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半月天子
“西城已破，还不投降！西城已破，还不投降！”尔朱天光的大军在东城外高声呼喊，动摇其军心。 “什么？仅仅一个时辰，西城就被破了？不可能，不可能www.shukeba.com。”王庆云听到传令兵带回来的城下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虽然西城城小，虽然西城兵少，但也不可能一个时辰就被攻破。 “陛下，我们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了。”万俟受洛心里明白，这肯定是事实，这也是他迟迟不肯驰援东城的原因，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西城这么快被攻下。 “声东击西，好一个声东击西！哼！”王庆云愤愤道。 紧接着，万俟受洛明白为什么敌人要逼迫万俟受洛也来东城，为什么他到了东城之后，敌人便只围而不攻。 因为，东城缺水。 今年陇西、陇南大旱，自从麦收之后，接连几个月都是炎炎烈日，滴雨未落。水洛城的东西两城，本来相聚不远，但西城内有一条河蜿蜒而过，名曰沮水，是下游大河嘉陵江的一段，虽然沮水基本干涸了，但城中水井还是有水的，够城中百姓饮用。 东城的水井水位线下降的厉害，就在万俟受洛进来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人来禀报，说城中大小水井一共两百七十二口，现在只有三十七口井有水，而且，水深不过三尺。 王庆云下令，派重兵把守，每日每人限水四分之一斗，已军队为先。 三十七口井，水位浅，仅军队人数几乎上万，再加上城中几万百姓，哪够饮用，不过两天，井里就只剩下泥浆，又过半日，连泥浆也没有了。 一直扛到第五日。 “陛下，现在城中彻底没水了，百姓群情激愤，将士人心浮动，这样下去，就是尔朱天光不来攻城，我们也不攻自破啊？”王庆风忧虑道。 “大将军可有何良策？”王庆云扭头问万俟受洛。 “水井再掘深三丈，可有水？”万俟受洛问道。 “早已掘过，城中最好、最老的掘井匠都已经试过，也相了几处低洼适合打井的地方，却都未出水。”王争鸣回答。 万俟受洛不说话了。 如果西城还在，他们可以抛弃东城，坚守在西城，西城还有两个粮囷呢。 “难道，是天要亡我王庆云吗？”王庆云仰天叹息。 “观察兵，可发现敌人的士气有何变化？或者发生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万俟受洛突然问道。 “禀大将军，这几天城下敌军有些散乱，今天才见到有将军前来训话，但效果一般，士兵甚无纪律，还跟将军大吵起来，差点炸营，昨天夜里看他们的动向，好像有人逃营被杀。”传令兵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东西讲给万俟受洛，并不加评论。 “陛下，看来敌人的士气并不比我们强多少，如此下来，想必距离他们撤军也不会太远了。”万俟受洛说道，“要么咱们硬抗，要么突围，现在也是好时机。” 王庆云听了万俟受洛的问话，心里还是对这未大将军的心细如发感到佩服的，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万俟受洛说的确实在理。 “令各军准备，今夜子时，全军突围。”王庆云最终还是选择突围。 “诺！” 这一日，云车上的瞭望兵前来传信。 “禀陇西公，城里的百姓已经开始乱了，贫民开始攻击高门大户，打砸抢高门大户的水源、酒窖。”瞭望兵说道。 “士兵呢？”尔朱天光问道。 “有过两次哗变，但规模都不大，被主将杀了一些人，都给平了。”瞭望兵回答。 “很好。”尔朱天光笑了笑，看来，这一切都跟杨侃和宇文泰预料的一模一样，“传令，今夜开始布局，然后撤兵。” 尔朱天光的大军，这几天里除了围而不攻，其他人都在做一件事，采集木头，削制拒马木枪，木枪长七尺，粗细不论，必须尖锐，且将削出来的木白用泥土或者墨汁染成深色。 临夜，尔朱天光的大军开始悄悄撤军。 “看，敌人似乎有动向。”城头上的惊起，并开始观察，最终确认，尔朱天光的大军撤离了。 “禀陛下，敌人已经趁着夜色撤离了。”观察兵说道。 “撤军了？哈哈，想不到老天开眼呐！”王庆云大笑道。 “陛下，此事，会不会有诈？”虽然万俟受洛预测敌人可能会撤军，但此时撤军，他又开始担心了。 “大将军白日里说敌人要撤军，如今应验，怎么又开始怀疑了？”王庆风阴险一笑，说道。 “大将军，朕也知道你有所担心，哪怕是冒险，我们也必须去试一试。”王庆云说道。 “陛下，如果非要如此，不如，陛下亲自领兵，一起转移到西城。西城有河，水井肯定不会干涸。而且距离东城也近，会更安全一些。”万俟受洛说道。 “好主意，哈哈，还是大将军考虑的周全。”王庆云下令：“所有将士，从西、南、北三个城门分散出城，迅速赶往西城。” 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黑夜的掩盖下，在东城周围密密匝匝全部都是拒马枪，枪头尖锐，一律向着东城，且在拒马桩的缝隙里，还埋伏着用黑布遮盖的长枪兵。 临近子时，城门悄悄地打开了，王庆云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便开始出城。 王庆云带领自己五千骑兵，从西门出城，这里距离西城最近，万俟受洛则带领自己的三千骑兵从南门出城，其余步兵，则有王庆风带领，从北门出城。 三个城门，都没有发现动静，便开始全速往西城而去。王庆云兵分三路，是为了分流，怕人数太多，如果尔朱天光趁他们都汇聚在城门出回马杀来，城外的人进不去，而城里的人则又无法展开战斗，必然大败。 王争鸣令三百标兵奔在前方，他则亲自带领三百标兵紧跟其后，护佑在王庆云左右。所有人都没有用火把，黑夜里的火把，那是敌人最后的信号灯。好在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不用辨别，就知道该怎么走。 速度不可谓不快。 出城不过三里，王争鸣突然听到前方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呢？”他心里在想。 越来越近，终于听到是什么声音了。 人马哀嚎的声音。 “停！”可全军还没有停下来，他就亲眼看到，在黑色的夜里，自己前边的十几个骑兵冲入拒马枪阵，活生生的穿在了拒马枪。 飙出的鲜血，甚至喷在了他的脸上。 “有埋伏！” 话音刚落，传来无数的射箭声音，而且从拒马枪阵中奔出无数长枪兵，开始刺杀。 黑暗中，人们本来就害怕，害怕不知其名的东西，但是射箭声是他们非常少熟悉的，下意识般，所有人开始散开，而后边的人并不知道前方，以及周围全部都是尖锐的拒马枪，散开冲击的士兵，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拒马枪阵中的长枪兵刺死，还有更多的人，是自己乱跑，自己将自己穿在了拒马枪上。 王庆云和王争鸣也被流矢所伤，很快便投降了。 南门，万俟受洛和崔延伯率领三千骑兵，出城便往南跑去。 这是万俟受洛和崔延伯商议好的，他们要往南，去往蜀中。 刚奔行了两里，万俟受洛便停了下来，他已经听到了从西边传来的隐隐惨叫声。 “大家小心！”万俟受洛下令，所有人开始勒马慢行。 “嗖嗖……” 长箭也在此时开始射击。 万俟受洛目力过人，虽然夜色黑暗，他也已经看到了前方的拒马枪。 “拒马枪，下马，从马下而行。”万俟受洛下令，所有人都躲在马身下边，以此来躲避飞箭，而行至拒马枪阵前的人，则不必受飞箭的射杀，但是迎来了长枪兵的刺杀。 万俟受洛一杆大槊开路，大槊一挥，七八根拒马枪同时被砍断，就连前来刺杀的长枪兵也被砍死。 崔延伯用的是大刀，大刀挥砍，效果不必万俟受洛的差。 两人开路，后边也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他们一边尽量的避开拒马枪，还有杀死阻挡的敌人，伤亡很大。 万俟受洛和崔延伯越行越远，跟后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拒马枪阵不过五丈，万俟受洛将最后一根拒马枪砍断之后，冲了出来。紧接着，他便大槊横档，挡住了偷袭而来的一刀。 这是马浪尘的刀。 两人在马上，大槊刺来，横刀阻挡。 万俟受洛仅仅跟马浪尘斗了三招，便知此人跟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比起侯莫陈崇尚且更甚。他不能堵在这里，得将此人引开，避免更多的人听到战斗的声音，从而吸引更多的敌人。 所以，万俟受洛策马而奔。 马浪尘运用天眼神通，黑夜视物不下话下，老马的脚力比万俟受洛的马更加快疾，很快就在一个小林子里追上了他…… 第二日，尔朱天光的大军返回水洛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粗粗细细的拒马枪阵上，穿刺了太多太多支离破碎、张牙舞爪、死不瞑目的尸体，就连见惯了战争血腥的老将，也忍不住浑身战栗。 太血腥，太残暴了。 王庆云受伤被俘虏，由于从他打出称帝的旗号，到被生擒，仅有半个月时间，所以，王庆云在历史上，被称之为：半月天子。 而万俟受洛和崔延伯，以及他们的骑兵，除了有近千人死去，其余的所有人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