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被逐师门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进入下半夜。 而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双膝跪在祖师爷灵位前，我跟小胖也足足持续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混蛋！还真是混蛋啊！” 厅堂中，背着手来回走动的师傅张十一咆哮声仍旧一声比一声高： “尤其是你！常归一，当初我是看到你颇有机缘，与你爷爷的渊源破例收你为徒，教你本事，可你看看这一年来都学了什么！” “用‘天眼移位咒’在学校考试作弊……” “借‘乾坤卦术’推算时辰买彩票……” “孩用为师送给你的‘阴阳引’勾搭女鬼写情书……” “现在倒好，刚学会点罗庚的皮毛，居然连祖师的坟都扒了！你小子牛到天上了是吧！” 张十一情绪彻底失控一拍桌子：“行！行！听到了没，连师公他老人家都说了，我张十一带不好徒弟，他林凤娇会替我带……” “这是在打我的老脸啊你们听得出来吗！既然如此，咱们师徒之情也就到这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孽徒都给我滚走，该干嘛继续干嘛去吧，这样就什么规矩都不要守了……” 张十一气得来回直转。 “那个，师傅，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不是……” 沉默了半晌，趁着师傅换气的当儿，我头皮一硬，觉得我应该表达点什么了。 我常归一向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就是对亲爹亲娘有意见也敢当面顶嘴，更何况眼前这个不怎么讨喜的师傅张十一。 “不能怪你？” 张十一一瞪眼，冷笑一声，举起巴掌刚要不由分手就给我一个嘴巴。然而落在我头顶上的时候终于又控制了下来，随后咬着牙眼睛通红地说： “好好，还会顶嘴了！我倒要好好听听，你个不孝的东西，闯了通天大祸挖了祖师爷的坟，为师怎么还不能怪你了！” 张十一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这第一么，我并不知道，这林凤娇就是师傅您的师公……” 我努了努嘴，不服气地说：“再说了，这个名字分明就是个女的，有哪个男的取这么个娘娘腔的名字啊？我还以为是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勾引咱们茅山的正义前辈呢！” “你！” 张十一眼睛再次飙出两道寒气，然而，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 诚然，他连后山上这些坟盅都是谁也都没跟我介绍过，我也是跟小姜通过非正常途径，一个意外的机会才知道这些荒坟居然都是本门前辈的。 “这第二么，说起来恐怕还得怪师傅您本人……” 我一闭眼，心想反正也是翻脸了，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个透：“您想想，就是我们平时在学校学习上课，期末还有个期末考试做测验呢，可这一年来我们跟您学了快一年茅山术，您又让我学会了什么呢？有让我们实打实用一下么？” 我继续说：“过去的一年来，我们光是听您教的玄乎，又是画符又是阴阳八卦的，可这么久来，您让我们实践过吗？让我们看过风水、捉过鬼、除魔卫道吗？” “学了这么多术法，我们连个鬼的影子都没见过！跟别说跟鬼怪干仗了，如果学到的东西这也是禁忌那也是戒律，什么都不能随便使用，那我们辛辛苦苦学来干什么，还不如利用这些时间多看两本小说呢！” 我滔滔不绝地“控诉”着。 诚然，我早就对师门很多不情分的清规戒律积怨已深了。 “哼，禁忌？你居然以为为师付出什么多，对你们只是禁忌！” 张十一看了看一旁不语的小姜，随后又看看我，最后一声冷笑：“还没学会走路，倒要先想着跑了！常归一啊常归一，行！有志向！有骨气！有主意！您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看来我张十一这座小庙真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 我听到张十一突然语气变得凄凉，只见他沉默了一阵，随后语气有些失望地说：“这样吧，虽然只有不到一年，不过我欠你爷爷的情，也算还上了……你说的很对，现在我教你的这些皮毛，也算够你报名了，我看不如现在就还你自由吧。不过，我希望你下山后依旧会保守秘密，别跟外人说认识我张十一，也别说在茅山学过艺……总之，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 这天晚上，我跟小姜跪在地上挨了整整听了一夜训斥。 本来，我以为这场冲突，就跟我之前挨过的无数次训斥一样，师傅张十一发完脾气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若干天后，我居然真的被逐出了师门——尽管，在一年前入门的时候，张十一告诉我说因为欠我们祖上一个人情，所以会瞒着所有人暗地把我培养成一个会捉鬼画符的牛逼茅山编外弟子…… 三天以后，恰好是暑假最后一天，小姜默默地陪着我走出这所破败的道观…… 而那一刻，我居然并没有丝毫悔意和遗憾。 “师弟，你说咋这么不公平呢？我就是想不开，那天师傅不是说咱俩都不要了吗，怎么你小子就没事，没被开除呢？” 虽然短短一年的交往，我跟小姜情同手足，可是如今两个不同的结局，我还是不免有些腹诽。 要知道，我跟小姜拜师的经历以及一起犯下的种种“罪行”说起来都是并驾齐驱、不分上下的，从平常师傅对我们的态度来看，没理由小姜只是罚一个月禁闭而我却被驱逐下山！ 说真的，学茅山术虽然有趣，不过，这些日子，我对那些清规戒律也是受够了，自从习得茅山术的皮毛之后，用那些以前我从来不曾接触过的秘法来真正做一些事的欲望，就一直让我冲动莫名。 如果这身学的本事这也不能滥用，那也不能滥用，那我们学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嘻嘻，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小姜见我精神失落，知道关于这个困惑，我也是忍了好久了。 “告诉你，因为我是他的私生子……” 小姜附在我耳边，嬉笑着告诉我这个以后数年我还不敢相信的大秘密…… …… 就这样，我就此结束了将近一年时间利用节假日、周末、寒暑假等等时间隐蔽学习茅山术的生涯，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的秘密，包括我的家人。 在被驱逐出距离我上学地方并不算远的道观前一个月的时候，我甚至还感到是一种解脱，因为终于再也不必遵守那些清规戒律。 然而等我回味过来，突然意识到我已经错过什么最珍贵东西，回头再去那家看起来只是一个旅游景点道观的时候，我的师傅张十一包括小姜已经彻底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有时候坐在教室里的时候突然我会乱想：在过去的日子，我真的接触过什么茅山大师张十一吗？ 这会不会又是我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呢？ 然而无论此后的生活在对我来说多么平静，我都知道一些经历过的事，终究是经历的过的。 比如关于罗庚上一圈圈的刻度，又有谁能说得清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还有，‘天眼移位咒’、“乾坤卦术”、“阴阳引路符”、“魁山踢斗”…… 我相信，这一切《上清秘典》上的术法，绝不可能是我白日做梦或者凭空幻想，就能想象的出来的…… 不过，由于正处在一个贪玩的年纪，所以，就算我被张十一驱逐，这件事我很快也忘记了，因为，高二下半年，我在学校的生涯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要知道，在高考这种人生大事面前，就算中了一百亿这种意外，也不得不渐渐淡忘，暂时压在心底深处。 所以，到现在为止，即便我跟着张十一已经学会《上清秘典》的很多入门术法，我依旧没一次真正地见过鬼，除了上过小胖身的鬼魂“林凤娇”…… 其实关于这个神秘而娘娘腔的“祖师爷”鬼魂，时候想起来我也说不上害怕，反而总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很多在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总有一种还会有缘再见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