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番外【进行】
她将香囊凑到鼻尖闻了一下,虽然隔了几年,但香囊依然散发了淡淡的幽香,然香气刚一入鼻,安云桥就立刻变了神色,抖手就将香囊远远扔了开去,那模样仿佛看到了什么毒虫蛇蝎。看· “主子怎么了?”李卫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安云桥什么也没说,只掩着鼻子死死盯着那个香囊,许久才对李卫道:“你去瞧瞧香囊的封口,是否曾经被人拆开过。” 李卫捡起来一瞧,发现封口尽管很整齐,但却有两条线痕,明显是拆开后又另行缝上去的。 听到李卫肯定的答覆,安云桥又让他拆开香囊,问其里面是否有一个块状的香料,闻之有浓香,尝之则有刺舌但清凉的味道。 李卫一一试过后,发现与安云桥说的半分不差,逐好奇地道:“主子,这是什么香料?” “什么东西?”安云桥露出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容,趿鞋下地,走到半敞的窗子前,用力吸一口自外面吹进来的凉风道:“此物有许多名字,当门子、遗香、心结香,不过这些名字加起来也没另一个名字来得人尽皆知。”在李卫疑惑的目光,她轻轻吐出两个字,“麝香!” 李卫大惊,终于明白为何适才安云桥有这等反应,麝香对于怀孕的女子来说,与红花一般可怕,皆是能滑胎的禁物。 “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年李芮盈腹胎儿会屡屡出现不安之状,却查遍所有东西也毫无所获,原来根源出在这里。”安云桥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更是令李卫骇然,却也记起,轩辕晔佩戴这个香囊时,恰恰就是那时,李芮盈怀孕的时候。 那阵子李芮盈经常胎动不安,徐太医为保孩子,屡次加重了安胎药的份量,但还是难以阻止情况恶化,若非云妃命人摘来子母草,李芮盈这个孩子绝对熬不到七个月。 当时只以为是雨墨殿的东西出了问题,压根没人往轩辕晔身上去想,如今再回想,才惊觉每次李芮盈出现胎动不安之症时,都恰恰是轩辕晔来看过她之后。 “主子可能瞧出这麝香……是何人所放?”李卫没有去问麝香是不是安云桥所放,而是直接问她何人所放,因为若安云桥知道香囊有麝香的话,适才是绝不会主动去闻,更不会让自己察看香囊是否曾被人拆开过。 安云桥皱一皱眉,命李卫将已经取出麝香的香囊拿过来,虽然封口的线已经拆掉大半,但边角仍有残余,可以看清针脚,在反复看了一阵后,摇头道:“此人为了怕被人看出端倪,用的是几乎人人都会的平针绣法,难查其踪。” “这人将麝香放入主子所绣的香囊,分明是想借此来陷害主子,歹毒至极!”李卫恨恨地说了一句,旋即又有些不解地道:“皇上之前佩在身上的时候,主子没闻出不对来吗?” “此人将麝香份量控制的极其精准,令香囊原有的香料气息恰好可以盖过麝香之气;若非时隔多年,其余香料的气味已经渐渐淡去,我也不见得可以闻得出。·”安云桥也是心有余悸,亏得轩辕晔当时掉了香囊在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李芮盈孩子没了,暗将麝香放在香囊的那人,必会引人追查到这个香囊,从而顺理成章地将所有事推到她头上! 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她?而且是在她刚入宫没多久的时候? 正自沉思之际,李卫突然拿着适才从香囊上拆下来的线迟疑道:“不知道主子是否有印象,咱们刚才在含元居,皇后娘娘教灵汐格格绣双面绣时,曾打过与这个相同的反手结,很少会有人这么打结。” 安云桥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果如李卫所言,柳莺莺打结的手法与一般人不太一样,反手为结,照此看来,香囊的麝香十有**是出自柳莺莺之手。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道:“真是处心积虑,今日若非你恰好找到这个香囊,只怕我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不知皇后娘娘早在数年前就盘算着想害我了。” “果真是皇后娘娘吗?”李卫讶异不已,他适才只是有所怀疑。 “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深谋远虑到这一步。一石二鸟,真是好算计。”言语间有掩饰不住的厌恶,随手将那个香囊丢在地上。 “那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安云桥略一思忖,摇头道:“事隔多年,而且仅凭一个结,不足以指证皇后娘娘,何况以现在的形势,我还不足以对付她。” “那就这般算了?”李卫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算又能如何。”安云桥微眯了双眼,“她现在是皇后娘娘,膝下又养着一女一子,虽非亲生,但名义上总是她的子女,她又最会揣摩皇上心思,没瞧见这些年皇上去含元居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吗?要对付她,除非有十足十的把握,一击必杀;否则冒然出击,不止动不了她,还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灾祸,轻举妄动不得。”也就是现在,若换了以前,安云桥是断然不会与李卫说出这番话来。 李卫捡起四角垂流苏香囊忧心忡忡地道:“奴才不担心别的,就怕皇后娘娘会在暗继续给主子下绊子,防不胜防。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心力难免有所不济,若一个不小心,岂不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唉……”安云桥叹一口气,“有些事让你知道也无妨,我与皇后娘娘曾有一个协议。她助我起复,而我则助弘时登上世子之位;至于我生下的孩子,若是女孩便罢,若是男孩永不争世子之位。” 世子之位……竟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皇后娘娘会帮着安云桥说话,李卫想了想道:“恕奴才直言,皇后娘娘生性多疑,恐怕不见得会相信主子的话。” “我知道。”安云桥弹一弹描绘成花的指甲道:“所以我从不曾打算放弃世子之位,我的孩子要么不生下来,生下来了就必然要得到最好,没人可以逼我放弃。”她抚一抚肚子森然道:“还剩下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你与长寿他们仔细些,绝不能出什么意外。等孩子生下来后,我才能有资本与皇后娘娘慢慢算这笔帐。” 李卫垂首铿锵道:“主子放心,奴才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保主子与小世子平安。” “嗯。”安云桥面色稍霁,回到床沿坐下后道:“寻个隐蔽的地方将香囊埋了,这件事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在李卫准备出去时,她又道:“我听说雨墨殿的人曾经找过你?” 李卫暗自一惊,嘴上却道:“是,小路子找过奴才,希望奴才可以回去。不过奴才已经明确告诉他,自踏出雨墨殿那一刻起,奴才与李芮盈就恩断义绝,断无再回去之理,让他死了这条心。” 安云桥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安生当差,往后我必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在李卫退出去后,安云桥面无表情地攥紧了垂落在床边的纱幔,柳莺莺…… 春末夏初的午后,树间渐可闻蝉鸣之声,水秀为怕会吵到芮盈午睡,与水月还有小路子一道顶着烈日拿粘杆去捕树上的蝉;可他们都是第一次捕蝉,手法生疏,往往还没等粘杆过去,那蝉就已经飞到了另一处,捕了半天累出一身汗来,才抓到可怜的两只,气得水月鼓着腮帮子,坐在地上恨恨瞪着隐藏在树叶间叫得无比欢快的夏蝉,赌气道:“再叫!再叫就把树砍了,看你们还怎么停。” 小路子蹲在地上看着被关在笼的两只蝉感慨道:“如果李卫在就好了,这些年,雨墨殿的蝉一直是他负责在捕。” “不要提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水月大叫,愤愤将拿了粘杆起身道:“我就不相信离开他李卫,咱们几个大活人还治不了这区区几只蝉了。” 小路子黯然无语,在李卫离开雨墨殿后,他曾偷偷找过李卫,希望可以劝他悬崖勒马,哪知反被李卫一阵奚落,说早已忍够了他的愚蠢,让他不要再自作聪明了。 水秀什么也没说,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他们原本有六人,只是转眼间却是去了一半,阿意久在宫外偶尔才回来一趟;这一切都算了,最可惜也可恨的莫过于李卫的背叛,他亲手毁了所有人的信任。
三人一直捕得双手无力抬起,才堪堪将树上的蝉粘了个七七八八,仅余少数几只还停留在树上,已不至于再吵到人。 小路子提了装有十数只夏蝉的笼子正要出去,忽地看到轩辕晔进来,忙避到一边请安。 轩辕晔扫了他们一眼略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都在外头,不用伺候你们家主子吗?” “回皇上的话,主子正在屋午睡,奴才们怕蝉鸣吵到主子,所以来这里捕蝉。”小路子仔细地回着。 轩辕晔点点头,径直往内堂走去,待到里面后,果见芮盈躺在床上,一截雪白的藕臂露在紫苏绣海棠纹锦被外,嘴角微微上翘含了一缕轻浅的笑意,仿佛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轩辕晔微微一笑,也不叫醒她,只在床沿坐下静静看着那张秀美安静的容颜,暖风从敝开的窗外吹入,拂起他墨绿织锦的袍角。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芮盈自梦醒来,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轩辕晔时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唤道:“皇上?” “怎么?睡了一觉连我也不认得了?”轩辕晔笑着扶起还有些惺松的芮盈。 听着他打趣,芮盈失笑道:“妾身就是忘了自己也会牢牢记得皇上,只是您来了怎么也不叫醒妾身?枯坐着可不无聊。” “左右也无事,何必吵醒你。”说话间,宫外隐隐传来几声鞭炮响,紧接着又有锣鼓的声音,仿佛很是热闹。 芮盈好奇地问道:“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你忘了,今儿个是殿试放榜的大日子,皇上钦点了三甲,如今状元郎正领着诸进士游街呢!”轩辕晔笑着解释。 听到此处,芮盈忽地想起一事来,忙问道:“不知今科状元是谁家好儿郎?” “是张相家的儿子,我瞧过他那篇章,做得极好,策论也不错,皇上对他很是看重,除却钦点头名状元之外,还下旨赐婚,将靖雪下嫁于他。” 果然如此……芮盈想起那个聪慧无双的女子,她果然什么都猜到了,猜到了自己要嫁的人,猜到了自己未来的路,只是她开心吗? 还有容远,他又会如何想? “可是想去瞧瞧?”轩辕晔见芮盈突然不说话,只道她是想见状元游街的盛况。 芮盈点头,她也想见见轩辕晔金口指给靖雪的男子,希望真是一个人品出众,才华洋溢的翩翩少年郎。 所谓状元游街,是指皇帝在金銮殿传胪唱名,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和二三甲进士后,状元领诸进士拜谢皇恩,然后到长安左门外观看张贴的金榜,从金銮殿到长安左门,要经过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一直到大清门,随后才可各自回家。 芮盈随轩辕晔站在围观人群看状元及众进士骑马游待,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今科状元张英,只见他年约二十,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此刻手捧皇诏,足跨金鞍朱鬃马,旗鼓开道,前唿后拥,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张英更是大小金榜同题名,状元、额驸齐赶着来,真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 看着从眼前过去的状元郎,芮盈默然道:靖雪,这人虽不是你心所想的那个,然也算是良配,他应会好好待你。 数日后,李德全奉轩辕晔之命,传芮盈入宫觐见,自杭州回来后,这还是轩辕晔第一次召见芮盈。 彼时轩辕晔正在西暖阁批阅奏折,芮盈进去后不敢惊扰,静静站在一边,直至轩辕晔从奏折抬起头来,她方上前屈膝见礼。 轩辕晔放下手朱笔,自案后起身缓步走到芮盈面前,不知为何,一直平易近人的轩辕晔在此刻给她一种无言的压迫感,只是这样站着便令她难以喘气。 许久,终于有威严的声音自顶上垂落,“靖雪拒婚的事你知道吗?” 拒婚?芮盈诧异不已,抬头迎上轩辕晔漠然的面孔,“回皇上的话,奴婢并不晓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