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与幸福

    见千落皱着眉左右躲他，他唇角的戏谑之意更加明显了：“怎么？要对我不客气的人怎么反倒要走了？”

    一边说，还一边推了千落一把。

    “不是说欺负你你就会对我不客气么？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着？”

    沐梓轩这样涎着脸的样子实在太过陌生，不是昨天晚自习那样的淡漠冷酷，也不是自己将书拍得尘土四起时的疏离安静，而是，像幼稚无下限的调皮。

    而调皮这两个字，放在眼前这个贱人的身上，似乎又太抬举他了。

    这样的他，一下子把千落推恼了。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

    沐梓轩却像是被那把火点燃了一样，脸上的笑容在这火光中益发璀璨，深邃的黑眸也满洒了点点星辉：“来啊？来对我不客气啊？”

    千落咬着后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怕碰了你会得瘟疫。”

    沐梓轩刚刚还异常精彩的表情此时一下子凝固了，眼中星辉不再，只留下几多寂寥。

    又看了千落一眼，终于走了。

    千落没好气地掏出手机，拨通了mama的电话。

    mama都在那头“喂喂”了半天，她才嗫嚅着问道：

    “妈，你认识沐天阔吗？”

    而那边，一下子沉默了。

    似乎，电话的那头，也凝固了一般，连微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良久未语。

    千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只是，有些难过。

    一向清高的mama，即使生活再苦再难，也从未想过苟且的mama，也许生平第一次，向别人开了口，办成了她转学到H市达立中学参加H省的高考这样一件大事。

    特别是在来了达立中学后，她才更体会到，办成这样一件大事有多难。远方的那颗心，那颗望女成凤、一生心血全花在了女儿身上的慈母之心，千落都懂。

    但是，这样的心，不可以成为绑架她的理由啊，特别是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想到这两天受到的委屈、歧视，心理上的各种落差，千落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啪”地流了下来。

    “落落，你怎么啦？”mama的声音焦急而又慌乱。

    千落尽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妈，你又何必……”

    “妈只盼着你好，H省的分数线比N省低了几十分……”

    “可是在这里，我只是一只麻雀，麻雀不要飞太高，因为上面是鹰的领域，它只有找准位置，才会幸福。”

    千落抽泣着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说错了。

    或者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mama从来没说过要自己幸福，她只是说要自己好。

    也许在她的观念里，好便是幸福。

    至于，“好”是不是“幸福”，其实千落也不懂，只是此刻，她觉得心里难受，觉得mama给她的“好”她有些承受不住。

    电话那头又是长长的沉默，待千落终于停下哭泣，才又说道：“落浇，你别的都不要管，好好学习，mama带你这么大不容易，你既然知道了去达立不容易，更不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是的，mama不是一直这样吗？

    难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知道了，妈。”

    千落终于挂了电话。

    蹲在教学楼的墙角边，凉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来，温柔的秋风，安安静静的，像是可以逃离的世外桃源。

    如果可以，我想回去……

    千落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N市那所重点公立中学，从来就是温馨的、活泼的，单亲家庭的她、家世普通的她，从未受过歧视，也从未歧视过别人，每一个人，仿佛都待她若春风，而她待谁，也是平淡如秋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橘色的灯光下，千落的唇角浮起一抹甜蜜的、淡淡的笑意，迷离而恍忽。

    那里，虽然是她回不去的从前，却在此时，温暖了她的心。

    她站起身来，酸软的膝盖几乎将她差点再次摔倒，幸好旁边便是坚强的墙体，她将整个后背贴在墙上，慢慢的站稳了脚跟。

    向教室走去。

    这个时候，已经又到了晚自习的时间了。

    说是晚自习，但是达立中学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这所贵族学校的教学，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严格很多。

    又是两节连上的语文。

    而千落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哑然无声了。

    只有站在门口、手中拿着语文课本还在四下张下的老师表明了晚自习还未正式开始。

    安静的教学楼里，千落一路小跑从楼梯口来到教室门口，低着头小声道：“老师。”

    语文老师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又看着千落：“踏着铃声进教室，很拉风是吧？”

    而铃声便那么不合时宜地“丁丁丁丁”地响起了。

    反正再窘迫的事情自己也遭遇过了，千落反倒安静下来，再怎么说，老师不可能不让她进门吧。

    果然，语文老师一扭头：“去坐吧。”

    踏着铃声的节奏，千落又走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落在她身上的各种带针的、带刺的目光，自然也是不少。

    “天天迟到，当达立是什么啊？”

    “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白莲花。”

    “来路不明，不知道又干什么去了……”

    “忙得上课都没时间，那也不必来的。”

    一路走来，小声的议论声一波又一波地涌进她的耳朵。

    但是，她仿佛没听见一般，机械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掏出了书。

    铃声结束了。

    “今天是高三七班的第一节语文课，在这一堂课上，我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什么？”语文老师绷着嘴问道。

    没人回答。

    “很好奇是不是？这个重要任务完成的好坏与你们未来一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大家务必认真对待。”

    千落本来最后一下进来，又被语文老师奚落了一下，这时更不敢抬头了，只是，听见“千丝万缕”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膈应了一下。

    曾经，她对“千丝万缕”这个词并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在从小到大的各种场合的自我介绍中，为了让人家更清楚地记住她的名字，才用了千丝万缕的千、落落大方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