘴，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了下去，笑着打趣道：“都好，就差了点丫鬟来照顾起居，照实可怜啊，不知任大小姐家里是否有合适人选，介绍两个来瞧瞧？”

    任映妍美眸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勾起的嘴角充满笑意，微微红了脸蛋儿，眼神一闪，壮着胆儿说道：“我们任家什么都很多，就是女孩儿少，倒是任家尚书府里有一位待嫁的姑娘，手脚还算伶俐，不知可否给仙人大人您身边当做照顾起居饮食的一位小小丫鬟？”

    “咳咳！不敢不敢。”香气扑鼻而来，李安景连忙摆手投降道。看着椅子上那双躲避的温目，任映妍轻咬贝唇低声啐了一口：“哼，瞧你那胆儿……”，两人只感觉得似乎有一种旖旎的气氛在身边渐渐蔓延。

    为了打破这种危险的气氛，李安景一边摆弄着桌子上的茶具，一边故作轻松的问道：“对了，消息挺灵通嘛，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啊，话说昨夜我才刚刚搬来住下。”

    任映妍理了下衣裙，坐在了他的对面，听到他的问话，不禁露出官小姐活泼的本性，自傲的一扬下巴：“本小姐想查的人，自有方法来找到。”

    “是吗。”李安景笑了一声，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各自的趣事，任小美人儿有情意却不敢表达，李安景有意却不敢真正接下，半响之后，话语又渐渐变得单薄起来。

    看了院外面忽大忽小的飘雪，虽然外面冷了点儿，但也好过屋里沉闷僵硬的气氛，李安景起身对着对面椅子上低着密密长长眼睫毛儿的佳人提议道：“屋里好生沉闷，咱们到外面绕着西城的小河道走逛一圈儿吧。”

    “嗯，也好，我长年闷在府里，一般也就在东城里逛一逛，倒是很少来看西城的景色呢。”说着，任映妍也起身，从另一个椅子上拿起搭在上面的红色披霞斗篷，披裹在身上，系上颌下的两条金丝带子，红斗篷更衬映得她娇靥艳丽。

    在百综暧昧的眼神中，两人出了宅子，转了几个小街角，来到了仅有三丈宽的西城小水河道，城内河道主要是供货物进出上京用的，城内房屋错落众多，基本上借不了甚么风力，所以河面上大多为桨橹动力的小货船。因为河道窄小，靠着岸边的河水已经结冰尺厚，只有中间部分因为无数小船穿梭，桨橹划动，还能勉强让船体前行。

    沿着河岸，踩着蓬松吱呀的雪地，飘雪的岸边没有甚么旁人，而这一对佳郎玉女岸边游览，自然引得河里船上无数的搬运行船汉子们粗狂的口哨与叫好声不断传来。

    任映妍的脸蛋儿自调侃声传来以后，就猛然颊晕如涂了红红胭脂，雪白的肌肤上火辣辣的涨热，美眸飘忽羞涩，拽紧斗篷低着头窘迫的只顾着行走。

    倒是本来在前悠然渡步的李安景反而被她甩在后面，不得不加紧步伐跟上，两人如此疾步的前行更是不能说上话儿了。

    “任姑娘，你慢点儿行吗，咱们又没有甚么急事。”李安景跟了一会儿，只感觉小腿发酸，便忍不住说道。

    任映妍红着脸儿停下脚步，看到船上几个看热闹的汉子口哨吹叫的更起劲了，羞涩的慌忙左右瞅着，正巧看到附近晓环街牌坊下，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缩着腰拢着袖子立在那儿。

    任映妍一把拉住李安景的袖子，指着远处牌坊下渺小的老汉，口中说着：“看，那儿有买糖葫芦的，我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了，走走走，你请我吃呀！”说完，拖着还未答话,不知所云的李安景，便急急赶了过去。

    口中咬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串儿，李安景并未感觉到怎么好吃，便三下五除二的快速啃完，拿着一根光秃秃的竹签串子在手中杵着摇晃。

    倒是任大小姐玉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不舍得吃，一双眼睛高兴的弯弯如月牙儿，满是笑意的来回舔舐着山楂外裹着的糖衣，那雪肤玉面下樱桃红的嘴唇儿轻轻吸嗦着火红的山楂果，偶尔灵活的舌尖伸出双唇围着糖衣打着转儿，所过之处，琼浆玉液亮晶晶的沾满整个山楂果子，更是凭添了诱惑之美。

    “咕咚”一声唾沫咽入喉咙，李安景艰难而缓慢的转过眼睛，目光发直的盯着远处雪景瓦楼发呆。脑中尽是那抹诱惑饱满的樱唇，美人如画，秀餐可食啊！实在难以想象，她仅仅一个吃着冰糖葫芦的小动作，竟然拥有如此美诱之感，李某的仙清微妙之心，要顶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