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番外【终究】
三人一路而行,还未到雨墨殿门口,远远便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些个人,待走近了,蓦然发现正是小路子与水秀水月。· 小路子他们晓得主子今儿个要回宫,激动地一大早就等在雨墨殿外左顾右盼,待见到日夜向佛祖祈求保佑的主子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一个个皆是忍不住落泪,齐齐跪下哽咽道:“奴才们恭迎主子回宫,主子万福!” “都起来吧。”芮盈连忙将涵烟交给德妃,自己上前一一扶起几人,努力止住在喉间滚动的哽咽,问道:“一别数年,你们都还好吗?” “奴才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主子得紧。”小路子抹泪回道,相别三年,众人的容颜并不曾改变过多,依然如她离开之时,分别似乎只是在昨日,而非整整三年光阴。 “好了,都别站在门口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云妃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小路子他们连忙迎了芮盈几人进去。 待得踏入雨墨殿,芮盈发现里面依然皆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椅一桌不曾变动分毫,手指在桌上抚过,指尖瞧不见一丝尘灰,可见小路子他们每日都有在悉心打扫。 她被废黜赶出雍王宫,小路子他们本有机会去别的地方侍候,却都一个个选择留了下来,这份忠心实难能可贵。 在叙过旧后,小路几人知趣地退了下去,而且他们也有很多话要跟李卫与墨竹说。 芮盈取过水秀适才端来的香茗抿了一口,望着在德妃怀里把玩着果子的涵烟柔声道:“还没来得及恭喜jiejie得偿所愿呢。” “这个孩子……”德妃抚着涵烟软软的发丝道:“也是来之不易,若非云meimei极力护持,只怕未必生得下来。”三人之以德妃最为年长,在说到此处时她有些庆幸地道:“也亏得是女孩,不会碍了某些人的事,否则不见得能养活至今,涵烟满月的时候,皇上晋了我为德贵妃。” 芮盈自然晓得她说的是谁,低头褪下腕间镂金嵌东珠的镯子递给德妃笑言道:“亏得墨竹他们机灵,暗带了不少细软离开,否则这镯子我还真还不了jiejie。” 待德妃收下后她又转向云妃,笑意盈盈地道:“看到jiejie平安无事站在这里,meimei总算放心了。” 云妃揭起茶盏轻轻拨弄着飘在茶汤的茶叶嫣然道:“若换了从前我必以为你这话言不由衷,而今却是不会了。当年的事……”她顿一顿露出几分余悸,“也是危险得很,徐太医始终未能彻底除去噬心之毒,只是尽量将它压到最低,所以一年期满后,毒性发作,我亦是几次险此还生,躲在床上整整半年才能下地,一直将养到现在,这身子始终难以大好,不过这命好歹是保下来了。” “柳莺莺没有再来寻jiejie的麻烦吗?” 她们说话的时候,涵烟扔了手里的果子朝云妃张手,含煳不清地叫着“姨!姨!”。 云妃将涵烟抱在怀,将手里的绢子拿给她玩耍,“她倒是想,不过这几年我处处小心提防,除了替德妃jiejie照料涵烟外就少有踏出悦锦楼,是以一直不曾被她寻到机会。·” 芮盈欣慰地点点头,虽说离宫数年,错失许多,但总算故人尽皆安好,德妃更有幸得一女于膝下。 看着天真可爱的涵烟,芮盈不禁想起自己生而即逝的那个孩子,若活着,现在差不多也有三岁了。 那年的一场大雪,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 见她盯着涵烟黯然不语,德妃岂有不知她心思的道理,当下走过去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芮儿,涵烟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与云meimei的孩子。” “jiejie放心,我没事。”芮盈敛袖起身,望着外面绵绵不止的细雨漫声道:“听说慕容仙曾得一子?” “是,不过刚出月子没多久就因病夭折了。”接话的是云妃,“福宜从满月那日起就突然犯了病,刚吃下去的奶,下一刻就会全部吐出来,陈太医来看过,说是得了怪病,虽然开了药可是灌进多少就吐出多少,根本没用。只是夜夜啼哭不休,到最后是活活饿死的,福宜出生时尚有七斤,待得死时却只剩下不到五斤,我曾去见过,小小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看不到一丝rou,很是可怜。”从头至尾,即使在说福宜可惜时,她的语调都是很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类似的事见了太多,甚至连她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陈太医?”芮盈蓦然一笑,尖锐的护甲在平滑的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想是皇后娘娘做主去太医院请来的吧,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世子的位置一直悬而不觉,皇上似乎无心册立,这样一来为保世子之位不旁落,她自不能容忍他人有子,特别是慕容仙。”德妃淡淡说着,要说这宫里最让柳莺莺忌惮的莫过于出身显赫又曾经是皇后的慕容仙,“柳莺莺的儿子今年不过四岁,皇后娘娘却已经忙着替他请西席,听说西席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过几日便会来宫里授课,也不知流云皇子是否能听得进去。” “她好不容易夺了一个儿子过来,自然要尽心培养,以免被人抢了世子之位。只是,四岁……”芮盈吹着粘在护甲尖上的木屑漫然道:“当今皇上三岁识字、五岁习书,她这是想学皇上呢。不过也要看时阿哥担不担得起她这份厚望。” “流云皇子……”德妃斟酌道:“我曾见过几次,论那份聪明机灵,只怕是不够的了,皇后娘娘要失望了。” “且让她忧心去吧,与咱们无关。”云妃这般说了一句,随后问起芮盈这些年在别院的经,待得知柳莺莺竟然在她被废黜以后犹不肯放过,步步紧逼甚至让人下疯药时,不由得骇然变色,这三年里当真可说是步步惊心。 德妃晓得芮盈费尽心机重回雍王宫为的是什么,怕她因报仇心切cao之过急,逐劝道:“柳莺莺此人城宫极深,非有十足把握,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至于安云桥……”这个人与柳莺莺心机一般深重,偏还长了一张与桥雨儿相似的脸庞,令得她从区区一个官女,一步步爬到今日嫔位的位置,委实难以对付。 “jiejie放心。”芮盈莞尔一笑,瞧不见任何恨意愤怒,眼眸处唯一片云淡风轻,“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五年,十年,乃至更久,左右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与她们斗,不急。” 她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初入宫时那个不谙世事、与人无争的李芮盈;五年光阴,如水流逝的同时也磨砺了她的心,让她开始学会如何将锋芒掩藏在温和无害的外表下。 听得她这么说,德妃放下心来,在一道在雨墨殿用过午膳后方抱了开始打哈欠的涵烟离去,云妃本也也德妃之后却身,却在转身时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道:“你在别院的日子见过李瑞奕吗?”莫伊曾翻入别院去看芮盈的事她适才已经听说了,然言语间并不曾提及李瑞奕。 芮盈吐出嗽口的茶水讶然道:“并不曾,jiejie为何突然这么问?” 云妃眉心微微一拧,迟疑着道:“原本疏不间亲,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你好歹叫我一声jiejie。你被废黜之后,李瑞奕不得再入皇宫,此事你是晓得的。”见芮盈点头复又道:“然去岁皇上不知怎得又许她入宫了,你可知她入宫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 “哪里?”她的话令芮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妃抚着腕间的雕有龙凤图案的镯子一字一句说出芮盈意想不到的答案,“兰馨馆!” 在一阵无言的静默后,芮盈缓缓道:“她去安云桥那里做什么?” “旁的我不晓得,但能看出李瑞奕对她很是信任,一口一个jiejie。我想应是你与李瑞奕起争执那回被安云桥趁虚而入。我怕李瑞奕少不经事,会受安云桥挑离,疏离了与你的感情,以前你身在别院没办法,眼下既回来了此事还要多注意些。”当初就是因为芮盈与李瑞奕起了争执,所以安云桥才得以借机设下圈套陷害芮盈。 “我知道了,多谢jiejie提醒。”在送云妃离去后,芮盈召来小路子一问,果然如云妃所言,李瑞奕在得以重新入宫后,除了去灵汐那里便经常出入兰馨馆,与安云桥过往密切 芮盈想一想对小路子道:“待会儿你出宫一趟,去让李瑞奕过来。”当年的事也是她冲动了,她与李瑞奕毕竟是亲姐妹,不能因一事而废了一世情谊,还是早些将言只会解开的好。
小路子刚要退下,水秀已是咬唇道:“不用去了,奴婢今儿个一早曾在兰馨馆外看到二小姐,想来眼下还在那里。” 芮盈闻言不禁愕然,李瑞奕就在宫里?那么当是晓得她今日回宫的,却不肯出来与之一见,她……当真如此怨恨自己吗? 想到这里心下不禁恻然,水秀有心安慰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她就是知道主子会难过,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刚才要不是主子让小路子去找二小姐,眼见瞒不住,她也不会说出来。 正这个时候,墨竹忽地跑了进来,面带喜色地道:“主子,二小姐来了。” “当真?”芮盈心一喜,连忙自椅起身,也不叫人传,快步往外走去;许久不穿花盆底鞋,险些拐了脚,亏得小路子见机快,扶住没让她摔倒,饶是如此脚腕亦隐隐作痛,然芮盈根本顾不上这些,忍着脚上的痛快步走到门口,**开如霞云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正是数年未见的李瑞奕。 “兰儿。”喃喃唤着这两个字,眼前一阵模煳,于盈盈泪光仔细打量着快与她一般高的身影,曾经的稚气在岁月流逝渐渐蜕去,取而代之的是娇俏明媚,五官长开后的李瑞奕,那眼那眉与她越发相像。 李瑞奕并未如她那样激动,反而有些不自在,撑着伞磨磨蹭蹭地走上来,嘴唇微动,低低地唤了声“jiejie”。 芮盈含泪答应,伸手欲去抚李瑞奕柔美的脸庞,不想她身子一仰竟然避开了自己手,心一沉,黯然道:“你还在怪jiejie吗?” 李瑞奕沉默,良久,才吐言道:“不是,只是许久未见jiejie有些不习惯罢了。” 她这般说着,然芮盈却是明白,李瑞奕对自己有所生疏了,毕竟当初误会未解她就被废黜出别院,之后又长久未见。 芮盈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李瑞奕拉到屋后对小路子道:“去端盅马奶来,记得多放些糖,二小姐喜欢喝甜的。”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李瑞奕漠然道:“不必了,我已经很久不喝马奶了。” 小路子闻言赔笑道:“那奴才去给二小姐沏盏茶来。” 在小路子退下后,李瑞奕瞥了芮盈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言道:“我听哥哥说jiejie这些年在别院过得不太好?” “是有些不易,不过都过去了。”芮盈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揉着隐隐作痛的脚腕,李瑞奕得知她是因为急着自己所以不甚扭了一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是蹲到芮盈面前,除下她的鞋,替她轻轻揉着。 这个举动令芮盈心一暖,不管有何误会,始终是亲生姐妹,那种相连的血脉任谁都斩不断,手落在李瑞奕簪有银蓝点翠珠花的发丝上柔声道:“原谅jiejie好不好?” 李瑞奕动作一滞,缓缓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正如安jiejie所言,你始终是我jiejie。” 听到这话芮盈本该高兴,却因她提到安云桥而心一沉,故做不解地道:“你如今与安云桥走得很近吗?” “嗯,她一直待我很好。”李瑞奕替芮盈套上鞋后起身道:“这次也是她劝我来见jiejie的,说我与jiejie是亲姐妹,不应有间隙;还说当年的事是她对不起jiejie,虽jiejie不再追究,可她依然于心难安,盼着我与jiejie和好,也算稍事弥补。” “哦?”芮盈脸上有难掩的讶色,旋即皱起了秀气的双眉,安云桥打得什么主意?她可不会如李瑞奕那般天真的以为安云桥是出于好心,别院三年,皆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