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广陵疑案（23）
“四爷！” 关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案上，大堂里面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和阻止王瞎子时打烂的桌椅，几个下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并换上新的桌案、堂木、木椅。 钟离墨寻坐在书房的桌案前，左手边的几张梨花木椅和软榻上坐着筱鬼等人，他用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眼一，眼一直觉得头顶如同有千斤的担子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良久之后，钟离墨寻很不悦地问道，“本王临走的时候交代你的是什么？” “将王瞎子带回并看好他！”眼一答。 钟离墨寻冷笑一声，问道“看好？什么是看好？” 这一次，眼一没有出声，毕竟王瞎子现在出了事，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想要找到别人身上那自然是没处说的，更何况，他知道面前这位四王爷不受宠不是因为他做事做的不好，而是因为他和老皇帝的父子之情间终究是隔了“阮贵人和丞相府没了”这道屏障。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深知钟离墨寻对下属做事的严苛。 “在宫里，你们的规矩本王不懂，可在本王这里，‘看好’不仅是让你看住他这个人，更多的是要护住他的安全！不知道吗？” 自始至终，钟离墨寻没有大声怒斥过半句，可就是这样风平浪静却又深冷至极的话语，才是最让人产生恐惧的，因为，钟离墨寻面色不变，那你就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知道！”眼一干脆利落地回答。 身子向后倚去，钟离墨寻半眯着眼，言道，“给本王一个能够饶你性命的解释！” 出了筱鬼和一直没有太多多余情感的无言，其余在场的，不论是蓝衣、无情也好，还是黄鸣、眼二也罢，都是略带惊讶地看向了钟离墨。 他们知道，眼一和眼二是老皇帝明明确确放在钟离墨寻身边监视他们的，先不说这两个人在宫中禁军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可就凭着“他们是老皇帝派来的”这九个字，别说是钟离墨寻了，就算是钟离墨白在这儿，那不也得给点面子？ 钟离墨寻可好，就因为王瞎子出了事就要要了眼一的一条命，这要是传到了老皇帝那里去，好解释也不好交代啊！ “回四爷，属下将王瞎子带回来以后就一直在牢房周围巡视着，直到牢中传来狱卒说王瞎子疯癫了的声音。为了防止王瞎子再搞出什么名堂，属下将他用粗绳绑在了大堂上，同时派了多个衙役随同属下一同看守。可谁知，刚刚系好了绳子，便有一个人影从地上一闪而过，属下为了探清对方的身份，这才跟了过去。”眼一说到这里，才有些许的勇气抬头看了看钟离墨寻，继续道，“可属下没想到，这是他们调虎离山的计策，还是让王瞎子出事了……” 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对钟离墨寻复述了一遍，眼一才抬起头，看着钟离墨寻不明息怒的眸子，请罪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属下的过失，请四王爷责罚！” 堂堂宫廷禁军能不识破对方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计谋？ 钟离墨寻嗜血地勾起嘴角，让眼一起了身，解释了一声，“王瞎子之所以拿着刀砍自己，不是因为他疯了，而是他先是被人剜了双眼，由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真正的瞎子，而陷入黑暗时的恐惧，他怕旁边有人伤着自己，这才四处乱砍。大家今日也奔波许久，筱鬼更是马不停蹄地从玄炎山庄回来，就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相处这么久了，钟离墨寻是什么性子他们也能摸得清了，这明显是在拐弯抹角地下着逐客令。 众人会意，纷纷起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钟离墨寻和眼一。 “君慕锦？还是钟离墨白？”钟离墨寻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很是悠闲地警告着，“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别拿本王当傻子！” 最后一声，钟离墨寻提高了音量，眼一不自觉地心里畏惧了，猛然，他跪倒在地，抱拳祈求，“还请四王爷不要逼问了，您觉得属下是谁的人就是谁的人吧！” “钟离墨白真是太不小心了，以为本王常年不在朝堂之上就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吗？” 钟离墨寻脱下手指上的玉扳指，在窗前一豆烛火的照耀下，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白”字！ 眼一心里一惊，急忙向自己的怀里抹去，那本该在荷包中的玉扳指早就不见了踪影，那就证明，钟离墨寻手上的那一枚玉扳指正是钟离墨白临行前交给他，让他通过各地已经打点好的官员那里传信给他的。 眼一心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钟离墨白的人的呢？ 感受到来自眼一的疑惑目光，钟离墨寻轻笑出声，手肘搭在桌案边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夹住钟离墨白的扳指来回转动，他言道，“你很想知道为什么？” “是！”眼一肯定地回答。 向他们这种宫廷的禁军，无非就是家里不想断子绝孙，可又没钱过日子才送他们进宫的。自从眼一知道自己被老皇帝派到钟离墨寻身边监视他的时候，钟离墨白就找上了自己并让自己将给老皇帝传回的消息同样也给他传回去一份，那枚玉扳指正如钟离墨寻所想，就是钟离墨白方便他传信回去的。 钟离墨寻轻呵一声很“大度”地给眼一解释着，“能将手伸到这么远的，也就只有钟离墨白，就算你不想承认，也是没有退路的。君慕锦不过是一介女流，她在朝中能干预多少本王想你也清楚，无非就是控制一下马峥这种户部来钱快的或者能够在朝中说上一两句话的……”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钟离墨寻给了眼一自己思虑的时间。 “四王爷才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那个！”眼一见身份已经彻底被识破了，即便钟离墨寻现在不杀他，等回到了帝都，钟离墨白得不到他想要的，自己同样是个死。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少过些担惊受怕的日子。 “本王保你！”冰冷的唇瓣一张一合，钟离墨寻从口中吐出四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