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番外【梦魇】
“奴才去看看。·”周庸离去后不久,端了一个红漆描金托盘来,其一碗自是齐太医开给轩辕晔的药,另一碗却是防治时疫的药。 在轩辕晔半吐半咽的喝完药后,周庸有些犹豫地将另一碗药端给芮盈,“娘娘,这药可以防治时疫,只是……是药三分毒,奴才刚才问过齐太医,他也不知道孕妇服用后对腹胎儿会否有伤害。” 防治时疫……这几个字令芮盈心一动,在替轩辕晔拭净残留在嘴角的药渍后问道:“皇上之前有在服用此汤药吗?” 周庸如实道:“皇上每日出入时疫患者,为免传染,每日都会服用一碗,从不间断。” “既如此,皇上怎还会感染时疫?”芮盈之前只顾着难过,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疑虑重重。 “齐太医说可能是因为皇上连日cao劳,体质渐虚,不慎为时疫侵袭所致。”周庸想了想,将之前从齐太医那里听到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与皇上一道的人呢,有没有也患时疫?”轩辕晔每次出入外头,都有人跟随,要说劳累也都差不多。 周庸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这倒还没听说,眼下患时疫的只有皇上一人,奴才与其他几人都安然无事。” 芮盈暗自点头,见她不再多问,周庸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药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娘娘,这药您喝吗?” 浓重的药味从碗散发出来,令怀孕后一直没有过呕吐反应的芮盈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将脸别过去,同时孩子亦在里面用力踢了一下,似乎在抗议。 她抚一抚胸,待感觉没那么难受后摆手道:“你拿下去吧,这药我不会喝的。”等了片刻,见周庸还杵在那里,她勉强一笑道:“怎么,怕我有危险?” 周庸其实心里也很犹豫,这药喝了也许会伤害尚在腹的胎儿,但若不喝,感染时疫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斟酌再三后他劝道:“依奴才愚见,此药利大于敝。” 芮盈伸手拭一拭轩辕晔身上的温度,发现服药后稍有下降,心微微一宽,取下敷在他额上的帕子正要去重新绞一遍冷水,周庸已经接过去,在他绞好冷水重新敷好后,芮盈方幽幽道:“你是皇上的亲信,对我也素来敬重,有些话我也没必要瞒你。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这一次,皇上没能熬过来,你觉得我与孩子会怎么样?”不待周庸回答,她已然说道:“失去皇上的庇护,就算我没有染上时疫活下来,这个皇宫也不会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这里有太多人容不下我们。” 周庸未言,心却明白芮盈说的皆是实话,王宫后院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在这方天地,步步之间皆是人命。 那厢,芮盈的话还在继续,“相反,如果太医院能赶在皇上无救前将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那我就算得病也有救;所以这药,于我实在没什么大用。” 在周庸退下后,芮盈执起轩辕晔的手放在腹部,哽咽道:“四爷,我与孩子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之后,芮盈履行了她的诺言,以怀孕之身,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轩辕晔床榻前,端汤送药,无不周到,累了就在贵妃榻上合衣眯一会儿。期间轩辕晔曾醒来过几次,尽管病得迷迷煳煳,但偶尔会有几分清醒,看到守在身边的芮盈又感动又担心,恐她也会感染时疫,芮盈为了可以继续留下来照顾他,骗说每日都有在服用防治时疫的汤药,让他不必担心。 这样的辛劳,令芮盈瘦了一圈,所幸孩子一切都好,他仿佛知道额娘是为了照顾阿玛才这么辛苦,在腹很是安稳,极少有乱**踢的时候;而且芮盈很幸运,与轩辕晔同处一室这么久,她都没有被传染。 轩辕晔得了时疫的事,早已传到了宫里,圣心忧切,命太医院全力救治,一定要赶在病发不可医之前,研治出治时疫的良方。 为了便于就近照料,齐太医与容远几名太医就住在后宫,每每研究出什么法子,便命周庸拿去给外头患时疫的病人服用,看效果如何。 这段时间,伊兰曾去净思居找过芮盈,却被告之她去镂云开月馆照顾身患时疫的轩辕晔的消息。 她在犹豫片刻后,转身去了镂云开月馆,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药味,外头滴水檐下更是放了一个大壶,里面盛着煎好的防治时疫的汤药,所有人在进去前都可以喝一碗,以免感染。 这药效果甚是不错,至少后宫这么多人都没有感染到时疫;京城的时疫亦因这药而得到了有效控制,虽天气已经转凉,但一直没有出现过大爆发,甚至患病人数的增加也放缓了许多。 然即便如此,也有几千人得病,且大多数都到了末期,如果太医院再研究不出治时疫的法子,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死,到时候处理他们成堆的尸体将会变成一个极麻烦的事,一旦有什么纰漏,这些体内尽是时疫病毒的死尸必会成为另一场灾难的起源。 这件事,太医院所承受的压力最大,齐太医等人已经连着数夜没有合眼,一个个眼睛熬得通红,不断试验着一个又一个方子,希望可以找到对付时疫的方法。 且说伊兰在服过药后进去,发现芮盈正坐在床边发愣,小心翼翼地过去唤了声“jiejie”,出声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躺在床上的轩辕晔,发现他真病得很重,脸色腊黄,唿吸粗重,即便是在睡梦依然不停地咳嗽。 芮盈自沉思惊醒,看到近在咫尺的伊兰,强笑道:“你怎么来了?服过药了吗?” “jiejie放心,已经服了,倒是皇上他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伊兰一脸关切地问道,然人始终不曾靠近,即便与芮盈说话也隔着数步距离。 尽管已经服用过汤药,但她心还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就算是来这里,她也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的。这个世上什么东西失去了都可以设法夺回来,唯有命没了就没了,任你想尽办法也休想从阎罗王手夺回来。 将所有心思都放了轩辕晔身上的芮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黯然道:“皇上的情况并不好,时冷时热,身子越来越虚弱,太医说,依这样情况最多还能撑五天,如果到时候仍寻不到法了,皇上只怕……”说到此处,这些天一直强撑着没落过泪的芮盈再也忍不住,掩面悲泣,她很怕轩辕晔会英年早逝,真的很怕…… “jiejie莫哭了,这不是还有五天吗?说不定这几天间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伊兰如是安慰着,脚步却没有挪近半分。 她的安慰不但没止住芮盈的泪,反而令她悲从来。这些天芮盈一直在安慰自己,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轩辕晔不会丢下她们。可随着轩辕晔的情况不断恶化,她越来越没信心,甚至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在不断逼近轩辕晔。她好怕,真的好怕,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她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看轩辕晔是否还活着,唯恐他在自己睡着时突然离去。 五天,这五天间真的还有机会吗? 后宫因这一场时疫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柳莺莺与慕妃每日都会来看轩辕晔。戴佳氏及宋氏等人也常来,只是她们帮不上忙就知道哭哭啼啼,若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轩辕晔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柳莺莺被扰的心烦不已,将她们好一顿喝斥,并严令她们不许哭啼,否则便滚回自己屋去,不许出来。 两日后,宫里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竟是太后。 他们来的时候,轩辕晔正在昏迷,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昏睡一整天,身子时冷时热,面如金纸。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芮盈忍了心的酸楚难过,向进来的二人起身行礼。 见到芮盈,太后美眸微眯,她已经从柳莺莺口知道了慕妃将李芮盈带出雨墨殿,在这里侍候轩辕晔的事。乍一听闻此事,她气愤万分,认为慕妃置轩辕晔安危于不顾,当即就将慕妃召进了宫里,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不得而之,只知太后最后默许了这件事,并没有下旨将李芮盈赶回雨墨殿去。
“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皇帝?”在看过轩辕晔后,太后转首去问芮盈,见其点头,微微颔首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皇帝若知道必然很高兴,不过你如今怀着孩子,始终要当心一些,时疫可不比寻常小病。 芮盈面色哀戚地道:“妾身现在别无所求,只盼皇上能快些好起来。” 太后沉重地点点头,齐太医等人早得了太后到来的消息,毕恭毕敬地候在外面。 “还是没有研究出来吗?”太后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他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儿女,圈禁的圈禁,离宫的离宫,如今连皇帝都得了病,唉,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将此事将给轩辕晔去做。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齐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跪下去,面如死灰,四阿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着急时刻,然他们还是毫无头绪,没有寻到救人的法子。 “几位太医,真的没办法了吗?”德妃心情异常沉重的问,声音微微发颤。 齐太医不语,到是容远在后面道:“回德妃娘娘的话,臣等昨日又研究出一个药方,已经找患者去试验,现在正在等结果。” 此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因为之前已经试过好几个方子,都没什么效果,甚至有一次有起了反效果,几个患者在吃下药后反而病情加重,紧接着一命呜唿。 正自愁眉不展时,周庸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没有留意到寻常打扮的太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齐太医等人面前,兴奋得满脸通红,“几位太医,有效果了!有效果了!” 太后精神一振,抢在齐太医等人之前追问道:“什么有效果了?” 周庸这才看到太后二人,吓了他一大跳,不等他见礼,太后已再次催促,“快说,是不是药方有效?”德 周庸兴奋地点头,“回皇上的话,是,昨日徐太医开给奴才的药方见效了,服下药的八名患者,有五人病情出现不同程度的好转。”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激动而攥得紧紧,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第一个好消息。 “好,做得好,看来天不绝皇帝!”太后虽然不怠见容远,但对于他能够研究出治时疫的法子还是很高兴的。 “还有三人呢?”容远听他只提到五人好转,心里略有些不安。 周庸脸色微黯地道:“还有三人病情恶化,一早已经死了。” 齐太医微一沉思对神色凝重的容远道:“看来你的药确实有效,只是效用不稳,有人服了无事,有人服了却会加重病情。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令人欣喜的一大步,只要再给些时间调整方子上的药物,必可稳定药效,救治患了时疫的病人。” “那么依齐太医你所见,要多长时间才可以?”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轩辕晔可是只剩下两天的命了,耽搁不起。 齐太医估摸了一下后道:“调整药方需要在病人身上试验,依微臣所见,起码得四五日才行。”这其实已经是齐太医考虑到太后等人心情把时限往紧了说,否则纵是十天半月也不算多。 “不行,皇帝等不了这么久。”太后断然否决,灰白相间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挣扎,轩辕晔救治有望,可是这个希望有生死不定,也许会平安无事,也许会加他的死亡;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在面对自己儿子的生死时,同样觉得难以决断。 “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救救皇上,他是臣妾的天啊。”太后紧紧抓着太后的手臂垂泪道。 “放心,皇帝是哀家的儿子,没那么容易死。”太后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扬声道:“齐太医,徐太医!” “微臣在。”齐太医与容远上前一步,等待太后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