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
吃饱后,也有了力气打量四周的一切。一看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一间牢房内。几十座的牢房围成一圈,外面是一道圆形的走廊。走廊中间有一个大圆井,一条粗缆绳系着一个站台,将人带上带下。 拜小剑右手边第二个牢房中,关着两个瘦骨如柴的家伙。他们一直看着拜小剑将盘中的食物吃完,然后兴奋地大喊大叫: “大家快看啊,这个新来的蠢货,吃吃吃,吃死你。你个吃货一定不知道,你马上就会变成那些东西的食物了。哈哈……你个吃货还敢用眼睛瞪着我呢,别以为你身体结实就了不起,告诉你,用不了几天,你便会像我一样瘦得皮包骨了。那些妖女每天会给你吃鸡鸭鱼rou,可你一点屎都拉不出来,一滴尿也没有。那些东西一进你的身体里面,会吃光所有能吃的……然后你就缩成一团,像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两个家伙不停地说着,他们以恐吓新来者为乐。 “切,不就是牢房吗,而且还包吃包住,住一阵子也无妨。”拜小剑却是面不改色,一脸的无所谓。 “臭小子,你以为这万虱井是寻常牢房吗?” “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干嘛。”拜小剑将视线转移到了另一边,见一个和尚正在闭目打坐,气息若无,就像个死人一般。不光是那和尚,其他牢房内的人也是一动不动,他于是问道:“这里的人难道都死了,闷不吭声的,连个屁都没有。” “小子你不知道,这些人自称来自中州的名门正派,他们哪会和我们这种小角色说话。”那两人的声音异常整齐,拜小剑真怀疑他们是共用一个脑袋的,“不过什么名门正派又怎样,我兄弟二人只是巫山的小信使,但在这个地方却也和他们平起平坐。再说了,正教算个屁啊,天下第一还不是被我们巫山摘了去?” “别再吵了……”旁边的和尚突然蹦起,声音大如洪钟,吓得那兄弟俩躲在了床底下。 这和尚身材异常高大,比拜小剑高了一个头。不过他人很消瘦,皮肤就像一张皱巴巴的烫焦了的纸,但双眼炯炯有神。他和别人一样都是穿着棕色粗布衣服,若不是头剃得光溜溜的,上了戒疤,还真不知道他是个和尚。只见他瞪眼看着拜小剑,怒声说道:“新来的臭小子,既然来到这里,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巴。你要再和那两个魔教妖徒多说几句,贫僧决计不饶你!” “我们又没说错,你们佛门一直是巫山的手下败将……” “胡说八道,我灵音寺乃正教第一,我师叔更是天下无敌,你们这些旁门左道岂能与之相比!”又是一声洪钟巨吼,差点把拜小剑的耳朵都吼破了。 拜小剑心想:“做和尚的一般都是慈悲善良的,一脸笑眯眯的那种。怎么这和尚却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好你个恶和尚,我让你得意,看本大侠非整死你不可。” 于是拜小剑问那和尚:“和尚,你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了?” “十年了,如何?” “你看你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你的什么师叔就算没死,也是个老残废了。他那天下第一的位置,早就让给魔教的人了。” 拜小剑说着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气煞我也,臭小子,你竟敢说我师叔的坏话!”和尚一怒之下,一掌拍在了铁杆上,拜小剑只觉得脚下一震,差点跌趴下。 “臭和尚,我告诉你吧,不光你师叔死了,你师父的师兄弟,还有你和你同辈的,全部死光了。现在整个世界都没人当和尚了,全部还了俗,老婆孩子一大堆……” 那和尚在这万虱井中已有十年,终日不见天日,更不知道外头的形势。如此苦熬了十年,已是有些神智不清,脑中时常恍惚。现听得拜小剑一番话,他竟信以为真,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不停地用头敲着地面,口中念道:“没想到啊,才短短十年,佛门竟然沦落成此。 拜小剑暗喜,心中又想:“这和尚真是蠢到家了,竟然上当了。别人都说绝顶聪明绝顶聪明,绝了顶就聪明……这个词真不能用在这些秃驴身上。” 和尚见他支吾半天不答,心中一急,又重复了一遍。 拜小剑挠着头说道:“谁害得佛门无人……我想想,是妓女……” “妓女!”不光是和尚瞪眼,另一边的那对兄弟俩也叫出声来。 拜小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这谎话说得也太扯了,只好厚着脸皮继续圆谎:“对啊!你想想,寺院和妓院一直是对立关系,有和尚的地方没妓女,有妓女的地方没和尚,说明它们都在相互竞争。这些年来世风日下,那些妓院啊,开得到处都是。你们寺院的旁边就开了一家,通宵营业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都开分店了。你想想啊,这寺院还开得下去吗?” 谁知和尚一听又信了,咬着牙道:“一定是魔教妖女假扮成妓女,哪天我出了这里,定要杀光她们报仇雪恨。” 那边两个魔教信使听到这话,继续缩在了床底下。拜小剑见这和尚疯疯癫癫的,想来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也不好再骗了。万一这和尚一时想不开自杀了,又或者自杀前还拉他做垫背的,那就真的阿弥陀佛了。此时外头传来几声巨响,那回廊中间的锁链开始咯吱咯吱的响起来。一个圆形站台缓缓降下,从中跳下个蓝衫女子,口戴面罩。她手提灯笼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拜小剑的牢前,问道:“你就是拜小剑?” 拜小剑马上端正站立,答道:“不错,正是在下。” 那女子也不多说,点点头,转身走了。 拜小剑好生失望。 “喂,女侠留步,在下乃堂堂正正的大好人,还望女侠多多关照。或者替我向你们老大求个情,请她老人家把我当作一个屁,放了吧。” 那女子嘻嘻一笑,转身答道:“我家小姐吩咐了,要用万虱井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你。不仅如此,这里面和你同姓的,和你衣服颜色相同的,或者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人都将特别关照。”她说完跳上了台子,又向下而去。每隔一层都要小停一下,视察一圈。 “替我向你家小姐道个谢。”拜小剑心中美滋滋的,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中间的缆绳每一次下落都会生巨大声响,拜小剑心中细数了一遍,这万虱井大概有十七层。若都像这层一样有三十多个牢房,那么这里就有足足五百多个牢房。 刚才巡视的女子又从底层升了上来,将圆井的井门一关,里面顿时暗了不少。 紧接着每层楼的大油灯兀自燃了起来,绿色的火光一跳一跳。 “啊……” 许多人开始尖叫,特别是那两个魔教信使,叫得跟杀猪似的。 中间的缆绳开始轻轻晃动,一只只黑点由上往下飞移动。一个黑点跳到了第一层的圆形走廊上,转了一圈,向魔教两信差的牢房爬去。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哥,它从我的眼皮里爬进去了……” “快钻到我的喉结了!”接下来是一阵咳嗽声。 不多时又有几十只黑点跳了下来,它们有秩序地向着不同的牢房爬去。许多人开始反抗,不时传来掌风击打栏杆的声音,那千年寒铁出阵阵闷响,久久不散。 旁边这和尚的双掌变成了红色,顷刻间就使出了三招生平绝学:拿云式、般若决、大狮子吼。最后那招大狮子吼让就近的拜小剑差点晕死过去,那些黑点却丝毫无损,反而移动得越来越快。 “佛门修为才是天下第一的!”和尚怒吼一声,又是一招千斤坠。 拜小剑隐约间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卍”字,脚下一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和尚已经卷缩成了一团,全身都在抖。拜小剑心想,这黑不溜秋的小邪物果然厉害,那恶僧竟然也奈何不了它们。 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因为缆绳上面移动的黑点越来越少,不过越到后面,黑点的体积也越大。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已经有拳头大小了。它在缆绳上抖了抖翅膀,竟向拜小剑爬了过来。
拜小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中嗡的一声,打了一鼓。 这些黑点便是虱虫,是煞婆五十年来一直饲养的邪物。 它是当初魔教的“四害”之一,又名傀儡虫,快如风,坚如石。其模样与六脚甲虫很相似,能将身子缩化成一根细线,从人的毛孔中钻进去。只要钻进人的身体里,它就可以控制那人的一举一动。但虱虫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它的寿命很短,一般只有十天。很少有虱虫能活到第十一天,几万只中不见得有一只。而拜小剑眼前的这一只,已经活了十年三个月了。 “喂,老大,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可是你别过来啊,我好久没洗澡了,你别咬我,去咬其他人吧。”拜小剑对着那虱虫苦苦哀求,但没用的,那虱虫一晃跳到了他手背上,眨眼间就没了。他突然现腹中有个冰冷的东西在挪动,肚子有一块小凸起。 马上他就觉得奇痒难忍,不由得放声大笑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整个人恍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瑟瑟抖。 拜小剑卷缩在了床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恍惚间看到身前站着七位仙女,自己似乎没穿上衣。忙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仙女啊,分明是七个长着苦瓜脸的中年侍女。他一阵扫兴,刚坐了起来,就有一把长剑抵在了颈处。拜小剑毫不客气地问:“干嘛,趁我睡觉脱了本大侠的衣服,想非礼我吗?” 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走到他跟前:“你终于醒了,我有事要问问你。” “今天本大侠心情不是很好,只说四句话,包括这一句和前面的两句,我的话说完了。”拜小剑说完披上了衣服,倒下去装睡。 那妇人笑了笑道:“我想,殷少侠一定很想离开这万虱井吧?” “想想想,做梦都在想。”他马上就跳了起来。 “很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虱虫可是天下最坚最硬的毒虫,千斤长斧也奈何不了它们。唯一能让它们死的就是时间,也就是它们的寿命。”妇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继而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使了什么手段,将它杀死的?” “哇,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那只畜生钻进了我的肚子里,一定把我的心肝脾胃肾通通吃光了。我得摸摸看……”拜小剑把衣服往上一拉,摸了半天也没觉得少了什么,这才放心。刚坐下来他又想起了什么,把裤衩往前一提,头伸进去看了半响,口中念道:“还好,我还以为以后不能站着拉尿了,真是虚惊一场。” 那妇人等他安静下来,才命人递过来一个盘子,上面趴着一只拳头大的虱虫,不过已经死了。 她用剑鞘碰了它一下,它背上的双甲瞬间龟裂成了许多块,化为了一摊黑色粉末。 妇人道:“别再找了,进过你身体的那只虱虫,已经死了!” 拜小剑见了心中一喜,笑道:“死得好,真是报应啊,这畜生本来就该死。” “这只虱虫是两界谷中最强大的一只,今早我将它带给宫主看的时候它还剩下一口气,宫主说它受了极度的惊吓。所以……”妇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肯把事情交待清楚,现在我就带你离开两界谷。”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我跟你讲,”拜小剑对那妇人说道,“从小呢,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奇才。比如吃饭,生的东西我吃下去,一到肚子里就熟了,从来都不会拉肚子……所以呢,这小畜生是被我的肠胃消化成这样的。” 纯黑的地面,纯黑的墙檐,纯黑的摆设。黑得似乎让人觉得空间都不存在了。