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雪丘受伏救独孤
大魏骑兵也停了下来,不敢深入其中,哪怕是小丘小岭,在大雪的覆盖下,也完全可以埋伏三千兵士,如果前方逃亡的五千骑兵再杀个回马枪,情形就十分危机了,此时他们只有两千人马。 老马开始躁动不安,时不时的扭头看马浪尘,马浪尘问它:“老马,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老马立刻给他一个鄙视又白痴的眼神,意思好像是说:你们都被敌人包围了,还傻啦吧唧得站在这里当箭靶,还怀疑老子受伤,真是一群白痴。 马浪尘跟老马相处多时,虽然平时插科打诨,毫无正经,但还是很了解老马的性格,以及它经常要表达的意思。 马浪尘对众人说:“我们中埋伏了。拔洛大叔,您是不是跟前方的将军禀报一下?” 贺楼拔洛还没有出发,老马“唏律律律”一个人立,一声长鸣,一种战场杀将的威严从这一声长鸣中传播出去,在场的两千多匹军马,都不听骑兵的控制,瞬间便四下散开,闪出一些空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头顶上落箭如雨,迅疾而又稠密。 老马嚎完,驮着马浪尘撒腿就跑,其他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夜跟着就跑。箭雨还是落了下来。 众人反应过来,勒马撤退,又是一轮箭雨落下,与此同时,周围的雪地裂开,站起来一个个身穿羊裘的柔然战士,刀锋如雪寒,刺入慌乱的魏人胸腹中,或者刺入马颈,斩断马蹄。 箭雨又来,这次是精准的瞄射,之前逃亡的五千骑兵又杀了回来。 大魏骑兵一个个倒下,倒在雪里,倒在血里,倒在血染的雪里,倒在雪化的血里。 马浪尘跟兄弟几个拼命护着自己周身,还有围在中间的三个女同学。策马往外围逃去。 这场埋伏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也就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那些埋伏的柔然人便消失无踪,似乎不曾来过,跟雪原上的风一样,可地上的几千尸体,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马浪尘几人又返回战场,除了一些重伤未死的人的呻吟声之外,只剩下悲嚎的北风。 几个人默默无语,只有长叹一口气。刚才还在一起并肩作战,这会儿便成了雪中的尸首。生命,何其脆弱,何其短暂。 马浪尘几人在死人堆里找,找那些尚未断气,还有希望救活的人。 看着有些人断臂残肢,流血不止,马浪尘几人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简单包扎,可马浪尘知道,在这样的寒天苦地,除非立即止血,兵赶紧送回驻地救治,否则不可能活下去。 马浪尘叹了口气,对兄弟们说:“这次回去,一定要跟八夫子学习医道之术,至少也要懂得战场救护,还能挽留一些性命。” 几个人都面色苍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这样的场面骇的。之前的战场杀敌虽然也血腥,到那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并不曾留意杀死的人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而现在置身于血般的海洋里,到处都是死尸,残肢,甚至是碎裂的内脏。 马浪尘没有什么反应,而三个女同学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扶着战马,吐的一塌糊涂。 贺楼拔洛跟着马浪尘及时逃开,除了臂上中了一箭,其他还好,对于一个征战几十年的老兵来说,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马浪尘又从死人堆里扒出一个重伤之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胸前中了三刀两箭,肺部已经被射穿,可他并没有死,睁着双眼,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浪尘看着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却忘了哪里见过。 “你是,你是马浪尘公子吗?”那人看到马浪尘,似乎精神一振,看到了救星。 “你,你是……” “我,我们在,洛阳城的马市,独孤将军,跟王思政,很公子,在,在金谷园,金谷园……咳咳,咳咳……”血从他的口中流出,他的花断断续续,但是马浪尘已经认出他是谁。 之前在马市买马的时候,偶遇结拜大兄王思政,引荐的那个人,正是侧帽风流独孤郎的独孤信独孤如愿。这个人,是他的随从,当时此人用凌厉地眼神看了马浪尘一眼,马浪尘就扫了他一眼,留下了些印象。 “将军,将军被骗,被,被埋伏,被,被,咳咳,咳咳,”此人又咳出一些血,继续说:“被俘虏,请公子,救,救将军,咳咳,咳咳……” “什么?这打着独孤旗号的竟然是独孤如愿,他不在洛阳,来边镇做什么?还孤军追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浪尘等人吃了一惊。 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用殷切的眼神看着他,渴求他能答应救出独孤如愿。 “大哥,这……” “小娃子,咱们才十个人,这可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别把自己搭进去。”贺楼拔洛也劝他。 “王思政是我大兄,独孤将军是大兄的结义兄弟,就是我的兄弟。”马浪尘看着那人,说到。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随你!”第一个开口同意的,是华君儒,他那白衣早已染成红白相间的花衣,不知道好洁的他如何忍受的。 “大哥,我们都去,放心!一定救出他!”赵雷歌蛮不在乎地说。 “去!” “你听到了吗?我们兄弟几个都已经同意,一定救出独孤将军。你就放心的去吧!”马浪尘对那人轻声说了一句,他欣慰地闭上眼睛。 经过抢救,仅仅救出二十一个人。马浪尘对贺楼拔洛说:“拔洛大叔,这些人,还有我的那三个同学,就交给你了,你把他们带回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去?你敢轻视我们?哼,小妹我……”看着还有外人在,谢庭发觉说漏嘴了,小脸微红,便说不下去了。 “早就看出来你们几个是女娃娃,大叔这双眼睛还毒着哩!”贺楼拔洛笑道,他已经发现这几个人不是一般的子弟,接着说:“你们只管去,我把这些残兵带回去,再找人来接应你们。” “好,多谢拔洛大叔!” 马浪尘等人与贺楼拔洛等分手后,马浪尘从那些死尸身上,找出几个水囊,还有一些随军干粮,炒糜子以及牛rou干等,还从那些柔然人的身上扒下来一些干净、完整一些的羊皮裘衣等,给每人分了一份。糜子就是现在所谓的黄米。 “这这是死人的衣服,死人的食物,怎么能要?”仆兰梨蕊和慕容容若都接了过去,她们都明白,冰天雪地,没有食物,没有裘衣,根本活不了几天。谢庭虽然也明白,可眼看着从那堆血淋淋的尸体中扒拉下来的东西,从心里很抵触,不愿意接受。 “现在有三条路,你选。”马浪尘板着脸,一脸严肃对她说:“一条是你回去,等着我们。一条是你拿上,并且此行听从命令。一条是冻死饿死在冰雪里,被狼吃掉rou,喝完血,啃光骨头。” “大哥,你干嘛吓唬她。她还是小女孩儿嘛。我拿着就是。”王乐天从旁边接过裘衣和食物,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刻意没有去看谢庭,把东西都挂在惊帆小马驹身上,然后跑到尸堆里,“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口铁锅之类的。” 谢庭被马浪尘训斥,在看看来,马浪尘就是恶狠狠地训斥了她,谢庭有些委屈,眼睛含着泪,却又逞强不肯领王乐天的情,执拗说道:“你不也是个小孩子,逞什么能?谁让你帮。”说着要去小马驹身上取东西,可又着实厌恶那些东西,进退维谷。 老马才不理会这些人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尸体中刨出来一些只要能吃的东西,在那里开怀大嚼。 小马驹根本就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看着老马那么有兴趣,也跑过去,跟老马争东西吃,原来是一块泡在血里的rou干,还有一些炒糜子,吃了一口,似乎觉得血腥味有些重,就吐了出来。老马用头抵抵它,一脸严肃,似乎训斥了他一通,小马又吃了一口,这次没吐。老马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也吃了起来。
这边,仆兰梨蕊作为兰芝雅舍的二姐,此时的大姐大,赶紧拉住谢庭,在她耳边劝她,才把她的情绪稳定住。 仆兰梨蕊看了看马浪尘,点了点头,告诉他,已经没事了,可以出发。 慕容容若看着这一幕,感觉很有意思,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王乐天说了一句:“哈,还好,找到一口金柝,没有破损,这下子有口热饭吃了。”趁别人不注意,还给谢庭眨了一下眼。 谢庭看到了,故意嗔了他一眼,发现仆兰梨蕊笑着看着她,顿觉容羞,低下了头,之前的不愉快,瞬间就忘记了。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金柝就是铁制的柝,即刁斗,三足一柄中空,白天可以用来做饭,晚上可以用来打更,或者报警。 一直到天色大黑,他们才追上那队柔然人。马浪尘几个人爬在雪地里,远远地看着柔然人的几百定帐篷,灯火通明,巡守严密。 “大哥,这帐篷搭建的太密集,巡守太多,我们如何下手?”刘轻语轻声问道。 “根本不知道那位什么独孤将军在哪里,怎么救?”赵雷歌说道。 “老五,这一趟,我们收获最大的,就是认识到我们的各种不足,所谓力不从心呐。”马浪尘毫无理由的感慨了一句不太相干的事。 “大哥,你想说什么?”王乐天反问。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几个人都莫名其妙马浪尘引用的荀子《劝学》中的这句话。 “什么时候了,发什么哑谜,哼!”谢庭接了一句,不过,这声“哼”,发音向上,有些轻蔑和挑衅的意味,并不是生气。 马浪尘没有理会。 “大哥你说的可是那爷爷的天目镜?”王乐天明白了马浪尘说的什么东西,“这次回来一定制造出来。” “咱们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宿,明天继续跟着,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说。”马浪尘便撤了,又说了句:“既然活捉,就不会提前让他死。” “喂,天目镜是什么东西?”谢庭问了一句,显然是问王乐天。 “一个站这里,能看到那里士兵脸上痦子的工具。”王乐天很形象具体地解释了一下。 “你就吹牛吧!”谢庭明显不相信:“你们舍的几个人,一个装黑脸吓人,一个扮冷酷吓人,一个长得吓人,一个呆的吓人,一个装神秘吓人,一个话多的吓人。各个都讨厌。” 这一句话把六个人全数落一遍。大家都听见了,却都没说话。 仆兰梨蕊歉意地看了一下赵雷歌,又对谢庭说:“燕庭,好了,少说两句吧。” 谢庭,字燕庭。 王乐天看了她一眼,便跟上马浪尘,他们找了个避风又避光的地方,找了一些柴火,还好雪下的干柴只是太凉,还算半干。最终还是燃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火堆。 王乐天用金柝,雪水掺上炒糜子以及牛rou干之类的,煮了一大锅粥,三个女同学都有一个木碗,是马浪尘趁王乐天煮粥的时候,用一些粗的木头削出来的,粗木难寻,只够做三个木碗,其他的都是一些稍微大一些的木勺子。 粥做好之后,仆兰梨蕊看到自己三人的特殊待遇,说了声“谢谢!”从王乐天手里接过来两碗粥,先给了慕容容若一碗,又递给谢庭。 谢庭想起之前的事,这时候虽然很饿,一来想着这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又想着之前的不愉快,这会儿便半是赌气,半是不好意思的,不肯吃。 仆兰梨蕊劝了两次,没劝上,便很慕容容若做在一起,开始吃粥。 气氛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