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妙手盆栽苦恋柏
几日后，书院。 “砰砰砰……”马浪尘叩响了慕容容若的窗子。 自从那一日在慕容容若草庐插花，之后，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月，马浪尘都会拿不同的花瓶和花枝叩响慕容容若的窗子，风雨无阻。 也未必都是花，冬天花少，山上除了红色、黄色、白色等几色梅花之外，没有其他的花开放，不过马浪尘肯花心思，总能送来不一样的东西，比如白色细颈瓶，插入粗细长短形状各不相同的黑色老树枝，比如用方形深托盘，植入盘曲的崖间小松或小柏，比如用盘剥的老树根稍加雕琢，移植一些冬日里生在崖角或绝壁或林中不起眼处的绿色小植物，哪怕是苔藓，哪怕是枯草，哪怕是干枝，经过马浪尘的妙手，也能做出一番意趣和美丽，让慕容容若的草庐凭添自然之美感。 马浪尘把这些移植的绿色植物等小型的盆栽称之为“小盆景”。 萧音最初的时候总是缠着马浪尘，让马浪尘教她，授她诀窍，马浪尘拗他不过，告诉她，无非两个字:“用心。”萧音不相信，马浪尘为了避免她一直缠着他不放，就带她出去一天，看他是怎么完成“小盆景”的。 那天，萧音亲眼目睹马浪尘为了寻找一块拥有自然之状，沧桑之姿，古朴之美的石盘，硬是找遍了太室山三十六峰中的十八峰，又在二十七峰之间苦苦寻觅，找到了一株非常奇特的柏树。 这株柏树应该是百年古柏，因生在悬崖峭壁之间，生长的很缓慢，身形也非常小，造型更是奇特，弯曲虬结，这株古柏死了，但是从其中的一处枯枝，又冒出新绿，那一枝新绿，像一只情人的臂弯，弯曲盘旋，守护着中央，中央更是奇特，因为那处生长了一株小小的，似华盖一般的苦楝树，不知道是风把苦楝树的种子带到了这里，还是飞鸟带来的，总之，这株小小的苦楝树，植根在古柏的肌理中，汲取养分，也许，正是这株苦楝树的汲取，让这株小柏树重新焕发了生机。 萧音最后都受不了了，问他:“难道你的每一个小盆景都是这样制作的？你累不累？” 马浪尘回答她:“读书读累了，总要休息一下的，像这样在山间飞来飞去，一个月会有两次，一来是为了一个入眼的小盆景，二来是为了舒展筋骨，三来是为了练功。一张一弛，劳逸结合才是正道。怎样，下次还来吗？” 萧音摇头道:“我只要学插花，这个太麻烦！” “其他季节花类繁多，只有冬季，连绿植都很少，想做一个能入观音奴法眼的小盆景，不用心怎么可得呢，是不是？”马浪尘说到慕容容若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藏了一个绿色的春天，暖意盎然。 萧音归来之后，在慕容容若的草庐里，一边欣赏那盆“小盆景”，一边跟慕容容若说话:“马浪尘此人，我只想说一个字:傻。我萧家贵为皇族，平生阅人无数，从未遇到过这样用心用到傻的人，这番傻心竟然还是用在为博女人一笑身上。要是我，赶紧嫁了，先抢到手再说。” 慕容容若还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做媒？” 萧音装作很落寞的样子说:“可惜这家伙眼光太差，本金珠在他眼前闪亮，这家伙目中全无余子，悲哀啊悲哀！” 慕容容若也很喜欢这个盆景，给这个小盆景取名叫：苦恋柏。这株柏树，用臂弯保护着这株苦楝树，两棵树“柏楝同根，相爱至深”，岂不就是一对苦苦相恋不移不易、不离不弃的恋人吗？ 慕容容若在闲暇时间，写下如此诗句： “苦难结红尘， 恋誓对青筠。 有患不移情， 成双爱至深。” 这株苦恋柏被慕容容若放在了日常读书、抄诗的书案上，这是马浪尘送了这么多插花或者小盆景当中，唯一一个被慕容容若放在书案旁边的小盆景，可见慕容容若对它的喜欢，而且，这株苦恋柏一直在放那里，没有被换掉。 后来，每次在马浪尘更换“小盆景”之后，萧音都会来观察学习，还讨要了三盆从慕容容若这里换下来的“小盆景”。 这次马浪尘拿来的是一段形状极其怪异的老松枝，恰似天边的一抹流云，其枝蜿蜒虬曲，老瘤盘错，将两处木心挖空，填上干净肥沃的黑土，种植了两三棵小小的rourou的绿色植物，绿莹莹似碧玉一般，跟这跟老松枝并不搭配，却显得很可爱。 “前一段时间总是插花，今天怎么是个小植物，呀，这是什么植物？好可爱！”慕容容若轻触绿植肥嘟嘟的rou叶。 “山上花少时，插花添春趣，如今春风绿万物，你推开门窗，漫山遍野都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花儿，再插花就不合时宜了。”马浪尘解释道:“这小植物是在山阴处无意中发现的，不知道什么名字，你若喜欢，就给取个名字？” “莹碧如玉，形似画扇，就叫它玉扇吧！”慕容容若给这个肥嘟嘟的小绿植取名为：玉扇。 “玉扇，好名字！” “二师兄，你等一下！”慕容容若把玉扇放在书架上，拿起书桌上的华容道棋，以及自己这几日行棋的一张图纸，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马浪尘，说:“我们到你那边！” “多少步了？”看见慕容容若拿华容道棋，就知道她又有突破，上一次，他们的共同成果是九十三步，跟五夫子一样，后来马浪尘又再次突破，是九十步，不知道慕容容若又突破到了多少步，肯定比马浪尘用的步数更少，从一开始，他就在追她，不为争强好胜，只为不跟她相差太远。 “八十二步！”慕容容若回答，这是老夫子的步数。 慕容容若说着，就要从窗户跳出来，跟他一起走。却发现马浪尘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很怪异，有点像饿狼盯小绵羊，像猫儿盯着桶里的游鱼。慕容容若知道他又要“发疯”，要摸自己的头，把棋盘抱在胸前，赶紧退后一步说:“干嘛？” 马浪尘被她识破“诡计”，双手放在窗台上，食指敲着窗棂，依然看着她，装出一副“哀怨”声音和表情，说:“你你你进步也太快了，还让不让人活，我要找棵老树去。” “你找老树干嘛？” “扶着树，踢树去！” 树者，输也。扶树，服输也，踢树，不服输，或者，不满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