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仰望星空的少年

    夜已深，人已寐。若是平时，只要站在位于秦王朝南方，昔日的楚地上的任意一座高峰，向北望去，都能尽览洛阳的璀璨夜景。看着那犹如星火般发光的不夜城，饶是昔日楚人也会向往。

    只是今夜，楚地上的一座孤峰却颇不宁静。

    峰顶处有人望远，但望的不是北方的洛阳抑或更北，而是每天都悬在每个人头顶的星空。他们看得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全然把方才还满带杀机的比斗不当一回事。

    此时峰顶一片狼藉甚至说惨不忍睹都可，整座山白白不见了一半，那断面平滑得就像老天爷用菜刀切的萝卜一样。剩下的半个山顶也被烈火灼烧着，火光中噼里啪啦作响的是那正逐渐成灰的树藤，只是每当快被烧得连渣都不剩时，那藤蔓竟然噌的一声扎入了山岩之中，瞬间长成了新的枝蔓，然后朝那火焰扑去。

    没人会耻笑，只会惊愕，因为看样子那绿得匪夷所思的藤蔓竟然想扑灭火焰。而夹杂其中的竟还有寒冰和电雷，紫雷不断地摧毁着冰霜，那冰似乎也能冻住雷电一样不断追索着紫雷。

    “月残而不惨，为何？”

    忽然，其中一人手持念珠，开口低声自语，语气给人以亲近之感。

    这人是个年轻僧人，身穿一身破旧的青色袈裟，虽破，但很干净。

    这孤峰上早已无一处好地，但他脚踩处却有青草冒出，隐有黄花儿要开。而一柄青色木剑正悬浮于他身旁，剑尖朝天，微微轻鸣。

    “和尚，我说你不观天痕赏明星，反观那不堪入目的月干嘛？难道每天诵经念佛搞得你那木头脑袋更呆傻了？”

    一微讽的声音传来，说话的那少年留一头火红长发，全身一是火红色。不是因他穿了一件火红色衣服，实际上他今天穿的是白衣，然而此时全身都被火流围绕，像是直接穿着火焰而来。

    他也抬头仰望星空，看那天痕处的璀璨星辰，接着说道，“之前父王带我上去的时候，可没那么多的星星的。”

    古有星石划破天空落下，自此天有一痕。人们破星石悟道而获神通后，那天痕便也成了一些大能者悟道修行的好地方。只是那满天星辰的威压迫使任何人都无法逗留过久，这也是至今无一人，一国，一派能独自占有天痕的原因之一。

    听到火焰少年的话，那少年僧人剑眉微挑。相比起璀璨群星，那月真的很不堪。

    那月黯淡无光，满目疮痍，就连眼力好的平常人都能看见它上面所布满的沟壑。它更是碎了一角，碎片千百年了还在那里似离未离，好像那月想要把他们重新拉回自己身上一样。

    太初时的星潮毁了一切，自然不会放过那月。但也带来了一切，只是残月没分到一丝好处。僧人何尝不知月不好看，只是不知怎的，今晚这月，似乎……比平常……亮多了，虽然这个“多”字少的可怜。

    “我听祖师爷说过，星潮摧月时那月好像发疯了一样拼命的发光，上上代祖师爷就因此瞎了眼。不过它不发疯的话恐怕不是只缺一角的问题了。”许久之后一雄浑粗糙的声音打破了有些骇人的沉寂，只是这声音从一粗壮青年口中说出时，隐隐还在雷海中磨过一样。

    “呵！怪不得你那门差不多都是瞎子，原来这雷眼是因你的祖祖祖师爷被亮瞎双眼而成的。我说李大粗人，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啊，不过这次不用那月发疯，也不用你自残，我好人一个帮你一把你看行不？”火焰少年转过头来对那粗壮青年笑道，然后手中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粗壮青年微怒，说道：“你不是我对手。”“那得打过了才知道”火焰少年全身火焰更盛。

    只是没待火焰少年冲起，他背后顿时传来了一阵寒意，只见背上突然结起了薄冰。这幅画面很奇怪，一全身是火的少年身上同时结着冰霜。

    “够了，你们再吵我就把你们都扔下山去。”最后说话的竟是一女子声音，她着一身白裙，神色冷淡漠地看着夜空，只是不知她在看月还是明星。若不是她话中内容，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那火焰少年袖间一摆，震碎了背后的薄冰后，像那女子微微躬身，笑道：“白姑娘骂得是。”可那女子不理会，少年也不生气。然后众人继续仰望星空。

    作为当今人妖魔三族最杰出的几名后起之秀，他们站在同一山巅，自然不会是老朋友好久不见来个聚会吧之类的无聊事情。

    只是今晚的月太过诡异，比平常亮多了，难道又要疯一次？自抬头仰望星空开始，他们就感到些许恐惧，是的，凡人不惧，而他们惧了。

    因为凡人无知，有时候无知便是福气，我继续我的早更早归，享我的天伦之乐，天塌了还有高个子圣人顶着呢。

    只是世俗之人不知，被视作圣人们的修行者们也在为自己的命途担忧，他们也不会理世俗里的悲欢离合与酸甜苦辣。

    这时，那夜空似更亮了，而修行者们更惧了。少年僧人的木剑鸣声更剧，只是听着像哀鸣。

    粗壮青年拽紧了他那黝黑的双拳，雷电被捏得噼啪作响。

    火焰少年把全身的火焰收回体内，露出了他那刚健的身体。

    而那冰冷少女则是直接闭上了双眼，眼皮急剧颤动，似沉思。

    良久，她缓缓睁开美眸，嘴角上扬一个完美的弧度，轻轻一笑，最为动人。可另外那三个少年可不敢调戏她。“哼，怪力乱神罢了，何足道尔。”她向天嘲讽，随后周围的天地元气朝她涌去，寒冷更盛。

    刹那，她背后凝出了一对冰翼，在星光下隐约透着一抹幽蓝。下一秒她就不见了，空中只留有淡淡蓝光的冰雾。

    少年僧人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握住了木剑，朝天一刺，轰轰作鸣，嗤的一声青光冲天而起，留下漫天青草黄花儿。

    “李大粗人，你说说我该怎样离开呢？”火焰少年望着那冰雾和青草屑，在思考着该用怎样的酷炫方式离开。可身旁无人应答，他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去，顿时眉头皱得苦深，“不是吧，你还真下的了手。”

    那粗壮青年也不说话，用手掌抹去了双眼的血后，感应了一下方向，然后只听得一声闷响，他化作一道闪电远去。

    火焰少年望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北方，低喝到：“真是邪魔！”然后….他就沿上路小心翼翼地走下山了。

    在十万大山之中，刘离撑着残剑，一步一拐地向前走去。

    突然，他若有所感，抬头望去，不知是星光疑惑那月光透过了他那被瘴气侵蚀变得泛绿的双眼。刘离感受着那抹微绿的黄光，微微一笑：“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